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明的離火道行雖然算不上什么,可控火之術可不是蓋的,雖然才開始修行,閉上雙目,細細感應,便很快理解了這術法的玄妙。
‘大離熙光此物,不同于法力神通積蓄,更像是紫府離火的一點映射,如以銅鏡照明火,得以聚離光,可無論這鏡修的多么華麗,多么廣大,甚至修出好幾面鏡來,這明火一歇,終究是光明散去,萬事成空!’
故而修行大離熙光的起點就在紫府離火,并且是非離火不可!
也正是因為這玄妙是生源于此,無論他這術法修行時間有多短,這鏡子有多么羸弱,只要有修,那也一定會有一道燭光。
故而紅雉沖離焰一落離熙,都不需要他有多少的修行時間,氣海便生出這第一點大離熙光,準確來說是乃是大離赤熙光。
于是他頗為欣喜地睜開眼睛,兩指一并,向內翻腕,便在指尖亮起一點紅色,不過小指大小,蒙蒙沉沉。
‘威力尚可…’
這一道大離赤熙光飛出,威力其實還不如光明天濤,可李曦明可沒有忘記他修行光明天濤多久,修行熙光又有多久!才讀罷就有這種威力,固然是借了離火,也足見此術法之妙處。
一時間頓時忘我,不但把入門的篇幅讀了,更是走馬觀花地一頭看到最后,等他把這六品術法一一讀完,終于明白了九個玄竅分別有什么用處。
這書寫大離赤熙光的仙修本只用八竅納靈,一竅離熙噴涌離光,可似乎等到他修罷此術法,神通道行到了極高的境界,發覺還有路可走。
‘大離白熙光大成之后,八竅便失去了納靈的用途,可以繼續收集靈火,用極高的道行將靈火同時存續于體內,改以此八竅容納,以求更高的突破…’
‘等到那時,就要收集五種離火,四種真火…還要求五種離火之中必須要有一種離火,叫作離行長明火,也叫作折焚離火…真是夠奢侈的!’
李曦明聽說過折焚離火,不但禍陽提過,李曦明自己也早早的有所耳聞,此火極為稀少,威力極大,也有很奇特的特性,一旦火焰主人隕落,立刻化為八十一份長行元火。
李曦明嘆息一聲,重新睜開雙眼,太陽已經微微西垂,顯然過去了不少時辰。
只是山上依舊光明,紅衣女子靜靜的站在一旁,恭敬地等候著。
“拜見真人…”
湖上的反應速度極快,李明宮已經到了山間,見李曦明滿是思量之色,話語馬上咽回了肚子里。
李曦明自顧自忖了一刻,隨手擺擺手讓她在旁邊坐著,靈識一動:
谷風引火!
巨闕庭中立刻震動不止,三候戍玄火噴涌而出,順著法軀一路向上奔馳,最后在氣海之中停靠。
‘這一點上…我可不用什么道行,可還有為難之處?’
放在平日里,李曦明肯定是做不了半點動作的,一個四品法術放在面前都改不得,更何況以他的離火道行連修行大離白熙光都夠嗆…
可有谷風引火在,他的控火技術理論上來說高得可怕,硬是讓三候戍玄火低頭耷腦,委曲求全地鉆到玄竅里去。
那一點大離赤熙光立刻泯滅,李曦明用神通推算了一刻,兩眼暗暗發亮,重新把三候戍玄火拽出來,八個玄竅一一試了試。
他不用憑道行去調整玄竅,而是壓著三候戍玄火低頭配合玄竅,很快便兩眼微微明亮,再度伸出手來。
“嗡…”
他的指尖竟然浮現出兩點紅色的熙光。
只是多出來的那枚略有些虛幻,如同風中殘燭,隨時要熄滅。
“哈哈。”
李曦明笑了笑,揮手散去法術,心中已經明了。
他可以憑借谷風引火,短時間內多出一份大離赤熙光!這一份完全是額外添上去的,并不算自己的修行,也不能長進,卻能夠臨時多出一份。
這法子看上去用途不大,因為其他八個玄竅不比離熙,需要三候戍玄火乖乖的縮回體內,待在竅內,不能在外御敵,可一份大離赤熙光的威力肯定是不能與三候戍玄火相比的,幾乎是無用功…
‘可眼下一點大離赤熙光是這樣,倘若九點呢?一點大離赤熙光到一分大離金熙光是一步術法上的大坎,很難邁過,可我只要修成九道,斗法之時臨時把真火一收,照樣能施展而出。’
他心滿意足地收了術法,轉過頭去,看向李明宮,笑道:
“如何?”
