與朱標的談話結束,蘇璟的反攻號角也隨即打響。
平安米行收購大米的消息,迅速的傳遍了溧水縣以及周邊的幾個縣。
在此時這個市場價已經被劉氏米行打的低的不行的時候,平安米行這樣的行為,無疑很是引人注目。
一開始,收購的并不是很順利。
因為大家都不是很相信,現在大米的零售價已經這么低,平安米行還出原來的價格收購。
這肯定有詐!
但隨著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出現,跟風者立馬就多了起來。
因為被劉氏米行擾亂了市場,導致不少散戶原本想要售賣的大米,一直都積壓在手里。
這會平安米行出現接盤,他們自然是一窩蜂的聚集了過去。
雖然不理解平安米行的行為,但并不影響他們就手里積存的大米都賣給平安米行。
溧陽縣。
劉氏米行內。
劉兆祥坐在柜臺前,而一旁的兒子劉嘉盛則是百無聊賴的在一旁嗑著瓜子。
“爹,這實在是太無聊了,兒子想出門。”
劉嘉盛被老爹劉兆祥限制在家里已經好些天,他實在是待不住了。
說話間,劉嘉盛已經起身,準備出門了。
“你要是敢踏出這個門,我就把你的腿打斷,讓你連走都走不了。”
劉兆祥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淡淡的說了句。
這劉嘉盛立刻乖乖的將半只踏出去的腳給收了回來。
他雖然蠢,但也了解自己的親爹是個啥樣人。
越是平靜的話,就說明越是真實。
劉兆祥淡漠的掃了一眼劉嘉盛道:“坐下吧,有點耐心,別整日就想著玩樂。”
雖然面前是自己的親兒子,但劉嘉盛更清楚,這次自己做的事情,那是殺頭的事。
任何潛在的風險,都必須扼殺在搖籃之中。
即便大部分的事情都沒有和兒子劉嘉盛說,但家里人員的調動,總不可能完全不讓劉嘉盛看見。
以他的個性,真要是出門玩嗨了,那嘴上根本不帶把門。
與其告誡,不如直接了當把他拴在自己身邊。
這樣,才是最為穩妥的辦法。
劉兆祥能將米行的生意做的這么大,除了有關系有后臺,和他自身的果斷和謹慎也分不開關系。
有些事情,就是堅決不讓步,哪怕是自己的親兒子。
“知道了,爹。”
劉嘉盛再度坐下,又開始嗑瓜子了。
他對這做生意,是真的沒有太大的興趣。
沒一會,一個伙計快步的跑了進來,走到了劉兆祥的身旁,靠著他的耳朵輕聲說了幾句。
“好,終于熬不住了么。”
劉兆祥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這伙計說的自然是平安米行收購的消息。
別看劉兆祥一直都很淡然的坐在自家米行指揮著,但內心也忐忑。
蘇璟完全不接招,那對他來說,每日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在損耗著。
這樣看不到頭,那是很煎熬的。
也就是劉兆祥的養氣功夫不錯,外人看不出來而已。
如今蘇璟終于有了動作,不管是什么,他都高興。
蘇璟動了,那就是接招了。
為什么接招?不接不行唄。
這恰好說明了現在的手段,是有用的。
“繼續打探,一有消息,立刻回來告訴我。”
劉兆祥朝著伙計囑咐了一句。
“是,掌柜的。”
伙計點頭,立刻就跑了出去。
此時劉嘉盛迫不及待的問道:“爹,怎么了?是不是那個姓蘇的事?”
劉兆祥看了劉嘉盛一眼道:“伱少打聽。”
一聽這話,劉嘉盛立刻就不樂意,他看著自己的爹委屈道:“爹,你老說我不中用,那你也得教我啊,啥事都不告訴我,我怎么學會啊?”
這話說完,眼淚也在眼眶里開始打轉了。
別說,這感情牌一打,還是有點效果的。
劉兆祥頓了頓說道:“那好,今兒個也沒事,我就和你說說。”
“剛才我得到的消息是,溧水縣的平安米行開始大肆收購大米了。”
劉兆祥剛說完,劉嘉盛便立刻道:“姓蘇的果然沉不住氣了,這下知道厲害了吧!他肯定不知道爹您的手段,現在怕是什么都收不到吧。”
劉兆祥搖了搖頭道:“不,現在平安米行的門前,全是人,都是主動上門求收購的。”
“嗯?”
