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鑫,這邊。”
一家面館內,宋杰輝站起來沖著門口正在四處張望的高兆鑫招手喊道。
高兆鑫抬手回應了一下,然后走過去在宋杰輝對面坐下,對跟過來的服務員說道:“一碗雜醬面,鹽淡點。”
“好的,先生稍等。”服務員在菜單上記下要求,微微鞠躬后轉身離去。
高兆鑫這才看向宋杰輝:“我們有好幾年沒見過了吧?怎么突然想到約我出來?我聽人說你的變化很大。”
他昨晚一夜沒睡,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剛說兩句話就開始打哈欠。
“還好吧,只能說成長了,既然社會不變,我只能跟著變了。”宋杰輝笑了笑,遞給他一支煙:“你說呢?”
“是啊。”高兆鑫也笑了笑,接過煙點燃說道:“可我希望你還是沒變。”
“伱也變了。”宋杰輝一愣,因為這話可不是他記憶中那個高兆鑫能說出來的,隨后又自嘲一笑道:“我也不想變,可我要是不變的話現在都沒機會坐在這跟你吃雜醬面,你信嗎?”
高兆鑫皺了皺眉頭,對他這種話有些不滿:“可是我覺得人不能為了吃炸醬面而放棄一些比炸醬面更珍貴的東西,人活著就永遠在變,但有的人會變得更好,而有的人卻變壞了。”
聽著高兆鑫這帶有說教意味的話。
宋杰輝很想笑,更想把自己沒吃完的那半碗雜醬面狠狠的砸在他臉上。
你他媽雜醬面都已經吃膩了。
當然有資格說風涼話。
幾年前他在東部支廳的時候還很單純很天真,始終堅持著可笑的正義。
而高兆鑫仗著支廳長是他叔叔,肆意妄為,聲色犬馬,辦冤假錯案……
當時自己鐵了心要查他,結果自然是沒查出什么有力證據,等任期一到自己就被他叔叔找借口踢出了首爾。
然后幾年時間過去,自己學會了溜須拍馬,媚上欺下,收受賄賂等等。
并靠著這些手段重新回到了首爾。
高兆鑫現在卻大徹大悟,開始堅守正義,捍衛法律,高高在上指責自己不該變壞,他覺得這真是太滑稽了。
他很想指著高兆鑫的鼻子喝道:你他媽先去檢舉你叔叔,再為你之前犯的那些罪去自首服刑再來教育我吧。
不過宋杰輝今天的目的不是要跟高兆鑫爭個你對我錯,那沒意義,便岔開話題:“行了,我們兩個好久不見就別說這些了,看你眼圈就跟中國的熊貓一樣,怎么,最近有很忙嗎?”
中國的熊貓在全世界都很火。
“西八,檢察廳里除了那些尸餐素位的家伙,其他人哪天不忙?”高兆鑫抖了抖煙灰,揉著眉心:“今早的新聞看了嗎?那兩起殺人案就是我負責的,從昨晚到現在我沒合過眼。”
“哦,那個女記者對嗎?”宋杰輝做恍然大悟狀,一邊吃面,一邊仿若隨意的問道:“你現在查到哪一步了。”
“女記者是被她哥哥殺了,兇器上有她哥哥的指紋,但她哥哥是被誰殺的還不清楚……”高兆鑫說著說著戛然而止,抬頭驚疑不定的望著宋杰輝。
宋杰輝面不改色:“喂,怎么了?”
