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外。
陳大全和孫家興兩人一臉緊張,連大喘氣都不敢有。
他們是怎么都沒有想到,這次來皇宮,竟然是面圣!
雖然說朱元璋他們早就見過了,但那是在大牢里,這在皇宮里面圣,還是第一次。
身為兩個小小的獄卒,這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
但因為不知道到底是所為何事,所以兩人的內心只有緊張和忐忑。
“好了,你們兩個可以進去了。”
太監走到兩人面前,淡淡說道。
陳大全隨即和孫家興進入了奉先殿內,兩人低著頭,步子緩慢,生怕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
雖然他們身上穿的是官服,但相較于這宮殿,還是相當的扎眼的。
“臣叩見陛下!”x2
陳大全和孫家興一到朱元璋的面前,就立刻跪下了。
“起來吧。”
朱元璋淡淡道。
“多謝陛下!”X2
兩人起身,恭恭敬敬的站著,那是不敢有絲毫亂動。
陳大全稍微好些,孫家興的身體就有些抖了。
朱元璋看著兩人問道:“楊憲提審蘇璟的時候,是你們兩個押送蘇璟的對吧。”
“是。”
陳大全回答道。
“好,那朕想知道,這份認罪書,蘇璟當時是怎么簽的?”
朱元璋說著,將那份楊憲交上來的認罪書,展開在自己的辦公桌前。
處理了楊憲之后,朱元璋也仔細的看了一下簽字畫押的認罪書。
對于罪證的內容,老朱并沒有在意。
這很明顯是楊憲給蘇璟網羅編織的罪名,全都是莫須有的罪名。
但這簽字畫押的地方,就十分的有趣了。
首先是蘇璟的名字就錯了,不過這錯誤,朱元璋倒是有所了解。
因為蘇璟在教導朱標的時候,便提出過簡體字的概念。
老朱想知道,蘇璟到底是怎么簽的?
陳大全回答道:“回稟陛下,臣當時押送完蘇先生便退下了,并未看到右丞相審訊和蘇先生簽字畫押的詳細過程。”
楊憲提審蘇璟,本身就不是什么正當事,自然不會讓大牢內的獄卒看見了。
朱元璋眉頭一蹙,沒說話。
孫家興已經慌了,當即道:“臣真的什么都沒有看到,楊憲壓根就沒有讓他們在一旁。”
“慌什么?朕又沒說你們欺瞞朕。”
朱元璋繼續問道:“那你們可以聽到類似于慘叫之類的聲音,蘇璟身上可有什么受刑的痕跡?”
雖然自己打了招呼,但朱元璋還是擔心楊憲不按常理出牌,做出些極端的事情來。
“沒有,臣什么聲音都沒有聽到。”
孫家興立刻回答道,那叫一個迅速。
只可惜,這種明顯不經過大腦的回答,并不能讓朱元璋滿意。
老朱轉頭看向陳大全問道:“你說。”
陳大全回答道:“回稟陛下,臣并未聽到什么大喊大叫的聲音,蘇先生的身上也無任何的傷痕,刑具更沒有動用過的痕跡。”
“不僅如此,蘇先生的氣色看起來很好,而右丞相則顯得有些惱怒。”
聽到這話,朱元璋難免有些詫異。
這楊憲可不是自己,那是對蘇璟真的有相當大的敵意的。
蘇璟面對楊憲,怎么還能氣到楊憲,而自己卻沒有遭受什么刑罰呢?
“陛下,臣還有些話要說。”
陳大全開口道。
朱元璋立刻道:“快說。”
陳大全說道:“當時把蘇先生重新押回去的時候,蘇先生曾對我們說,或許死的是右丞相,臣以為,蘇先生應該很是配合的簽字畫押的。”
“哦,你為什么會這么認為?”
朱元璋好奇的問向陳大全道。
陳大全回答道:“臣與蘇先生雖然沒有說過幾次話,但臣能感覺到,蘇先生不是尋常人,既然蘇先生說死的是右丞相,那蘇先生又怎么會和一個死人計較呢?配合一下簽字畫押也無妨。”
聽著陳大全的話,朱元璋微微點頭,然后問道:“你叫什么?”
