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盤上清晰的有著一個數字。
當然，是用算盤打出來的二進制數字。
蘇璟雖然上輩子沒學過算盤，但無論是二進制五進制還是十進制，對于蘇璟來說都很容易。
所以，學習打算盤并不難。
但會打算盤肯定是不會讓周掌柜震驚的，他震驚的是蘇璟打出的數字。
這個數字，分明正是油坊這個季度該上交的份額。
一分不差。
這簡直令人恐懼！
周掌柜不可置信的看著算盤，腦子還是沒能轉過來。
剛才的蘇璟，真的就是在和自己閑聊嗎？
他肯定是沒看賬本的，不，就算是看了賬本，得出的也不可能是這么個數字。
因為蘇璟所打出來的數字，正是他實際應該上繳的份額。
同樣奇怪的還是朱棡。
他才仔細的核對了賬本，全部內容一清二楚，最后的份額他也算出來了。
只有蘇璟所打出來數字的一半不到。
不過朱棡什么都沒說，臉色也依舊如常。
他相信蘇璟。
既然蘇璟能打出這個數字來，那說明實際應該上繳的份額就是這么多。
也就說是，蘇璟早就看過真正的賬本了。
此刻朱棡明白了，為什么蘇璟收賬讓自己看賬本了，完全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原來是早就胸有成竹了。
“怎么，老周，你覺得哪里有問題嗎？”
蘇璟看向周掌柜，笑呵呵的問道。
周掌柜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沒問題，沒問題，東家的賬一向都是分毫不差的，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說著周掌柜便低下了頭，借以掩飾自己無法控制的表情。
一種無以名狀的恐怖！
自己費盡心思，想要欺騙蘇璟的賬本，自以為天衣無縫，毫無錯漏。
沒想到蘇璟根本就沒有打開，更重要的是，蘇璟還直接給出了最正確的數據。
這……
周掌柜的冷汗從額頭涌出，導致他低著的頭更不敢抬起了。
“沒問題就好，那我們就先走了。”
蘇璟擺擺手，帶著朱棡直接從油坊走了出去。
蘇璟一走，周掌柜整個人便癱坐在了地上，算盤還靜靜的擺在那里，像是一種無言的嘲諷。
“東家，原來你什么都知道么！”
周掌柜自語了一句，臉上的恐懼慢慢轉變成了狠厲。
沒錯，蘇璟這樣清晰的點明，并沒有讓周掌柜就此放棄，反倒是激起了他殊死一搏的勇氣。
自己的把柄被蘇璟抓在手里，那蘇璟想要什么時候對付自己都輕松的很。
油坊的掌柜，并不是一定只能是他。
就像是跟著蘇璟的那個小子，連動滑輪組都知道，將來有一天替換掉自己也是很正常的事。
既然如此，不如先發制人！
周掌柜的眼神慢慢變得堅定，之前還有些彷徨的內心，如今徹底的安定了下來。
油坊外，街道上，時間已經不早了。
收賬的事情，還是比較消耗時間的。
“先生，這油坊的周掌柜，是不是想背叛您？”
朱棡朝著蘇璟問道。
蘇璟淡淡道：“背叛談不上，我與他本就是生意的合作關系，他不想一直受制于我，這是正常人該有的想法。”
這樣的事情，在蘇璟看來很尋常，上輩子經商半生，類似的事情可見的太多了。
“先生，這也不算是背叛嗎？您的油坊，周掌柜不過是個打理的掌柜而已，竟然敢虛報利潤，中飽私囊，簡直罪大惡極！”
朱棡一臉憤恨的說道。
他直接代入了朱元璋和朝廷的關系，這周掌柜就好像是那些以權謀私，中飽私囊的大臣。
如此貪官，殺之而后快！
蘇璟搖頭道：“晉王，人心如此，莫不如是。就如東漢末年，大漢王朝無力，各地諸侯紛紛自立，我這個東家，稍有示弱，下面的人總會生出些別樣的心思來。”
東漢末年分三國，這事對于明朝的朱棡來說，還是耳熟能詳的。
“先生，即便如此，那也無法改變背叛的事實。”
朱棡依舊堅持自己的觀點，年輕人，就是喜歡爭對錯。
蘇璟點點頭道：“晉王，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現在純真的心，何為對何為錯，心中有自己的一條線。”
