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
馬皇后正在納鞋底,雖然貴為皇后,但她從來都沒覺得自己就應該享受了。
以身作則這件事,馬皇后一直都做的都很好。
無論是起義的時候,還是這會當了皇后。
朱家天下有馬皇后一半的功勞雖然是戲稱,但馬皇后的作用也從來都不比那些個開國功臣小。
“妹子。”
朱元璋風風火火的來了,一來就坐在了馬皇后的對面,直接拿了塊桌上的糕點送入口中。
馬皇后抬頭看了一眼老朱,手里的動作沒停:“怎么了,現在這個時辰,怎么有空到我這里來?”
老朱那可是個大忙人,每日的行程都是滿滿當當。
白天他來坤寧宮的次數屈指可數。
朱元璋咽下糕點說道:“妹子,我來問問你蘇璟的事。”
“啥事?”
一聽到和蘇璟有關系,馬皇后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計。
這場景結結實實的落在老朱的眼中,臉色微微跳動一下,但他還是迅速壓了下去:“蘇璟接連去了常遇春和徐達那,這是你的主意吧。”
“是,咋了,難不成我的主意還錯了不成?”
馬皇后點點頭道。
朱元璋立刻道:“沒有沒有,妹子你這主意挺好的,現在朝堂上下,又開始琢磨蘇璟了,好事。”
“咱都沒有想到的事情,妹子你都幫我辦好了,咱今天來是感謝你的。”
對于老朱來說,現在的局面他很喜歡。
蘇璟這小子目前肯定是不會殺了,但他死活不同意入朝堂的事老朱也記著。
蘇璟想低調,那就越是要讓他在風口浪尖上。
馬皇后白了老朱一眼道:“重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啥心思,我給蘇先生的建議可不是為了你的事,我是為蘇先生著想。這朝堂上下,蘇先生沒個人脈能行嗎,總不能啥事都要讓標兒這個太子或者你這個皇上出面吧。”
蘇璟與大明的關系,已經越發的緊密。
馬皇后是真真切切的為了蘇璟著想,無論是朱標還是朱元璋,身份都太敏感了。
蘇璟要有自己的人脈,這樣以后輔佐朱標也能更加的得心應手。
“嘿嘿。”
朱元璋笑道:“知道知道,反正也不沖突,都一樣,蘇璟這小子能把朝堂這潭水給攪和起來就夠了。”
老朱還是看結果多一些,只要結果是他想要的就行了。
蘇璟是有用,但在老朱的心里,那還是老朱家的人最重要。
馬皇后說道:“行了,別貧了,來我這不僅僅是為了說這點事情吧,還有啥事快說,都耽誤我做鞋了。”
畢竟是多年夫妻,馬皇后還是很了解老朱的。
聽到這話的老朱,臉色微微下沉,然后看了馬皇后一眼。
馬皇后立刻會意,朝著門外喊了一句:“你們都退下吧。”
門外的侍衛宮女們立刻遠離,朱元璋和馬皇后的悄悄話,他們可不敢聽。
隨著人員散去,馬皇后看著老朱道:“重八,說說吧,到底啥事,讓你這么在意?”
朱元璋頓了頓說道:“妹子,蘇璟和咱說了一件事,咱思前想后,覺得還是得和你說一下。”
“什么事?和我有關?”
馬皇后立刻問道,老朱還沒說是啥,她已經猜到了和自己有關。
朱元璋點點頭道:“蘇璟和咱說,你會走在咱前頭。”
老朱沒有直接說死亡,因為他不想讓馬皇后死,雖然他知道這是必然的事情。
生老病死誰也逃不過,對于這樣的自然規律,身為皇帝的老朱也沒有求仙問道的心思。
聽到是這事,馬皇后松了口氣,笑道:“前頭就前頭唄,挺好的,人總會死的。”
對于死亡,馬皇后也沒有過多的懼怕。
朱元璋起義初期她就嫁了,可以說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如今大明建立,她都當上皇后了,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對了,蘇先生可有說我還有多少歲月?”