劉嘉盛一愣,不解道:“這怎么可能?現在的米價這么低,除了我們之外,怎么會有人主動賣米呢?”
“爹,你不是說之前平安米行的老客戶,也全都被我們擠占了嗎?”
劉嘉盛完全不理解到底是為什么,還是劉兆祥解釋道:“很簡單,他的收購價,還是原本收購價,并沒有降價。”
聽到這話,劉嘉盛一時間也有些懵了。
“這姓蘇的瘋了嗎?他這豈不是把米全砸自己手里了,高價賣了,可不能高價賣出去。”
劉嘉盛一臉不可思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劉兆祥道:“爹,他是不是已經被爹您給搞傻了,竟然做出這種蠢事來。”
“哼。”
劉兆祥冷哼一聲道:“要是他真和你說的這么蠢,你爹我至于一直都拿他沒什么好辦法嗎?”
“你再想想,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雖說看不上自己的兒子,但再怎么說也是親兒子。
劉嘉盛愁著眉頭,歪著腦袋苦思冥想,就是想不通:
“爹,兒子真不懂,這姓蘇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劉兆祥內心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面色卻是如舊道:“按你的說法,你爹我低價拋售,不也是虧本的行為么?你就不能動動腦子嗎?”
劉嘉盛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想了想還是說道:“爹,這我真的想不明白,還是你告訴我吧。”
劉兆祥微微搖頭,說道:“道理很簡單,他想反擊,打垮我們,這樣他就是一家獨大了。”
反擊!
打垮自己!
劉嘉盛的臉色頓時一變,但又立刻笑道:“爹,你在開玩笑吧,咱劉氏米行,那可是開了七家分行,除了溧水縣,全是咱家說了算,這姓蘇的憑什么和我們斗啊?還反擊,這不是癡人說夢么。”
劉嘉盛對蘇璟的了解并不多,在他看來,蘇璟根本不夠格和他劉家斗。
劉兆祥淡淡道:“嘉盛,生意場上,小看對手,永遠是大忌。”
“姓蘇的可不止你看到的那么簡單,溧水縣的米市我插不上,酒樓飯莊這類的,其他人也插不進去,還有布行紙廠之類的,全是他的產業。”
“他的家產,真要比,咱家還真不一定比得上。”
既然決定了對蘇璟出手,那劉兆祥肯定是徹底調查了蘇璟。
蘇璟在溧水縣產業,也沒有隱藏的很深。
做生意么,總有往來。
雖然現在各家都是由專業的掌柜打理,但一開始總還是要蘇璟親自出馬的。
想查,總能查出點來。
“這姓蘇的竟然如此有錢嗎?”
劉嘉盛聽到這話,那也是一驚。
他是真沒想到,蘇璟的產業竟然如此之多。
聽完自己老爹的描述之后,劉嘉盛又開始緊張起來了:“爹,既然這姓蘇的這么有錢,那我們豈不是危險了?”
真要是給蘇璟把市面上的糧食都吃下去之后會發生什么,劉嘉盛還是知道的。
畢竟這是他家劉氏米行經常干的事情,操縱米價。
之前因為溧水縣就平安米行的關鍵,他家能操縱,但不能太過,否則百姓大不了多跑點路去溧水縣。
這要是附近的縣都被統一了市場,那就真的是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了。
“放心,他是有錢,但不代表他能拿出那么多現銀來,攤子這么大,需要用來維持運轉的銀兩也是很多的。”
劉兆祥淡淡道,同樣是做生意做的很大,劉兆祥很清楚現金流的重要性。
蘇璟要是真的不管不顧,把現金流都拿出來,那到時候麻煩的就是他了。
“那就好。”
劉嘉盛松了一口氣道:“還是爹你有辦法,姓蘇的肯定不是我們的對手!”
