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府在長安內城占地百畝,以嚴格的中軸對稱構成三路多進院落,布局規整,端方有序。亭臺樓閣,飛檐青瓦,盤結交錯,曲折回旋,精致雅韻又不失大氣磅礴。
徐瑾跟著下人走過二門的小穿堂,上了抄手游廊,眼前豁然開朗,處處皆是雕梁畫棟,珍花異草,另有曲水小溪經廊下蜿蜒而過,從花木深處瀉入一方奇石環繞的小池,池上磷礪巨石上鐫刻著兩個大字——江山!
眼光普一見到,徐瑾迅速低下頭,心里一驚,不知道是否看到了不應該看到的‘東西’。
卻見前方帶路的下人似是習以為常的樣子,趕緊收拾心情,繼續前行。
麗日鎏金,春風駱蕩,高聳的古槐樹影映進內府議事廳的長窗內。只見廳內云頂檀木做梁,水晶玉璧為燈。六尺寬的沉香木茶臺邊懸著三尺青鋒劍,雖未出鞘,卻已散發著寒霜。
茶臺的里側,那個老人在專心致志的泡著茶,似乎沒聽到徐瑾進來。
徐瑾也沒有說話,只是低首垂臂默默的站在那里。
待老人緩慢的擦拭完那把雕鳳青泥茶壺,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已經一炷香的中年人。
“事情都辦完了?”老人威嚴的聲音傳來。
徐瑾沒有抬頭,低聲回道:“七十二人,七十二顆頭顱。”
老人微一點頭:“好,做的干凈。”說完又問道:“還是沒有青鸞佩的消息?”
“回總管,暫時沒有,不過...”徐瑾沒有把話說完停頓了一下。
陶總管拿起公道杯滿了杯茶,將茶盞推向徐瑾。
“說下去。”
徐瑾接過茶盞,并沒有喝,略微抬頭看了眼面前的老人想了想說道:“據京城消息,欽天監那些大人夜觀天象得出結論,說京城最近上臨紫薇,虹光突顯,似是有異寶橫空出世,算一算日子,剛巧與那日麻子呂城門外官道劫寶相鄰。”
“消息可靠?”
“據安插在欽天監的人回報,可靠。”徐瑾說道。
陶總管點了點頭,說道:“王爺就要從北邊回來了,如不想讓他覺得你們‘暗閣’也毫無用處,那就加緊著些。還有一事,近期盯一下李牧的尚書府,聽說他想在王爺回來前,在圣上面前參王爺一本。若消息屬實,速回報。”
徐瑾抱拳說道:“得令!”
輕拿起那只茶盞,一飲而盡,然后躬身告退。
為什么臨走前要喝那杯茶?徐瑾知道,王府決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執行,即使是想讓你喝一杯清茶。
暗閣雖是最全天下最神秘莫測的殺手組織,但也不敢忤逆肅王府的一點點要求,就像剛剛由七十二個活人,變為七十二顆頭顱懸掛在山門外的凌霄派,那個麻子呂的師門。
*
與王府的肅殺氣氛不同,此時長安外城明德門外的群芳院,一片鶯鶯燕燕,熱火朝天。
“喂喂,郎中看診時要的就是個沉穩,你這也不叫沉穩啊,好像在勾搭病人一樣...”
“嗯,再嚴肅點,表現出些作為捕頭的威嚴,一會到福貴那領一個皮鞭去,老色胚最喜歡這調調...”
“哎呀,我的小老師啊,你穿的這么暴露還怎么教書育人?衣服,當然要一件一件的脫才有情趣嘛~~”
亂糟糟的環境里,眾姑娘都在以小組為單位的彩排練習著,寧三也不停地來回穿插著一邊指導一邊糾正,忙的不亦樂乎。
這時,秋棠從她雅居的方向裊裊走來,后面跟著她聲樂組的四位姑娘。
待到寧三身邊,秋棠首先行了個常禮,看著寧三目光爍爍的說道:“公子,從前是秋棠瞎了眼珠,沒沒看到公子內在的大才,如今秋棠真心拜服,還請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與奴家一般見識。”
“這話哪里說起啊?”秋棠的一番表白,把寧三弄得直蒙圈,這是突然的良心發現啊,還是另有陰謀?
“公子,昨日你給奴家的詞曲,奴家與四位姐妹已經連夜編排好了,根據公子哼唱的曲調,不知道還原的怎樣,但據旁人聆聽后評價,曲風奇巧,入耳纏綿,又不失內在神韻,實乃可傳世之曲,公子如此便贈與奴家,奴家...”
看著秋棠越說越激動的模樣,寧三才明白怎么回事兒,原來是前一天自己把前世去KTV時常唱的雪兒半生雪的歌詞整理了出來交給秋棠,又把曲調哼唱給她們聽,沒想到她們幾人,一夜之間就已經整理好可以演奏彈唱了,不由得對秋棠有些刮目相看。
看著面前秋棠的滿面桃花紅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說,你這小娘子是不是想說要以身相許啊,嘿嘿。
收起YY的心情,寧三混不在意的說道:“別謝我,要謝你應該謝謝抖音,嘿嘿。對了,既然編曲完成,那就彈唱一遍,給我聽聽唄。”
“聽公子吩咐...”秋棠說完,便和四位姑娘去院子中間擺放琴臺座椅,準備試唱。
只是秋棠心里暗暗納悶,寧公子也是太謙虛了,如此美妙的曲子既然不居功,還說要感謝‘竇音’,‘竇音’又是哪位編曲名家?怎么沒聽說過......
隨著一聲彈音響起,美妙的音符從琴弦上緩緩流淌,悠悠揚揚,時而委婉低沉,時而清脆薄亮,琴聲如訴,仿佛所有靜好的時光,最燦爛的風霜,都回到那最初的模樣。
人們神怡心曠之際,悅耳動聽的歌聲娓娓傳來:
霜月落庭前照誰一夜無眠
提筆驚擾燭火回憶難寫
看人間故事都逃不過離別
數不完的陰晴換圓缺
半生風雪吹不散花落時節的眼淚
喚不回孤雁終要南飛
心事誰了解唯有明月來相隨
思念予我眉間有幾分憔悴~~~
寧三聽著長安版的半生雪心里有些驚訝,雖比前世的慢了幾拍,但由秋棠唱出來后又別具一番風味。
歌聲清脆又婉轉柔和,如潺潺流水,風拂楊柳,低回輕柔而又嫵媚多情。
此時,院子里所有的姑娘們早已停下手里的事兒,都在靜靜的聆聽著這首唐穿版的‘流行歌曲’。
當她們聽到最后那句‘青絲已盡成灰,徒我顧影自憐自嘆又幾遍’時,已然深深代入到詞中意境當中的姑娘們,都有些眼眶微紅。
歌聲漸止,余韻繞梁。
“啪啪啪啪”寧三沖著前庭院中央的五位美嬌娘使勁的鼓著掌,心想,好聽好聽,這種質量等級都可以開專場啊,此時的他,似乎已經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向他飛來的畫面。
與寧三不同,其他聽到歌聲的姑娘心里的震撼無法用言語說清。
從古至今一般音樂形式都是固定的詞牌,有著固定的韻、角、斷等說法,也就是說,曲子基本相同,不同的只是歌詞而已。
可寧三剽竊來的這首歌,哪懂得那么多說道規矩。在他心里,沒那么多道道,好聽就行,別人喜歡聽才是王道。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時二樓的一扇檀窗內,一襲翩若驚鴻的身影,正細細的回味著那首寧三從前世剽竊來的‘半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