對于朱棡這般較真的態度，蘇璟那是非常的贊賞的。
若是還未經歷過多少事，便已經學的像是老油子一般‘看透’一切了，那屬實真的有點無趣了。
朱棡有些疑惑，不明白蘇璟這話是什么意思，自己就是自己，怎么還會變呢？
但他還是認真點頭道：“先生教誨，學生謹記。”
蘇璟繼續道：“怎么樣，和我去了收了兩個鋪子的賬，感覺如何？這商人的生活，可有所體驗了？”
收賬那是小事，教導朱棡才是大事。
朱棡回答道：“先生，學生覺得，商人與工人農民差別甚大，商人更像是在勾心斗角。”
“哈哈。”
蘇璟笑了笑，對于朱棡的這個回答覺得很是有趣。
“勾心斗角是嗎？那趁著天還沒黑，我們趕緊回去準備一下，晚上接著體驗。”
蘇璟帶著朱棡，迅速的回到了小院內。
此刻遙遠的天邊已經有了紅色的晚霞，勞作的農民也從田地中離開。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古代勞動人民的生活作息，便是如此。
“來，先和我把這些蒲公英給收拾了。”
院子里，一地鋪開的蒲公英已經完成了暴曬的工序，徹底的變的干燥起來。
“是，先生。”
朱棡點點頭。
兩個人就是比一個快許多，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一地的蒲公英便全都收拾好了。
“先生，這些曬干的蒲公英您是要用來做什么嗎？”
朱棡好奇的看著蘇璟將裝進袋子的蒲公英小心的收好。
蘇璟回答道：“用來做橡膠。”
“橡膠？沾東西嗎？”
朱棡疑惑，他此前還真沒聽說過橡膠是什么東西。
不過名字里帶個膠，大概是用來沾東西的。
蘇璟解釋道：“不是，橡膠是一種彈性物質，易于塑形，我做橡膠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加裝在車輪上，好讓車子行駛起來不要那么的顛簸。”
和別人解釋這些基礎的知識，蘇璟沒有半點的不耐煩。
他知道，明代的古人沒受過現代教育，有些東西不知道可太正常了。
“原來如此，先生真是厲害，想來不久就能看到先生的新發明了。”
朱棡無比欽佩的說道。
對于蘇璟發明創造的能力，那都是所有人公認的。
動滑輪組、玻璃、望遠鏡、新式火器、肥皂……一系列的東西，全都切實的改變著大明。
“不過是沒事做搞出的破玩意罷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來呢。”
蘇璟隨口道。
朱棡卻是回道：“先生，學生以為先生此言差矣，先生所做的東西，怎么能說是破玩意呢？明明都是非常好的東西，無論哪一樣，全都很好！”
蘇璟的地位在朱棡的心中一樣是極高的，就連蘇璟自己說自己不好，朱棡都不能同意。
蘇璟轉身看向朱棡道：“晉王，認真是你的優點，但有時候太認真，會很無趣的。”
讀書認真的小孩，好像都有些這方面的特點。
當然，天才類型的要除外。
朱棡被蘇璟這么一說，也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先生，您說晚上繼續體驗，我們要怎么體驗？”
朱棡將話題給拉了回來，又回到了他的三日體驗上了。
“先吃晚飯，咱們邊吃邊說。”
吃飯始終都是頭等大事，蘇璟可是一個不會錯過飯點的人。
朱棡卻有些為難：“先生，學生的挑戰尚未結束，還是算了吧。”
就算是一下午跟著蘇璟收賬，在金陵飯店的包間里，有著諸多精心準備的茶點，朱棡都沒有吃一口。
他的內心是有自己的準則的。
而今天是最后一天，吃飯的事情，他還是只能自己解決。
“沒事，給我兩文錢，這頓算是買我的。”
蘇璟也明白朱棡的心思，直接要了兩文錢。
兩文？
朱棡愣了一下，隨即掏出了兩文錢。
但他的心里還是有點奇怪的，蘇璟的晚飯，也只吃兩文錢的嗎？
他沒有和朱標朱橚一樣在蘇璟身邊長時間生活的經歷，的確是不知道的。