劉兆祥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提貨源的事情。
在他的計劃里,蘇璟就算真的不管不顧的動用全部現銀了,他也不怕。
因為他的糧食儲備,蘇璟根本想象不到。
若不是真的有了足夠的儲備,劉兆祥也不會果斷出手。
他從不打沒把握的仗。
不過,這一次,劉兆祥似乎是有些低估了蘇璟。
一連三天,平安米行瘋狂收購,從未停歇。
一開始劉兆祥還只是坐井上觀,就想看著平安米行什么時候撐不住自己停止收購。
但根本沒有任何停止的跡象。
不少百姓發現了商機,先從劉氏米行購買低價米,再高價賣給平安米行。
雖然因為劉兆祥的安保措施,一次性可以買的米不是很多,賺的也不是很多。
但架不住跟風的人多啊。
這樣一來,劉兆祥自己也坐不住了。
蘇璟如此收購,讓百姓賺錢,還不如把這個錢給他來賺呢。
在劉兆祥的眼里,這些錢本應該是他的。
只可惜,當他把米運到平安米行門口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蘇璟有樣學樣,收購也是限量的,一人一天只有一定的量,超過便不再收了。
也有一套簽字畫押的流程,確保沒人重復來賣。
可以說,完全就是劉兆祥手段的翻版。
“可惡!這家伙,竟然搞這種事!”
劉兆祥有些惱火,蘇璟這事啊擺明了不讓他賺錢。
但劉兆祥也沒著急,反正慢慢耗么,看誰耗得過誰。
讓這些百姓先賺上一些,將來全都得加倍吐回來!
蘇璟這邊,收購的糧食越堆越多,白花花的銀子是不斷的送出去。
這平安米行的掌柜整個人都瘦了許多,他急啊!
但他不是老板,只能聽從蘇璟的吩咐,繼續收購。
朱標一直都跟在蘇璟的身邊,默默看著蘇璟的操作。
百姓的行為,也全都落在了朱標的眼中。
那些曾經對蘇璟感恩戴德的百姓,此刻薅起蘇璟的羊毛,那是半點不客氣。
如果說賣自己的糧食,那無可厚非,但從劉氏米行低價買來,再高價賣給蘇璟,這妥妥的就是在薅蘇璟了。
“蘇師,這么下去,能撐得住嗎?”
朱標看的也是有些膽戰心驚了,這樣的收購,每天花費的銀兩,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關鍵是,米價還是被壓得很低,市場上只有平安米行一家在高價收米。
這完全就是冤大頭行為,一旦撐不住,開始賤賣,那蘇璟也算是徹底的輸了。
“別慌,只不過是小場面而已。”
蘇璟淡淡道,神色看不出任何的變化。
正如劉兆祥對于自己的糧食儲備有著充足的自信,蘇璟對于自己的資金也有著充足的自信。
這場對決,還得繼續耗下去。
然而另一邊,浙江省水患之地。
救災糧的問題,還是有人發現了。
朝廷發文內的糧食數量,并沒有如數都出現在受災的區縣。
數量還相當的多。
但不等上報,已經有消息傳到了紫禁城。
“河流洶涌?船只傾覆?”
朱元璋看著眼前的奏章,眉頭蹙起。
這運糧船翻了,損失可就大了。
災民的救濟會滿上許多不說,朝廷又有再撥糧,這又是多了一筆開支。
不過朱元璋倒也沒有懷疑太多,這水患之災,河流洶涌乃是常事,運糧船翻了,不是沒有可能。
當然,最重要的是,朱元璋并不相信有人敢在這種事上欺瞞自己。
他只是簡單的看了一眼之后,便批復了再撥糧的申請。
救災之事,還是很重要的。
既然決定做了,那就不可能說因為遇到一點事就放棄。
老朱的性格便是如此,定下的事情,那必然要堅持到底。
意外,總是在所難免的。
而此時的李善長,卻是松開了蹙起的眉頭。
這運糧船傾覆的消息,他比老朱知道的還要早。
畢竟,救災的具體安排,都是他來制定的。
這突然出現的運糧船翻船的事情,讓李善長很是意外,同時也起了些疑心。
只是,他心中疑惑,卻沒有選擇去調查,只是如實匯報給了老朱。
這才得到了老朱的批復。
看著準許的批復,李善長心念一動,叫來了自己的貼身侍從,耳語了幾句便讓侍從離開了。
他微微感嘆道:“希望我的猜測都是假的吧,不然又是人頭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