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槍!
朱標那是比蘇璟還要激動。
不多時,兩人便來到了一處偏僻空曠之地。
肯定不可能在自己房屋附近進行試槍的操作,這東西動靜有點大,容易擾民。
“蘇師,我立好靶子了。”
朱標將一塊帶著棍子的圓形木板插在了地面之上,轉而來到了蘇璟的身邊。
“不要離我太近,牛懿。”
蘇璟還是很謹慎的,畢竟是第一次試做出來的槍械,要是出點問題,比如說炸膛這類的就十分危險了。
蘇璟對于這把燧發槍最大的擔憂是鑄鐵的強度不夠,火藥在膛內燃燒的時候,直接將這層鑄鐵給崩開。
在制造這把燧發槍之前,他已經反復和朱標確認過了。
大明的火銃,大多數槍管都很粗。
為什么?
就是為了保證槍支的牢固度。
“是,蘇師。”
朱標朝后退了十幾步,找了棵大樹躲在了后面。
蘇璟則是將燧發槍用繩子固定在木棍上,瞄準好靶子,槍與靶子的距離大概是十米左右。
主要是怕再遠精度不夠,根本沒法打中,也就不知道這燧發槍的威力如何了。
填充火藥,裝入鉛彈,一氣呵成。
接著蘇璟用一根細繩綁住了扳機,然后緩緩的退到了遠處。
“牛懿,注意隱蔽!”
蘇璟又朝著朱標喊了一聲。
朱標隨即將身子完全躲在了大樹后面。
蘇璟拉動繩子。
一聲巨響,燧發槍成功激發。
再看時,燧發槍已經有白色的煙霧從槍身彌漫而出。
蘇璟和朱標立刻跑到了燧發槍之前,還好,并沒有炸膛。
蘇璟小心的觸碰了一下槍管,溫度稍稍有點高,而且槍管也有一些微微的變形。
終究還是太薄了。
“蘇師,快看!”
朱標喊道,他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靶子上。
只見圓形的木板上一堆洞口,十米的距離,散落的鉛彈毫無意外的全部貫穿了木板。
這第一把槍,蘇璟也沒想過要制造出準星來,能打就行。
“竟然真的可以不需要點火,蘇師,這火銃簡直太強了!”
朱標一臉驚訝和興奮。
對于這燧發槍,他最驚異的地方就是這個扳機扣動開槍的功能了。
比起大明神機營內那種需要一人架槍一人點火的火銃,這可不要強上太多。
燧發槍完全是一把可以單人操作的槍械。
一個神機營幾千人,瞬間就能增加一倍的戰力。
不,不只是一倍。
快速的擊發,即便槍支數量沒有增多,戰力一樣會增強。
糧餉還不用增加,這簡直就是神一般的改進。
“這鑄鐵的強度還是太低了,不太行。”
蘇璟搖了搖頭,滿眼都是問題。
按照現在這槍的情況,大概連續發射兩槍便已經是極限了。
這還是蘇璟第一次嘗試激發,沒有放入過多的火藥。
還是怕直接炸了。
難道真得做成一個鐵疙瘩嗎?
蘇璟心中無比的糾結,在他的眼里,槍這種東西,它不是炮,輕便是必須的。
只能說,這一把燧發槍,蘇璟很不滿意。
朱標渾然不在意蘇璟的評價,拿著這燧發槍仔細的在手中查看著。
燧發的裝置,十分的精巧,看的朱標是滿心歡喜。
只要在現有的火銃上改進,加入燧發裝置,就能立刻提高神機營的戰力。
“回去吧,容我再考慮考慮如何改進。”
蘇璟朝著朱標說道,已然在考慮如何增加鑄鐵強度的事情了。
“蘇師,這火銃不要了嗎?”
朱標愣了一下,立刻朝著蘇璟問道。
蘇璟擺擺手:“你拿著吧,反正也沒多大用,可別再用了啊,這火銃再開一槍怕是要炸膛了。”
一槍就歇菜,兩槍就報廢的玩意,蘇璟實在是提不起多大的興趣。
“是,蘇師!”