“臣姓陳,名大全。”
陳大全立刻回答道。
“陳大全,倒是一個好名字。”
朱元璋笑笑,說道:“好了,你們兩個可以走了,對了,順便把楊憲押入大牢,記得,一定要安排在蘇璟的隔壁。”
“是,陛下!”X2
兩人隨即起身,緩步離開。
“蘇璟,你倒真是無所謂啊,這樣的認罪書也能配合的簽字畫押,難道就不怕咱真就按這認罪書,直接定罪。”
朱元璋看著這份認罪文書自語道。
陳大全的回答,也基本和老朱猜測的差不多,蘇璟應該是簽字畫押相當的配合。
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這樣自己簽字畫押的認罪書,是真的可以定罪的。
不過蘇璟這么做,倒是讓朱元璋放心了不少。
這至少說明,蘇璟是信任他這個皇帝的。
又仔細的瞧了幾眼這份認罪書,朱元璋將其收了起來。
皇宮外。
陳大全和孫家興兩人正押送著楊憲,當然,押送的衙役肯定不止他們兩個。
不過因為陳大全在回話時表現的比較好,所以朱元璋將負責人的職責交給了他。
“老陳,還是你膽子大啊,在陛下面前還能從容面對。”
孫家興朝著陳大全說道。
陳大全說道:“我這哪是膽子大啊,就是如實說而已,倒是你老孫,慌的不成樣子了。”
孫家興臉色微微有些難看道:“那不是怕么,以后還是得多和你學學,廣結善緣。”
“得了,這可不是嘴上說說的事。”
陳大全打趣道。
孫家興也不反駁,說道:“嘴上結善緣那也是善緣,慢慢來嘛。”
陳大全感嘆道:“要說這人生還真是大起大落,堂堂右丞相,之前有多厲害,現在就有多慘啊!”
楊憲的事情,此刻儼然已經成為了朝堂之上最大的談資。
比起之前的汪廣洋,那是要震撼太多。
汪廣洋最多就是辦事不利,不夠孝順,直接被打回家了。
而楊憲,罪名那可是放肆為奸事,死罪難逃了。
“是啊。”
孫家興點點頭道:“老陳,那你說那位蘇先生,到底能不能出來了?”
陳大全看了一眼孫家興搖頭道:“老孫,陛下走的時候,特意囑咐了,讓我們把楊憲安排到蘇先生的隔壁,這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嗎?”
“嗯?這能有啥意思?”
孫家興蹙著眉頭道。
陳大全解釋道:“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么,一開始是楊憲提審蘇先生,現在楊憲成了犯人,那蘇先生和楊憲的身份豈不是互換了,這不就顯而易見了、”
孫家興依舊有些懵,別看他平時活脫的樣子,但腦子真是挺一般的。
“老陳,你說話怎么說一半,顯而易見什么?”
孫家興繼續追問道。
陳大全無奈,只能繼續解釋道:“等楊憲到了大牢內,見了蘇先生,然后蘇先生再被放出去,那不就是身份互換了?陛下肯定是想放蘇先生的。”
“原來如此,那這位蘇先生,是真的沒事!”
孫家興明白了過來,有些興奮道:“我得抓緊時間了,多和這位蘇先生結一結善緣。”
很快,楊憲便被押送到了大牢。
“走吧,前面。”
陳大全在前頭帶路,穿過一眾牢房,總算是來到了蘇璟的牢房邊。
此時的蘇璟還在墻上畫著呢,現在的世界地圖已經相當的清晰,大致的山脈和河流,全部詳細的分布其上。
蘇璟現在補充的,就是一些細枝末節上的東西了。
“蘇先生,蘇先生!”
這剛來,孫家興就立刻朝著蘇璟打起了招呼。
蘇璟回過頭一看,頓時樂了:
“楊憲,你這來的,有點快啊!”
楊憲面容凄慘,面對蘇璟這般嘲諷,也再沒有什么反駁的心思了,只是耷拉著腦袋,像是一只斗敗的公雞。
“蘇先生,他已經被判處斬了,應該是被嚇傻了。”
孫家興立刻朝著蘇璟講解道。
蘇璟點點頭道:“孫牢頭是吧,多謝告知。”
“哪里的話,蘇先生有什么要求盡管吩咐,只要我能做的,隨便說!”
孫家興一見蘇璟還記得自己的名字,那是相當的興奮,立馬就拍起了馬屁。
蘇璟笑笑道:“那我要現在出去,孫牢頭能放嗎?”
