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燭光下，喝了一口金果端上來的熱茶，胡桃總算回過神來，眼神里也稍微多了點光彩。但，總體來說，她的精神狀態還是很萎靡，也許，這個從小被父母家人寵上天，天真爛漫的小丫頭，還無法接受一天之內，接連發生如此多的變故吧。
摩娜坐在她身邊，一言不發，雙腿盤坐，又進入了充電模式。即便這里是相對安全的前國王之手宅邸，她也不能松懈警惕。
事已至此，整座城市里，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了。
“趁現在，休息一會兒吧，胡桃小姐。明天太陽升起之前，金冠城會連一只螞蟻都無法走出去。”金果嘆了口氣，“我這邊……恐怕也無法庇護你們太久，還請見諒。”
“千萬別這么說啊，金果爵士。”眼看胡桃一臉萎靡，也沒有要回答的意思，琥珀只好打了個哈哈，點頭道，“您能冒著被冠以叛國罪的風險，收留我們，已經算是莫大的恩情了。以后有機會，我一定會想辦法報答您的！”
“那，老頭子我可就當真的聽了。”金果笑了笑，沒有太把他的話當回事。
“不是……不是那樣的……”胡桃抽泣了一陣，委屈到極點，卻哭不出眼淚來，“爸爸不是叛臣，金果爵士。我……他……他沒有叛國，他知道來金冠要面臨多大阻力，但他還是來了……因為他承諾過要守護尤里卡王朝，所以才來的……”
“我知道。”金果淡淡點頭，“他沒有背叛。”
“今天這一切，包括宣告他進入金冠開始，一直，都是以西結和法斯女王的計策。”
“？？！”
計策？
利用有功者的忠誠，安上并不存在的嚴厲罪名，將他投入監獄，這一切……都是計策嗎？
比起胡桃那副世界觀崩塌的表情，諸葛炳則注意到了他話語中的細節，不禁側目。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小伙子，我還能干嘛？”金果聳了聳肩，很坦然地承認了，“那可是女王和現任國王之手啊。我呢？我只是公主的老師而已，不具備任何實權的。戳破他們的謀劃，我在這座城市里，還有幾天好活？”
“……”
胡桃呡了呡嘴唇，思考了很久，終于點點頭，艱難地承認了他說的事實。
誰都要自保的，這不是什么罪過。
“唉，女王真是太過分了。”琥珀嘖了一聲，“北境守護明明是功臣，怎么能做這種卸磨殺驢的事情？”
“正因為是功臣，而且是功勛卓越的功臣，她才會如此的。”金果慢悠悠地說道，“這么多年，北境一直在和亡靈生物戰斗，相當于免費練兵。此消彼長，現在的北境，在兵源素質、訓練方式，和臨場戰力上，都要超過金冠。對法斯來說，光這一點，就是莫大的威脅。”
“北境，是七大王國中面積最大的一塊。只要你父親愿意，隨時都可以割據稱王。”
“什……這叫什么話，她不信任墨理修斯家族嗎？”胡桃被氣得七竅生煙，大聲喊道，“那烏克薩斯家又怎么說！他們的勢力難道比我們小嗎？以西結還是國王之手呢，怎么不除掉他們！”
“誒，胡桃小姐……”金果扶額感嘆，“你的父親，真的有好好教導你嗎？”
“現如今，王室已經欠下了黑水金庫一筆天文數字的錢，以這筆債務為由，以西結就可以向尤里卡王室名正言順地索要好處。他的‘南境守護’稱號，他的國王之手，都是這么來的。因此，以西結必須要擁護尤里卡王朝，并把它變成自己家族的一張招牌。”
“債務能不能還上無所謂，只要攀上王室的名義，他就可以繼續在七大王國內撈取油水。黑水金庫印出的貨幣，正如血液一般，在七大王國流淌著。而這一切，都需要王室的名譽為其背書。某種意義上，烏克薩斯家族，和尤里卡王朝，是有著綁定利益的。”
這個解釋很通俗，人家正兒八經是一伙的，你墨理修斯才是外人。
“黑水金庫？”胡桃愣了一下，“可是，在北境那邊，我從來沒看到過那種錢啊。大家用的還是蘇蘭（金幣）、托克（銀幣）和……”
“……”
看她錯愕的神情，金果點了點頭。
“你的父親很有遠見，他頒布過禁止黑水金庫在北境發行貨幣的政令。不斷有黑水的銀行家來談判，都被他拒絕了。”金果沉聲道，“這，也是烏克薩斯家要除掉他的原因……之一。”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別人鐵了心要做掉你，一定是你擋了別人的發財路。
想想吧，北境，那么多地，那么多人，那么多油水，都被你喬治一個人擋在門外。
這一票，遲早要干的，無非是用什么方式。
甭管啥方式，人家正兒八經的功臣，你想弄他，肯定都光彩不到哪里去。
宴席上動手，爛到極點。
“所，所以……法斯……”胡桃咬了咬牙，在哭泣聲中，已經不再加上“女王”二字，“她是要和烏克薩斯家族，一起……瓜分北境嗎？”
“爸爸……也會被他們給……除掉……”
“我不這么認為。”思考良久后，諸葛炳說出了他的見解，“墨理修斯家族統治北境的時間也不短，就算拿住了喬治一人，這種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如果他們抓住胡桃，或許還能威脅一下，但現在嘛……”
“用武力征服，勢必會引起北境人民同仇敵愾的反抗。如果殺了喬治，反抗只會更加激烈，這么一來，就算打贏，再從孱弱的北境身上刮油水，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多了。”
“以西結不是傻子，他會留著喬治的命，來和胡桃的哥哥們談判。這期間，可能會發生小規模沖突，邊打邊談，反復博弈。他們很可能會提出，要在北境長期駐軍，并在北境發放黑水金庫的貨幣……只要達成這兩點，再花幾十年時間，就能兵不血刃地拿下北境了。”
“只要他們還有點腦子，就肯定會這么做。”
“……”
金果瞇起眼睛，再一次打量起他。
“諸葛炳……我真沒看錯你啊，何等精準的判斷……”金果點點頭，“就是這樣，胡桃小姐，請安下心吧。現在，你的父親肯定已經被轉移到極其隱秘的監獄里，嚴格關押起來，你也做不了什么，不必再去擔心了。”
至少，在這個未來里，父親的命保住了。
即便同樣不明朗，但……
活著，總比死了強！
————
砰砰砰！
急促的敲門聲，讓眾人心頭一緊。
“阿德里安·金果公爵！我們是金冠城護衛隊。城里發生了緊急事件，事急從權，我們需要進行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