朱標興奮的將這支快要報廢的燧發槍收好,只等著回去好好研究下燧發到底是如何工作的。
鐵匠臺前,蘇璟看著這煉鐵的高爐,繼續思考著如何增加鐵的強度。
另一邊,朱標則是已經將燧發裝置拆解,對照著蘇璟的設計圖,開始研究其燧發的原理了。
對于有一定物理基礎的朱標來說,燧發裝置并不難。
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朱標便已經徹底搞懂了。
他立馬重新畫了一個精細的草圖,配上詳細的解釋。
這東西,得盡快送到他的父親朱元璋的手里。
剛把燧發裝置的配圖和原理講解弄完,朱元璋的回信到了。
距離上次從紫禁城回來,朱標已經許久都沒有接到朱元璋的回信了。
他迫不及待的打開了信件,仔細的閱讀起來。
大明最近的大事,朱元璋事無巨細的都訴說了一遍。
狼憲和動滑輪組,已經順利的推行了下去。
這讓朱標很是高興,內心對于蘇璟的感激之情又多了幾分。
民報也已經在籌備的過程中,只是那大明基建的事情,卻是遇到了阻力。
朱元璋直接將李善長的推辭寫的明明白白的。
一二三四五,非常的清楚。
朱標的神色有些凝重,雖然他并沒有具體詳細的方案,但李善長說的這些問題,他也是有考量的。
無非就是快慢的問題,肯定不至于說無法推行下去。
對于李善長這位當左丞相,朱標很是尊重。
大明的建設,離不開李善長矜矜業業的操勞。
只是,此時的朱標真的沒有想太明白,為何李善長要如此的推辭。
還是說,以工代賑和基建相結合的方案,真的不可行?
這可是蘇璟提出的方案,朱標心里是不相信這是不可行的。
帶著疑惑,朱標找到了蘇璟。
“蘇師,此前您與學生講了那以工代賑和基建相結合的方案,學生此時遇到了些問題,想要請教蘇師。”
朱標朝著蘇璟認真的詢問道。
鐵匠臺前,蘇璟放下了手里的大鐵錘,看向朱標道:“怎么,上次我記得你說要想辦法推行下去,現在就遇上問題了?”
“讓我猜一猜,是不是說大明國庫儲備不足,此舉勞民傷財,現在不適合展開。”
蘇璟此言一出,朱標立刻點頭道:“沒錯,正如蘇師所言。”
對于蘇璟一語道破,朱標沒有絲毫的疑惑。
這才是他的老師,這點小事能看透不是理所當然的。
蘇璟看著朱標道:“我也不問你這是誰說的了,估計是個大明朝堂的大人物,就單說這個事情吧。”
對于朱標是如何將這件事嘗試推行的,找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
蘇璟都沒有多問,知道朱標家世不簡單就夠了。
“還請蘇師指教。”
朱標認真的聽著,生怕漏掉一點細節。
蘇璟淡淡道:“其實這說的也是實話,按照大明目前的狀況來說,國庫肯定是不充盈的,想要搞基建,還要用以工代賑的辦法,錢糧是必須的。”
“但真的就無法實施嗎?我看未必。”
“錢糧不夠的原因是什么?一方面是土地的產能有限,大明的耕地數量就這么多。”
“另一方面是連年的對外戰爭,軍事行動甚多,糧餉軍費的開支巨大。”
“這兩個方面,一個產能一個是消耗。”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那就是開源節流。”
開源節流?
朱標聽著蘇璟的話語,眉頭蹙起。
這開源節流的道理,是無比淺顯的道理,大家都知道。
大明的普通百姓,只要想著好好生活的,不都是在開源節流么。
“蘇師,現在的天子鼓勵耕種開荒,農業稅賦也是大大的減免,這算得上是開源了吧。”
朱標朝著蘇璟說道:“至于節流,各地邊軍守衛疆土,總不能裁撤他們的軍費吧。”
朱元璋可不是無能之君,他鼓勵農業生產,對于弄明的稅賦也很低。
奈何戰爭之后,人口數量銳減,想要恢復人口,還是需要時間。
同時土地的產能有限,并沒有化肥農藥這些東西來增加產能。
所以,開源的效果,只能說才剛剛開始展現。
不管怎么說,如今才是大明朝建立的第二年而已。
蘇璟點點頭道:“不錯,當今天子在鼓勵民生這一塊做的的確很好,只是礙于時間太短,這些政策的效果,還需要時間來生效。”
“但我以為,現在的大明,對農民還是不夠好。”
這還不夠好?