孫家興一下愣住,支支吾吾道:“蘇先生,這不是我不想放,但是吧……”
顯然,孫家興是沒料到蘇璟竟然會提這樣的要求。
朱元璋給他們下命令的時候,可沒說要把蘇璟放出來,所以孫家興壓根不敢答應。
但偏偏自己才說的大話,現在是真的有些尷尬。
“老孫,蘇先生開玩笑呢,叫你說大話。”
陳大全開口緩解了尷尬。
蘇璟看向陳大全道:“陳牢頭,你人不錯,這段時間,感謝你的照顧。”
陳大全立刻道:“蘇先生客氣了,我能做的有限,還是蘇先生厲害,想必馬上就能出去了。”
“誰知道呢。”
蘇璟擺擺手道:“反正出不出去也沒差多少,不妨事。”
孫家興說道:“蘇先生,您之前不還對我們說,死的是誰還不一定呢,現在他被判死刑了,您肯定知道的對不對。”
孫家興這話一說,一旁呆滯低沉的楊憲臉色明顯一變。
他不由的抬頭看向蘇璟,眼神中透過一抹不可思議。
“我就是瞎猜的。”
蘇璟也沒解釋什么,只是隨口糊弄了一下。
“蘇先生,我們就不打擾了,先走了。”
陳大全將人押送進來,也沒有想著逗留,這顯然是要留給蘇璟和楊憲的私人時間。
“好。”
蘇璟應了一聲,對于這個獄卒陳大全的印象又深了一些。
陰暗的牢房內,蘇璟再度開始補充墻上地圖的細節。
“蘇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楊憲來到了牢房柵欄前,朝著另一邊的蘇璟喊道。
“怎么了,楊大人?”
蘇璟一邊畫著,一邊回答道。
楊憲自嘲道:“什么大人,我現在不過就是一個死囚罷了。”
“哦,這就蔫了,看來你和我想的沒差多少么。”
蘇璟淡淡道。
他本以為好歹也是個右丞相,即便是身陷囹圄之中,也該有些氣度的。
沒想到現在的楊憲,已然是頹廢不已。
果然,不走正道心思不正的家伙,意志也是最不堅定的。
“蘇璟,剛才那名獄卒說的可是真的?你早就知道我會落到這個下場?”
楊憲朝著蘇璟詢問道。
蘇璟點點頭:“算是吧,但你可別覺得我是神機妙算,你就想想你自己干的那些事,落到現在的下場也正常吧。”
楊憲被處死,可以說完全是自己的作死。
在這一點上,蘇璟早就從歷史中得出了結論了。
楊憲反駁道:“蘇璟,我做了什么?我只是想為大明做一些事而已,難道也有錯?”
這……
蘇璟聽到這話,只覺得太驚世駭俗了。
這腦回路,他是真的理解不了。
“不是,楊憲,你真覺得自己沒錯嗎?”
蘇璟不由的停下了自己手里的動作,朝著楊憲問道。
楊憲說道:“錯?朝堂之上,有什么對錯可言?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罷了。”
“呼”
蘇璟輕吐一口氣,還好。
楊憲是這么認為的對錯,這才對,能當上右丞相了,這話說的半點毛病沒有。
“楊憲,難不成你以為我是在和你論公平公正嗎?”
蘇璟淡淡道。
聽到這話,楊憲眉頭蹙起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蘇璟緩緩道:“你當上右丞相沒錯,針對你的對手也沒錯,但你錯在妄圖掌握不屬于你的權力。”
此言一出,楊憲當即怔住。
自己這些日子,的確是一直在做這么一件事,想要更大的權力。
不斷的插手各種的事情,針對那些不服自己的官員只是表象,真正的核心就是掌控更多。
而身為臣子,想要掌控太多,那就是錯!
楊憲有些明白了。
看楊憲就此沉默,蘇璟說道:“看來你已經懂了,不過也已經晚了。”
楊憲默然片刻后說道:“蘇璟,看來你對著大明朝堂看的很清楚,想必出去之后,必然能大放異彩,可惜我看不到了。”
蘇璟搖頭道:“不不不,楊憲,你錯了,我為什么要去朝堂呢?我可沒有你的那些追求,權力雖好,卻不是我想要的東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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