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藍田帶來造紙的軍匠雖然有先發優勢,但他們畢竟只是知識文化水平不高的普通匠人。
他們的技術優勢沒過多久就被這群墨家弟子所超越,畢竟,哪怕在匠人的行列當中,他們也是普普通通。
當然,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之內弄清楚造紙的原理,墨家弟子們還是發揮了一些主觀能動性的。
譬如偷窺
造紙的原理算不上多難,只需要大概看過流程,一眾墨家弟子就大概分析了出來其中原理,而后經過不斷的測試改善,經驗總結,軍匠們嚴防死守的小竅門沒用多久就被他們試錯了出來,直至不斷的予以改良,讓這群墨家弟子滿意的白紙終于問世。
“問題就是成本稍微高了一些,想要降低成本加大生產速度,紙的質量就要稍差一些。”墨家弟子畢竟是真有學問在身上的。
很快,他們就做好了總結和流程報告,成本和質量分析,產量和造紙周期分析,而這些,正是這個時代大多數軍匠所不具備的技能。
“麻紙和白紙一塊呈上,草紙也一并呈上吧,一塊發奏!”
目前墨家弟子大概按照質量和原料將紙張分為三等。
第一等自然是木質纖維的白紙,柔軟細膩,已經算是紙中的奢侈品,不過成本比起來竹簡也不遑多讓,產量比較低,生產周期比較長。
次一等的就是麻紙,顏色暗淡,質地比較脆,但是滿足書寫需求的同時裝訂成冊已經沒什么問題,也用印刷術試過了,麻紙是可以用的,成本比較適中。
最差的就是草紙,即用各類干草莖葉生產出來的紙張,質量上只能說一塌糊涂。
暈墨,稍有不慎就會透紙而出,裝訂成冊以后稍有不慎就會損壞,但是優點就是成本低廉,工序較少,生產速度比較快,想要用草紙裝訂成書大概是不行,但是用來驗算,當做消耗品來用倒也不是不行。
當然,就目前的成本來看,哪怕是草紙的價格對于黔首來說也算得上高昂,并不能大量使用,這種現象或許會隨著產量加大經驗和工序進一步成熟而有所緩解。
正兒八經學術出身的墨家弟子確實好用,甚至還根據成本分析了各類紙張的適用性以及對應階層,墨家雖然稍顯沒落,但是畢竟是顯學,其治國理念雖不受始皇帝喜歡,但是正經的墨家弟子是完全具備產品分析的能力的。
斟酌許久,寫好奏折!
值得一提的是,這份奏折,是用白紙所書!
直發始皇帝駕攆,當然,收信人是趙泗,發給始皇帝他們還沒有資格。
這.或許是迄今為止,第一份紙質奏疏!
而另一邊,駕攆依舊在穩步行進。
趙泗和始皇帝于車架之內暢談。
主要談的就是錦衣衛。
“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直屬皇轄,不分官爵,直緝捕之,審訊刑獄不問三公九卿.”始皇帝重復了一遍略顯怪異的看了一眼趙泗。
他本以為趙泗提議的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內部稽查機構,但是.
直屬皇權,獨立于三公九卿,擁有抓捕任何人的權利,獨立設置刑訊審問機構,不分官爵.
趙泗的提議一如既往的缺心眼和沒屁眼。
沒屁眼是,這個被趙泗命名為錦衣衛的權利太大了,擁有獨立的審訊機構和武力配置,獨立于三公九卿之外,不受三公九卿制衡,獨屬皇權。
這已經不是在所有人頭上懸一把劍了,這是直接把刀架在了所有人的脖子上,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只要這個機構成功建立,三公九卿地方大員都要受到制衡,現有的官場邏輯會毀于一旦。
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文武百官地方大員乃至于六國舊貴,只要始皇帝想動手,壓根不用走任何流程。這對于始皇帝來說,固然是好事,這種機構可以進一步加強皇權的同時又能夠收緊對天下的束縛,但是,毫無疑問,這種歹毒的機構,就是生兒子沒屁眼的提議。
至于缺心眼.
很簡單,因為趙泗也是文武百官的一員,而且客觀來說,趙泗前途光明,完全沒有必要提出這種意見,趙泗又不是內臣。
可是趙泗還是提了,好像他不在乎自己侍郎的身份,難道這把刀真的不會架在趙泗脖子上么?
