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取了沃克那會兒的教訓,這一次,諸葛炳沒有再動不動就掏金錠來付賬。在半路上,他們就已經達成了一致意見,所有人都把身上帶著的錢拿出來,存放在諸葛炳這兒,由他來統一使用。
因為走的匆忙,胡桃身上只有十幾枚銀幣,琥珀這兒有些散錢和金幣,再加上他支付給諸葛炳的兩袋金幣,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三十枚。當然,這都比不上公主殿下的隨身小金庫,荷包一打開,就是明晃晃的五十枚金幣。這趟旅途中壓根沒什么用到錢的機會,正好留到現在。由琥珀前去協商,喊來了一輛拉貨用的大馬車,兩匹馬的那種,所有人往上面一坐,往鸕鶿的主城區去了。
稀疏的房屋。干冷的空氣。糟糕的氣味。泥濘的道路。
風雪剛停,羸弱的陽光幾乎穿不透這里的空氣,冷意滲透進人的骨髓中,每邁一步都很艱難。
“嗚哇……”希琳忍不住皺起眉頭,捂住鼻子,“好惡心的味道,它們怎么能讓牛在街道上撒尿呢?”
“忍忍吧,公主殿下,這窮地方就這德行……”琥珀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朵金銀花,掩住鼻腔,遮一遮那要命的氣味,“城里估計也沒啥變化,到了貴族生活的地方,可能會好一點吧。”
馬車走了大半晌,總算是把他們帶到了鸕鶿最繁華的地帶。就這么一趟,結算價格只是一個銀幣,就這,車夫還對一行人千恩萬謝。這么看來,鸕鶿的人力物力都相當便宜,諸葛炳手上的這筆錢,可以夠生活很久了。
歷經辛苦,好不容易來到城中心,找到一間還算能看的館驛。本以為可以好好休息下了,然而,等待他們的……卻又是接連不斷的壞消息。
“不接待外來人,這是什么意思?”臨陣生變可不是好消息,諸葛炳敏銳的第六感開始預警,“先生,我們走了很遠的路,只是想在這里落個腳,休息一下。這個要求并不過分,該付的錢,我們會好好支付的……”
“誒呀,老板啊,看您這身打扮不是一般人,就別為難我這個小人物了。這間館驛開著,我本來就賺不了多少,別再把命給賠進去。那個誰,去把印有落雨家族的盾牌掛起來,快!”
“好的,先生。”一個看上去笨頭笨腦的仆從應聲,去拿所謂的盾牌,踮起腳尖,往墻壁的釘子上掛。
“總而言之,言歸正傳,所以然來,大概齊我這個意思,您應該也明白了吧。”
“全都是話佐料我能明白嗎?”諸葛炳驚訝于異世界人插科打諢的能力,罕見地吐了個槽,“別看我們人多,有錢,不會賴你的賬。”
“這不是賴不賴賬的問題啊!唉……”人到中年,難免謝頂的老板嘆了口氣,終于放下手上的玩意兒,轉過身,正色道,“聽著,你們是外來人吧?現在鸕鶿對外來人查得很嚴,因為有一票人,應該說是一伙強盜,他們自稱為影之團。聽說是燒殺劫掠,無惡不作,這幫人會扮做外地客商,讓領主老爺很頭痛。”
“如果只是在鄉里鄉間流竄,領主老爺倒還能放他們一馬,但,這幫不識好歹的,偏偏要在城鎮里作妖。這下可好,領主老爺徹底怒了,花了大代價,要對城里的每一個角落進行搜查。已經有很多沒辦戶籍的人,被當做影之團的同伙抓起來了。您想啊……”
老板湊到諸葛炳耳邊,小聲說道,“打得狠了,人什么都會招的。所以,我再多嘴勸一句,像你們這種沒有本地戶籍的外人,趕緊跑吧!那些黑罐頭可不管你們從哪兒來,在這塊地方,就是尤里卡女王來了,都得給落雨讓道。”
“小子,你**的掛錯了!”
一扭頭,他又以滾雷一般的咆哮音量,對著仆從怒吼道,“那是阿諾奇·落雨的印記,是‘老落雨’,只有五滴雨水!我讓你掛的是現在的領主老爺,達徹·落雨的盾牌,上面畫的是tm的瓢潑大雨!你眼睛是不是有問題啊!?想害死我們所有人,是吧!!!”
仆從被他罵的一愣一愣,周圍的客人看到這面掛在墻上的盾牌,也表現得十分畏縮,趕緊往店門口看,生怕這一幕被“黑罐頭”們看到。
當今的鸕鶿,這種罪過可大可小,具體得看你愿意為脫罪交多少錢。如果交的不夠,或者一個子兒沒有,無罪釋放到當街砍頭,也就是加個名字的事兒。
從緊張的氛圍中,諸葛炳嗅到了大亂將至的味道。這座與世隔絕的城市,似乎并不像金果說的那么適合躲藏。
胡桃看向他,眼神也變得擔憂起來。
“實不相瞞,我們就是來找阿諾奇子爵的。”希琳向來是有什么說什么的,察覺到大家對盾牌的態度格外怪異,她便張口問道,“他怎么了嗎?”
……
如同被按下了靜止鍵一樣,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下了。
看向他們的眼神,如同行走的瘟疫。
“走!快點離開!”
這一次,不光是老板,店里的所有人,但凡是站著能喘口氣的,都開始把他們往外趕。諸葛炳半推半就地往外走,在即將跨出店門時,拽住了老板的一條胳膊,小聲問道,“我們是外地來的,不懂規矩,至少請告訴我們,阿諾奇子爵現在怎么樣了?”
“現在?我只能說,他犯了一個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老板壓低聲音,擠眉弄眼道,“他死了。爵位和封地,由他的大兒子,達徹·落雨一并繼承,現在的鸕鶿,他兒子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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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在咫尺的柔軟大床泡湯了,再次被攆到滿是泥濘的大街上,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阿諾奇·落雨,原計劃中的關鍵人物,此次遠行的理論支撐,就是老落雨和喬治曾經共事過的交情。其實胡桃壓根沒見過阿諾奇,但為了生存,她在路上也編了很多內容,譬如我爸爸經常提起您啊,以前在軍旅中如何如何啊,之類的。
寄人籬下,看碟下菜,這都沒什么丟人的。
面還沒見著呢,阿諾奇先死了,至于他是病死是老死,還是這當中有什么其他事兒,都不影響眾人現在的尷尬位置。
老一輩親戚之間的交情,都未必能傳給下一輩,更別提“軍旅”情了。阿諾奇或許會看在同袍之澤上,關照一下作為小輩的胡桃。但在達徹眼里,就是你tm誰啊?來我這里找畫面?
再者說……
從館驛眾人的態度看,這位達徹,似乎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和父親做切割了。僅僅是掛了老落雨的盾牌,就讓他們嚇成這樣,聽到自己是來找阿諾奇的,更是紛紛起了應激反應,抓著就往外面趕。
老一輩的交情,在他這里,可能只會起到副作用。
這樣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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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眾人的眼神再度匯聚到諸葛炳身上,尤其是胡桃。計劃好的一切都被打亂,讓這個小姑娘再次心慌起來。
“現在該怎么辦,諸葛卿?”
“不慌……”諸葛炳沉思片刻,迅速下了決定,“我們一時無處可去,城里又在嚴查,為了避免沖突,還是盡早去拜遏一下,說明來意,而且要快!就我和胡桃去,其他人去附近的集市上,再進一些補給品。”
“他愿意收留我們固然好,如果不愿意,我們也要做好立刻啟程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