高兆鑫沒有說話。
手里握著兩張官員不雅照的他很清楚,這不是兩宗簡單的盜竊殺人案。
根據現在調查的結果,女記者的哥哥是一名嗜賭成性的賭狗,在外面欠了大量的高利貸,經常找女記者拿錢去賭去還債,兄妹倆的關系很僵硬。
據他推測女記者的哥哥是再次去找女記者要錢時被拒絕,情緒過激殺了女記者,而在她家翻錢時找到女記者偷拍的照片并認出了上面部分官員。
然后將照片帶走想以此謀利。
當時太慌亂遺漏了兩張并被出現場的陳警衛撿到,而女記者的哥哥之所以會喪命,可能就是因為這些照片。
畢竟女記者的哥哥作為一個賭狗很缺錢,所以他可能用照片向某些官員勒索過錢財,那些被偷拍的官員為了拿回照片并滅口,所以派人殺了他。
這個推測是他覺得很合理的。
目前他也正在朝這個方向查。
他有預感這絕對是一宗牽涉到大量官員腐敗的巨案,他要將這些蛀蟲趕盡殺絕,鑄成自己功成名就的臺階。
而此時宋杰輝很巧合的約自己出來打聽案情進展,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對方是替幕后那些官員來打探情況的。
“高檢察官你究竟怎么了?”宋杰輝故作輕松的在高兆鑫眼前晃了晃手。
“沒事。”高兆鑫這才回過神,看著眼前判若兩人的宋杰輝,他決定誤導一下他,便說道:“這個案子其實挺簡單的,哥哥為財殺了妹妹,然后哥哥又被入室盜竊的賊殺了,現在要做的就是抓到這個殺人犯即可結案。”
“那祝你順利破案吧。”宋杰輝倒了一杯燒酒說道,心里卻對這話一個字都不信,案情真那么簡單的話高兆鑫剛剛不會發呆,許敬賢更不會讓自己來打聽,里面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
接下來兩人都不再提案子,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以前的同事,宋杰輝先吃完告辭離開:“我還有事,先走。”
“下次見。”高兆鑫起身相送,沒忍住說了一句:“宋檢察官,我還是更喜以前那個滿懷正義的你,而不是現在這個……根本不配當一個檢察官。”
宋杰輝現在是什么樣子高兆鑫聽以前的同事說過,對于其放棄堅持而自甘墮落的行為,高兆鑫感到很失望。
“我沒有一個當支廳長的叔叔,又哪有資格當好人?”宋杰輝咧嘴一笑說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后擦了擦嘴,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他實在看不下去對方這副嘴臉了。
沒想到散場前被嘲諷了一句,高兆鑫面子很掛不住,臉色青白交加的。
宋杰輝可不會管高兆鑫的想法,立刻回到大廳當面向許敬賢匯報結果。
“咚咚咚!”
“進來。”
“科長!”宋杰輝推門而入,轉身關上門跑到許敬賢辦公桌前彎腰鞠躬。
許敬賢問道:“打聽到什么了。”
“高兆鑫說這只是兩宗簡單的盜竊殺人案,但我覺得他在說謊。”宋杰輝繞到許敬賢身后,捋起袖子幫他捏肩膀:“坐久了肩膀很酸吧?我學過中國推拿!您試試我的技術如何。”
“這你也會?”許敬賢很驚訝,閉上眼睛享受著,問道:“你還會什么?”
“做飯,帶娃,打牌,釣魚,下棋我都會。”宋杰輝多少有些驕傲,這兩年為了舔上司他學會了各種技能。
上次喜歡什么,他就學會什么!
進能殺人放火,退可煲湯按摩。
許敬賢萬萬沒想到這居然還是個寶藏老男孩,隨即說起正事:“女記者這個案子你不用再特意關注了,時不時盯著點兒東部支廳的進展就行。”
盡管宋杰輝說高兆鑫在撒謊,但許敬賢也并沒太在意,只要他們不知道照片的存在,那就沒什么可擔心的。
“是科長,力度合適嗎?要不我再給您按個腳?這個我也學過一點。”
“這個就不必了。”
許敬賢怕他戀足,不想獎勵他。
一門之隔的檢察室里,聽著里面的其樂融融,趙大海輕輕閉上了眼睛。
只覺得他們吵鬧。
晚上,許敬賢和嫂子深入研究中國詩詞文華,學習陶淵明采菊東籬下。
人皆春宵苦短。
而林妙熙卻是苦太長。
許敬賢安慰她凡事都是先苦后甜。
再忍忍,這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林妙熙信了他的鬼話。
結果才發現后面更苦,痛不欲生。
還是前面的日子好。
“叮鈴鈴!叮鈴鈴!”
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插花師許敬賢的工作,他接通電話:“什么事。”
“是我。”對面響起熟悉的聲音。
許敬賢一聽是那個毒畈打來的,頓身體時一震:“怎么,要開始了嗎?”