朱標聽著蘇璟的話語,只覺得無比駭然。
歷朝歷代,農民能有現在這待遇的可不多。
“蘇師,學生不懂。”
朱標看向蘇璟,眼神中滿是疑惑。
蘇璟淡淡道:“現在大明的農稅,應該全免。”
農稅全免!
聽到這話,朱標整個人都是愣住了。
他當即說道:“大明當前的農稅已經很低了,與宋朝相比,僅僅只有八分之一。”
“但哪怕如此,國庫的主要收入還是主要來自于農稅,之后才是鹽稅和商稅這些。”
“農稅全免,老百姓肯定是高興的,但大明朝廷怕是維持不下去了。”
大明農稅的制定,那可是朱元璋斟酌再三定下的。
百姓的苦,朱元璋很清楚,所以才會制定如此之少的農稅。
現在蘇璟讓農稅全免,朱標是真的有些不理解了。
總不能大明國庫里沒錢吧。
蘇璟淡淡道:“牛懿,還記得我和伱說過土地兼并嗎?”
朱標立刻點頭道:“自然是記得的,土地兼并是一個封建王朝滅亡的重要原因。”
蘇璟笑笑道:“按照現在大明的農稅收取方式,百姓去開墾農田,每多一塊就要多收一份農稅,而官員士紳卻可以免稅,你認為這些田地最終會到誰的頭上?”
蘇璟話說到這份上,朱標也是明白了過來。
百姓的確是可以多多開墾荒地,但開荒意味著要多交稅,而每個百姓能干的活就那么多。
這時候官員士紳來兼并他們的土地,收取比農稅更少的掛靠費,那么百姓自然是樂意的。
如此一來,這鼓勵民生的政策,其實鼓的是官員士紳的腰包!
對于大明而言,能增加的國庫收入,或許只有一點點。
“蘇師,那此事該如何解決?”
朱標看向蘇璟,眼神中滿是焦急。
他是這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一層關系在。
“我不是說了么,農稅全免,這樣百姓開墾荒地就沒有任何稅賦的壓力了,官員士紳想要兼并土地,也沒有那么容易了。”
蘇璟淡淡的說道。
沒有農稅,那將田產掛靠在官員士紳的名下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雖然不能做到完全的杜絕土地兼并,但必然是有效果的。
“這……”
朱標臉色糾結,看向蘇璟道:“可這樣一來的話,大明不也沒收入了么,朝廷辦事,那可是各處都需要錢糧的!”
稅收是一個國家存在的根基,農稅又是封建王朝的核心收入。
朱標作為太子,大明每年的各項支出都知道。
那是一筆很大的數字,沒有農稅,朝廷連正常運轉都做不到。
蘇璟看著朱標道:“牛懿啊牛懿,你怎么腦子就轉不過來呢,還記得我當初和你說的攤丁入畝吧。”
聽到這話,朱標的神色一變。
攤丁入畝他怎么可能不記得,當時他就覺得非常的好。
還有官紳一體納糧,簡直就是拯救大明弄明的良策。
能夠大大減少農民的生存壓力,也能避免土地兼并現象的肆意擴散。
只不過阻力太大,難以事實而已。
“這不也是收稅嗎?”
朱標朝著蘇璟反問道。
蘇璟輕拍了一下朱標的腦袋道:“都是收稅,但名目可以不一樣啊!”
“我之前和你說過吧,官紳一體納糧的事情,會遭遇到既得利益階級的反對,也就是地主階級。”
“如果把農稅免了,對田畝征收租金呢?”
“巧立名目這件事,不就是統治者管用的伎倆嗎?”
租金?
朱標真是被蘇璟這新奇的想法給驚住了。
“土地是私有的啊!蘇師,沒有人愿意給這個租金吧。”
朱標反問道:“而且您也說過,封建王朝的核心就是土地私有制,這事怕是難以推行吧。”
聽到朱標這話,蘇璟點點頭道:“不錯不錯,還記得我之前講課的內容。”
“但你是不是忘了一句老話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這天下都是皇帝打下來的,臣子的土地來源于皇帝的賜予,征收點租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