馬皇后問了一句。
老朱搖頭道:“沒有,不過十年內是無虞的。”
“十年么。”
馬皇后自語了一句,十年還很長,不著急。
“重八,沒事的,我至少還能陪你十年,多好的事情,這有啥好傷心的。”
馬皇后反向安慰起了朱元璋,這樣的胸懷,可不是一般女人能有的。
朱元璋握住馬皇后的手道:“妹子。”
一時間,萬語千言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好了,別這么肉麻,這點事情沒啥。”
馬皇后笑著說道。
只是,此刻的老朱面色已經沉著,他繼續道:“妹子,標兒的事情,蘇璟也和我說了下。”
“什么,標兒?”
馬皇后的臉色驟變,立馬就不一樣了。
“標兒怎么了?蘇先生怎么說的?”
馬皇后趕忙詢問道。
朱元璋輕吐一口氣道:“蘇璟說,標兒也會走在咱前頭。”
咯噔!
馬皇后的身子瞬間一震,人向后倒去。
朱元璋馬上扶住,口中正要呼喊太醫,馬皇后擺擺手道:“重八,不用,我只是一時驚訝,沒什么大事。”
“蘇先生到底怎么說的,你原原本本的和我說一遍。”
此刻的馬皇后的心已經亂了。
自己的事情她不在話,但朱標的事情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
朱元璋當即就把蘇璟在奉天殿內和自己說的話復述了一遍,沒有絲毫的遺漏。
因為他明白馬皇后的心情。
朱標可不僅僅是他們的兒子,還是這大明的繼承人。
這要是出了事,那對整個大明來說都是災難。
隨著老朱說完,馬皇后的情緒也漸漸穩定了下來,好歹也是一路風雨而來,聽到至少還有十年時間之后,馬皇后平穩了。
“這么說,蘇先生也僅僅是說標兒會走在重八你前面,并沒有說具體啥時候。”
馬皇后再度確認了一下。
老朱點點頭道:“不錯,咱還想問問詳細些,但蘇璟并不清楚,時間太長,沒辦法那么準確。”
馬皇后說道:“我倒是無所謂,走在你前面沒啥事,但標兒不行,我還是相信蘇先生的。”
之前發生的種種,尤其是常遇春的事情,證明了蘇璟可以避免一些人的死亡。
一直以來,馬皇后都是對蘇璟相當信任的,這個時候自然也是。
朱元璋面色微沉道:“妹子,不管是你還是標兒,都要好好的,朕年紀最大,就該走在前面!”
不同于馬皇后對自己生死的看淡,老朱那是堅決不允許馬皇后走在自己前面的。
“重八,這事你沒和標兒說吧。”
馬皇后也沒繼續糾結自己能不能死在老朱前面這事,而是直接問了起來。
朱元璋搖頭:“自然沒有,標兒年紀太小,這事不適合他知道。”
馬皇后點頭道:“不錯,標兒雖然少年早熟,也很有自己的見地和想法,但終究還是小了些,經歷的太少,這種生死之事對于他來說還是太早了,不告訴他是對的。”
兩人十分的有默契,朱標這里肯定要瞞住的。
做父母的,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
朱元璋說道:“蘇璟那邊咱已經讓他保密了,同時他也保證了,一定會想辦法救下妹子你和標兒,就像他救下常遇春一樣。”
馬皇后突然反應了過來,立馬朝著朱元璋道:“重八,你是不是威脅蘇先生了?”