“我的貨凌晨1點從漢江公園的游艇碼頭上岸,你開車去接,接到給我打電話,我再告訴你送到什么地方。”
“我去接?”許敬賢眉頭一皺,他沒想到還要讓自己親自參與畈毒環節。
“這段時間首爾一直在掃毒,夜里巡邏隊都增加了,但你作為掃毒科副科長,總不會有人查你的車,所以就只能麻煩許科長親自去跑一趟了。”
“當然,正因為首爾現在掃毒,本地的貨不敢賣,外面的貨進不來,所以我們才能發大財,趁機搶市場。”
雖然對方說得有理有據,但許敬賢總感覺他是為了徹底拉自己下水,所以這第一次才讓自己親自參與其中。
“我會準時到漢江游艇碼頭,怎么確認送貨的人?”許敬賢答應下來。
“1點鐘時你對碼頭閃三下手電。”
隨后兩人結束通話,許敬賢抽身而出說道:“我有事,今天就到這兒。”
林妙熙:“…………”
你說的先苦后甜呢?我一直咬牙承受者苦,就等著甜,結果你跑路了。
“注意安全。”嫂子只能囑咐道。
“放心吧。”許敬賢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后去洗漱,穿上衣服走人。
他先去大廳的辦公室取槍,然后又給蔡東旭打電話匯報了今晚的行動。
做完這些已經凌晨12點了,便駕車前往漢江公園游艇碼頭靜靜等待。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發虛的原因,他總感覺暗中有人在看自己。
而且今晚的碼頭安靜得讓人不安。
即將1點的時候他下了車,拿出提前準備的手電筒對準碼頭閃了三下。
隨即就看見不遠處一艘停泊的小艇上有一個人拿著手電對他回了三下。
許敬賢當即走了過去,看向那個拿手電的青年問道:“貨在什么地方。”
“都在這兒,你驗一下吧。”青年轉身從艙里提出來兩個大大的旅行袋。
許敬賢一直在打量周圍,總感覺有點不對勁:“就你一個人來送貨嗎?”
“有許檢察官您在,這哪還需要多少人來啊!”青年吹捧了一句,然后彎腰打開袋子拉鏈,露出滿滿的冰。
許敬賢撕開一袋檢查了一下,確認沒問題后就拉上拉鏈準備提到車上。
但他才剛提起袋子就異變突生。
“不許動!抱頭蹲在地上!”
“立刻抱頭蹲在地上!”
一束射燈打來,四周停泊的游艇里突然沖出十幾名全副武裝的警察持槍將許敬賢包圍,江面也有閃爍著警燈鳴著警笛的水警駕駛快艇破浪而來。
整個碼頭都被警燈染成紅藍兩色。
“跟我沒關系!跟我沒關系啊!他才是老大!我就是個送貨的而已!”
送貨的青年連忙蹲在地上,一邊指著許敬賢,不斷將責任往他身上推。
許敬賢此時整個人都是懵的,腦瓜子嗡嗡作響,心里就只有一個想法。
草尼瑪,中計了!
“那不是許檢察官嗎?”
“許檢察官怎么會在這里。”
“難道他居然一直在偷偷畈毒……”
包圍許敬賢的警察認出了他,顧不上所處的環境就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踏踏踏踏踏……
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西裝革履的青年走進了包圍圈,看見許敬賢后他表情有些錯愕,隨即很快就變成了憤怒和痛心,語氣冰冷的質問道:
“許檢察官,我是東部支廳重搜部的李子昊檢察官,接到舉報今晚這里有獨品交易,你能解釋一下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嗎?千萬別告訴我你也是接到舉報所以過來埋伏抓人的。”
許敬賢丟了手里裝著冰的包,看著李子昊說道:“我為什么會在這里相信你很清楚,就沒必要問我了吧。”
這家伙的演技太嫩,在明知故問。
那伙毒畈……或者說那伙拿著照片威脅他的人根本就不是毒畈,他們的目的也從來不是要讓自己幫忙畈毒。
而是要坐實他畈毒!