還是說,自己對趙泗太過于親近,讓趙泗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錦衣衛不是很好聽。”
始皇帝沒來由的說了一句。
趙泗愣了一下訕笑道:“這只是臣隨口取的名字,這種機構自然是陛下做主。”
說歸說,但是心里還是有些遺憾的,可惜,多半是不能在大秦看到我大明的錦衣衛了,實事求是的說,對明朝,趙泗心里還是有些好感的。
始皇帝聞言只是擺了擺手道:“出去駕車去吧。”
趙泗聞言,躬身告退。
身子剛要出去卻又被始皇帝叫住。
“此事,不要外泄。”
雖然嘴巴緊本應是官員的基本操守,可是他畢竟是趙泗啊。
這小子性情太跳脫了,好像對什么都不上心,又好像對什么都上心,做起來事情和大秦的文武百官截然不同,倒不是弄不好,只是趙泗辦起來事給始皇帝的感覺很怪。
組建這種機構的消息肯定不能提前外泄。
當然,這只是擺在明面上的原因,始皇帝心中還是不愿把始作俑者放在趙泗身上。
這種機構,天然獨立于三公九卿,趙泗扛不住這些壓力,他的根基也太淺。
“去吧,詔頓弱入內。”
始皇帝擺了擺手,趙泗躬身退下。
出了駕攆,只有胡亥在那老老實實的駕車。
趙泗出來的時候,胡亥還打了一聲招呼,并且懂事的準備讓開主駕駛的位置。
“公子不必,我要為王上傳詔。”說罷,趙泗徑直從車架之上跳下。
因為人數眾多,畢竟隨行人員還有很多是步行,車架的行進速度也就跟步行差不到哪里去,跳下去也沒什么妨礙。
頓弱,官拜上卿。
不像是蒙毅掌管郎中令,頓弱身上沒有具體職務,但是所有人都清楚頓弱的定位,因為種種緣故,現在的頓弱人緣很差,和孤臣差不多。
不過頓弱的車架倒是離始皇帝的駕攆不是很遠。
“錦衣衛啊……也不知道要換成什么名字,黑冰臺聽著也行。”
趙泗一邊走一邊想。
實際上對于錦衣衛的提議,并非是趙泗一時興起。
今日談起來只是適逢其會,話題說到這里了,今天不提,趙泗遲早也會提出組建一個獨立于三公九卿的對內機構的。
畢竟未來的遷貴令要由趙泗來負責。
貴族之間牽扯頗深,這是秦朝,可不是漢朝。
漢武帝的遷移令針對的是豪強富商,豪強富商說白了就是坐地虎,甚至坐地虎都不算,給這個時代的大貴族提鞋都不配。
針對的主體不同,難度自然相差很多。
六國舊貴的人脈血親遍布大秦上下……真要是追溯起來哪個不是沾親帶故?這種情況下……想要通過三公九卿機構來走流程開刀……
那這刀從舉起來到落下來都不知道要過多久。
只有組建出來一個完全獨立于三公九卿的機構,才能夠擺脫掣肘,好好的干一番大事。
欲成大事,手里沒刀怎么能行!
最理想的狀態,就是趙泗自己主持遷貴令的同時兼領錦衣衛。
不過目前看來,始皇帝多半是打算讓頓弱干這件事。
不過也無妨,人家畢竟是專業人才,只要能夠戮力同心,也沒什么掣肘。
至于這種特殊機構成立對趙泗會不會有影響,趙泗會不會反而受其害……趙泗壓根都不在乎。
我都預訂五馬分尸了,還不讓我提前爽一爽?
始皇帝肯定是愿意組建這種機構的,這種機構誕生就是為了迎合皇權,加強皇帝權利,始皇帝沒道理不喜歡。
至于這把刀,是用完就丟,還是一直用,那就要看始皇帝的意思了。
下來走了大約三五分鐘。
啪的一下,很快!
趙泗找到了頓弱的車架,說明原委以后,二者一同折返。
趙泗撇眼看了一下……象征著天子的六駕馬車分布在諾大的車隊之中。
光從外面看,多半是看不出來哪個是始皇帝的駕攆的。
趙泗作為右庶長,自然也有自己的獨立車架,他也不可能連夜給始皇帝駕車不是?
至于趙高……他的車架就離得有點遠了。
很多東西的影響都是潛移默化的,看似歷史沒有更改,實則已經面目全非。
按道理來說,趙高是應該隨侍左右為王驅車恭候車前的。
可是這個位置換成了趙泗,趙高現在的車架在始皇帝的疑車附近,統領隨行宮人使女。
趙泗上車,胡亥打了個招呼,并讓出了主駕駛的位置。
趙泗湊了湊耳朵,好奇始皇帝和頓弱正在聊什么,可惜,外面太過嘈雜,駕駛位距離有點遠,內部還有隔音措施,壓根聽不見。
趕路,多半是無聊的……
六匹一水黑的戰馬緩緩踱步,趙泗一手提溜著韁繩。
“倒是美了王離這家伙,早知道我也想辦法去為始皇帝探查前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