朱元璋沒有回答,但這態度已經是默認了。
事關馬皇后和朱標的性命,老朱肯定不可能一點威脅的意思都沒有。
馬皇后嘆了口氣道:“重八,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你想想,蘇先生既然愿意把這件事說出來,他會不救標兒嗎?蘇先生如此悉心的教導標兒,又怎么忍心看著標兒英年早逝,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一直以來,馬皇后對蘇璟采取的手段或者說態度都是以真心換真心。
只有這樣,才能讓蘇璟真真正正的為了大明著想,為朱家效力。
但朱元璋的做法,無疑是不太妥當的。
至少在馬皇后看來,這太不合適了。
“妹子,咱心里有數,這事咱告訴你了,也是希望你不要介意咱的做法。”
朱元璋接受了馬皇后的訓斥,但并沒有改正的意思。
真心換真心或許可行,但老朱還是更相信自己的手段。
“唉,事已至此,只希望蘇先生心中不要介懷吧。”
馬皇后無奈道:“蘇先生心思通透,重八你的意思,他又怎么不會明白呢。”
事情已經發生,馬皇后也沒有過多的苛責朱元璋。
所處的位置不同,辦事的方法和態度自然不同。
朱元璋說道:“蘇璟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咱都要你們娘倆好好的活著,這事現在妹子你也知道了,以后咱就不要提了。”
“嗯。”
馬皇后點點頭,夫妻倆統一戰線最重要。
另一邊。
韓國公府,也就是丞相府。
李善長坐在大廳之中,笑著朝對面的人說道:“仁遠伯大駕光臨,我這府邸也是蓬蓽生輝啊!”
第三站,蘇璟沒有按照馬皇后的安排走了,而是來到了大明宰相李善長的家里。
“韓國公哪里的話,您貴為宰相,能夠在百忙之中抽空見我,已經是我莫大的榮幸了。”
蘇璟立刻恭維了回去。
對于李善長,蘇璟上輩子在史書中看過的記錄可不少。
這是一位真正的政治家!
年輕的時候,就一眼相中了朱元璋,在老朱還未發跡的時候加入,成為原始股。
接著又憑借自己的才學展露頭角,跟著老朱出生入死,任勞任怨,那是功勞頗多。
從加入老朱的起義隊伍,到大明開國,李善長幾乎沒犯過錯誤。
現在的他,更是被封為韓國公,授號“開國輔運推誠守正文臣”,晉升特進光祿大夫、左柱國、太師、中書左丞相。
位極人臣一詞,用在李善長的身上,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哪怕李善長有善妒這類的毛病,后期也被牽扯到胡惟庸之中,落得個晚年凄慘被殺的結局,但這些都不妨礙李善長是一個有著高超手段的政客。
無論是才學上的手段,還是朝堂上的手段,李善長都很擅長。
而讓蘇璟一定要來看看的最大原因,其實并不是這些,而是李善長的立場,淮西集團的領頭羊。
對于自己曾經被暗殺一事,蘇璟從來都不曾忘記。
在和老朱攤牌之后,蘇璟大致了解到了當時前后朝堂上發生的事情。
自己在老朱的各種推波助瀾之下,隱隱成為了對抗日益壯大的淮西集團的一桿大旗。
雖然這旗蘇璟一直都堅持沒去扛,但他不扛,不代表對方就不會有動作。
而有能力在太子歸途中暗殺自己的對手,肯定也不是什么小人物,因為一般人根本沒這個能力。
淮西集團恰恰是有這個能力的。
當然,這不代表就是李善長動的手,一切都還未知。
蘇璟來看看,便是想要探探虛實。
“仁遠伯客氣了,我這個宰相算不得什么,年紀大了,身體遭不住了,要不了多久就得退了。”
李善長笑呵呵的說道。
這剛寒暄兩句,竟然就直接和蘇璟聊起了自己要退的事情。
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蘇璟和李善長的關系多好呢,這樣的事情也好一見面就說的嗎。
蘇璟聞言,面露驚訝道:“丞相這是……”
恰如其分的異色,欲言又止的話語。
蘇璟來之前做的準備,此刻完美的派上了用場。
李善長會退的事情,史書中記載的很詳細,洪武四年因病辭官歸居,也就是明年的事情了。
蘇璟知道,但他不想讓李善長看出來他知道。
“丞相可是大明柱石,蘇璟只當這是玩笑話了。”
驚訝過后,蘇璟立刻笑著說道,仿佛李善長真的只是在說笑。
李善長看著蘇璟,眼神中露出一抹奇異之色道:“仁遠伯,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
早就知道了?
蘇璟先是一愣,內心微動,臉上露出一抹訝異道:“丞相這是什么意思?宰相之事,事關大明社稷,我又從何得知。”
“隨口說說罷了,仁遠伯不要介意。”
李善長一笑帶過,并未再多言什么。
只是,這隨口說說,卻是讓蘇璟的心里頓生警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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