畢竟就算那張照片暴光出去也最多是他私德有虧,身敗名裂,但算不了什么大事,風頭一過又會重新啟用。
但畈毒可不一樣,他還是掃毒科副科長,知法犯法,判無期都是輕的。
掌握照片的人絕對跟他有仇。
這就是沖著要搞死他來的。
腦海中閃過一個個人名,仇家好像有點多,他不敢確定是誰,而且還無法確定是不是好大哥以前得罪的人。
現在他唯一慶幸的就是自己提前向蔡東旭報備了,并取得了他的批準。
今晚是以臥底的身份前來。
否則現在這種局面根本百口莫辯。
不過他不準備暴露臥底的身份,想將計就計看能不能幕后黑手引出來。
畢竟對方的計劃得逞,那多半會露面得瑟,否則的話毫無報復的快感。
如果對方真謹慎到這種地步都不露面的話,他再亮出臥底身份也不遲。
“哼!死到臨頭還嘴硬,敢做就沒膽子承認嗎?你這個敗類把這么多人騙得團團轉,藏得還真深。”李子昊哼了一聲,厲聲大喝道:“許敬賢檢察官,我現在正式以涉嫌畈毒罪對你進行抓捕,你有權緘默,但是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會成為呈堂證供。”
話音落下,他揮了揮手。
兩名警察取出手銬上前。
“許檢,不好意思,得罪了。”
許敬賢配合的伸出了雙手。
“咔嚓!”
冰冷的手銬鎖住了他兩只手腕。
“帶走。”李子昊一聲令下。
“在那邊!”
“快點快點!”
就在此時一陣喧鬧聲響起,緊接著一群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沖了過來。
“快看!真的是許敬賢檢察官!”
“許檢察官你真的參與畈毒嗎?”
“這就是你調到掃毒科的原因嗎?”
“許檢察官你是否被冤枉……”
那些記者跟瘋了一般撲來,被警察結成人墻死死的擋住,他們只能隔著數米遠瘋狂拍照,一邊不斷的提問。
“我是冤枉的,我相信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許敬賢平靜的答道。
他相信等明天報道一出,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他的名聲會跌至冰點。
不過這對他反而有很大好處,就和上次的內部監察一個道理,反復這么來幾次才更能顯示出他的清正廉潔。
這就是狼來了的故事。
多這么來幾次,下次他真有犯罪證據被公布出來,那都沒多少人信了。
李子昊嘲諷道:“許檢察官忽悠民眾的本事依然厲害,被當場抓獲都還能面不改色,冤枉的?誰冤枉你?”
話音落下,他轉頭看向那些記者大聲說道:“我是東部支廳重搜部的李子昊檢察官,我們接到舉報說今晚這里有人進行非法交易,但萬萬沒想到許檢察官竟然就是交易中的一方!”
“根據初步判斷,今晚共繳獲冰一百二十公斤!整治一百二十公斤!如果流入市場又將殘害多少家庭?我曾視許敬賢檢察官為偶像和目標,但現在以檢察廳有他這樣的小人為恥!”
看著大義凜然,義正言辭指責自己的李子昊,許敬賢冷眼旁觀,嘴角勾起抹淡淡的嘲諷,這家伙想學自己。
“請大家一定要客觀公正的將今晚的事情報道出去,讓國民看清許敬賢的真面目,讓他們不要再被愚弄!”
李子昊說完后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又示意警察將許敬賢押上了警車。
半小時后,東部支廳偵詢室。
“許檢,人贓并獲,證據確槽,你就認罪吧。”李子昊隔著一張桌子站在許敬賢面前,雙手插兜俯視著他。
許敬賢懶散的坐在椅子上,雙腿分得很開,神色放松,抬了抬眼皮看著李子昊說道:“你在狗叫什么?我聽不懂犬吠,讓你主子來跟我說話。”
一條狗而已,他根本沒放在眼里。
“西八!”李子昊一拍桌子,滿臉怒容的罵道:“你這個該死的雜碎,還沒搞清楚自己的狀況嗎?你現在是階下囚!看來是要讓你吃點苦頭了。”
說話的同時他開始捋袖子,一邊淡淡的說道:“許敬賢,我可是跆拳道黑帶九段,閣下又該如何應對呢?”
我一章五千多字,居然都還有老哥跳著看,跳著看的遺漏了某些信息的話后面看不懂不要噴我沒寫嗷,那我比竇娥還冤,提前打個預防針,免得之后被噴。另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