“好，有兩文錢也能吃頓不錯的了。”
蘇璟收好錢，直接招呼朱棡道：“走吧，給我燒火。”
自己做！
朱棡這才意識到，蘇璟是要自己做飯的。
去年中秋的時候，他就吃過蘇璟做的飯菜了，很好吃。
但他也實在是想不到，兩文錢都能做什么。
廚房內，朱棡正在賣力的燒著火。
別看他是皇子，燒火燒的還是蠻好的，火力維持的很穩定。
蘇璟則是從柜子里掏出了一大碗米飯，這是剩飯。
蘇璟特意從金陵飯店的后廚打包過來的，原本是喂貓的。
在他院子外，生活著不少野貓，蘇璟有時候會讓飯店后廚打包點剩菜剩飯。
不過現在貓是吃不上剩飯了。
蘇璟又掏出兩個雞蛋，想了想收回去一個。
兩文錢吃放兩個雞蛋的蛋炒飯，還是太奢侈了一些，哪怕是自己要分掉一半。
鐵勺從大瓦罐里舀出一勺白色豬油，放到鐵鍋內融化，燒到油冒煙。
接著將雞蛋直接打進去，就是吃的一個蛋白和蛋黃分明的感覺。
大勺攪散雞蛋，放入米飯，用勺背打散米飯，然后不斷的翻炒。
豬油雞蛋和米飯，簡單的食材，在大鐵鍋之中，迸發出一種獨特的香味。
米飯炒到粒粒分明，可以跳舞的時候，再捻上一小撮毛毛鹽，翻炒均勻。
接著蘇璟離開鍋邊，來到廚房門口的架子上，一盆小蔥茁壯生長。
指甲一掐，舀起一瓢清水一過，接著來到鍋邊，隨便那么扯成蔥花，撒入米飯之中。
接著翻拌一下，直接出鍋。
“好了，晉王，熄火洗手吃飯了。”
蘇璟盛好兩碗蛋炒飯，端到了院子里。
“是，先生。”
朱棡迅速的熄火洗手，拿著兩雙筷子跟著蘇璟到了院內。
石桌上，蘇璟看著香噴噴的蛋炒飯，食欲也是大開：“嘗嘗吧，兩文錢的蛋炒飯，絕對物超所值。”
按照成本來計算的話，蘇璟這碗蛋炒飯肯定是兩文錢足夠了。
朱棡看了制作的全程，加上對物價也有些了解了，所以很是安心的端起了飯。
剛一入口，朱棡的眼睛就亮了。
比饅頭好吃那是肯定的，但沒想到這么的好吃，這幾天一直都是吃的簡樸，能吃上這么一碗剛出鍋的蛋炒飯，朱棡頓感無比的幸福。
他甚至來不及多說一句話，三下五除二便將一碗蛋炒飯給干完了。
要不是礙著蘇璟在這，朱棡甚至都想把碗給舔了。
“好吃，實在是好吃！學生不曾想過，僅僅是雞蛋米飯竟然能做出如此好吃的東西來。”
朱棡忍不住贊嘆道。
在皇宮里，蛋炒飯他也吃過，但不會這么簡單，光是配菜就有十幾種，葷素都有，炒出來那叫一個五顏六色。
相比之下，蘇璟的這一碗蛋炒飯就十分的尋常了。
但就是好吃，想象不到的好吃！
蘇璟笑道：“不是我的蛋炒飯多好吃，而是晉王你這三日，基本沒有吃飽過，人餓著的時候，就算是再尋常的食物，都會覺得異常的好吃。”
“不知道晉王有沒有吃過原版的珍珠翡翠白玉湯，若是沒有吃過的話，回去可以找你的父皇問問。”
朱棡立刻道：“不知先生說的可是以魚龍代珍珠，以紅柿子椒切條代翡，以菠菜代翠，以豆腐加餡代白玉，并澆以魚骨湯的珍珠翡翠白玉湯。”
聽到朱棡這波描述，蘇璟當即搖頭道：“你說的這是仿版，原版的珍珠翡翠白玉湯可不是這樣的，還是回去問你父皇吧，你父皇可是第一個吃的。”
“學生知道了。”
朱棡點點頭，盡管心中仍有疑惑。
蘇璟繼續道：“吃完了吧，去把碗刷了，然后回來干活，時間緊湊，再過一會我們就得出發了。”
“是，先生。”
朱棡點點頭，隨即把兩個碗拿回了廚房。
一個鍋兩個碗，洗起來很快，不過半炷香的功夫，朱棡回到了院內。
一到小院內，他便看見了蘇璟拿著一堆綠色的東西在操作著。
“晉王，洗完了是吧，正好，把這些蒲葵的葉子按我的操作分開，小心點，別剌到手。”
蘇璟直接朝著朱棡囑咐道。
朱棡點點頭，坐下，學著蘇璟的樣子開始劈葉子，順便問道：“先生，我們這是做什么？”
蘇璟笑道：“做生意啊！這商人，也有大商人小商販的區別，今晚就帶你體驗一下小商販是怎么樣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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