他這句話自然是問漆澤定陽子的消息,心中早就把一切安排好了:
‘既然要借用人家的鵂玄渡景爐,何不趁機把事情辦了?把他的那幾枚丹藥煉了,不但收獲一份紫府靈資,還能借助紫府靈爐多出上一二枚,正所謂借風趁水,該煉的都煉了!’
更何況定陽子是何人?當日他從梔景山上離開,說的是爐中還有靈器在煉——這是靈器,不是靈胚,這位可是個難得的煉器師!他對李曦明有所求,李曦明看他何嘗也不是個香餑餑!這才會早早展露實力,交好于他。
李明宮明白他的意思,恭聲道:
“晚輩到了漆澤,定陽子真人的道統拜陽山禮遇甚厚,又得紫府親自接見,聽完真人的意思,山主本親自拜訪,帶著我一路來到了湖上,只是真人不在,只好遺憾而歸,留下話給我。”
定陽子靈器在爐中,自然是不能隨便走動,能來一趟,已經是極為看重此事了,她恭聲道:
“他對真人的丹術拜服至極,愿意繼續為真人煉制上巫靈胚,如果真人已經不需要,便有煉制靈器之事可托付。”
這正是李曦明最眼熱的,微微點頭,李明宮繼續道:
“可惜真人手中還有靈器在煉,行程也滿,二來也是思量著我家是否有足夠的靈資煉器…便坦言,只要真人替他煉了這三爐丹藥,只要足夠十五枚以上,便可以替我湖上設計一份靈器,打一份手稿,至于之后的煉制、花費,再行商議。”
“如若我家在煉器方面有人脈,大可直接拿著他這一份手稿去找別人煉制,難度也會大大降低…”
李曦明兩眼一亮,笑道:
“好自信!”
李明宮默默低頭,李曦明則道:
“這倒是不必多說,你就回稟他,既然請他,還能去找別人打造不成,這事情接下了,我不但替他煉足,還要去虎夷山借靈爐來煉,以示看重!”
他笑罷了,正色道:
“你去漆澤之前,著闕宛了解壁沉水的事情,我們要大量采購,大概收得多少,讓她拿主意,到內陣里去。”
李明宮連忙應下,一道天光已經從山外穿梭而來,在山間顯化成形,化為一金眸修眉,白金甲衣的男子,拱手道:
“七叔公回來了。”
“欸。”
李周巍入了座,心情還不錯,笑道:
“晨間荒野有些動靜,去了一趟,不曾第一時間前來見叔公…還請恕罪。”
“胡話。”
李曦明笑了笑,兩人默契地起身,一路往湖中洲去,一邊落向內陣,李周巍一邊則把渤烈王的事情講了,讓他逐漸收斂笑容,暗暗嘆息,答道:
“這也是個麻煩…我倒是有幾個好消息要同你說!”
于是落座,沏了茶,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盒來,遞到他手中,李周巍細看一眼,訝異道:
“洞鷺元水!”
李曦明嘿嘿笑了,把一路上的事情談了一遍,讓李周巍略有震撼,思慮良久,輕聲道:
“叔公是得性命,系仙緣之人,非常人可比!”
李曦明聽著失笑搖頭,很是不認可,直道:
“仙緣是祖輩的仙緣,性命是借你的性命,如今得利,其實借的也是太陽衰弱的滋養,有什么可稱道的?”
李周巍抿茶:
“我看沒有不同…”
李曦明卻不在意這些,李周巍只好提醒道:
“汀蘭真人來過一回,說是朱宮真人傷得實在重,盼望真人去一趟,用一用丹藥。”
李曦明聽了這話,搖頭道:
“這事情讓素免來看還好些,找我是病急亂投醫,等事情好了,我去上一趟,全一全面子即可。”
他只正色道:
“閑話無益,我從定陽子那得了個人情,有個煉制靈器的機會,你既然將大昇放去觀榭臺,元峨就送到漆澤去,請人看一看。”
李周巍一挑眉,微微有喜色,還未來得及推辭,李曦明卻不停,繼續道:
“畢竟古代的東西本來就少,甲胄之物流傳下來更是少之又少,不必多希求,自行去煉…再者,我既然得了離火,這東西該給你了。”
言罷一伸手,眉心天光閃亮,從中飛出一把靈鉞來,長約三尺,斧面兩腳彎如月牙,正是華陽王鉞!
這靈器一出,僅僅握在手中,便有一種隨時要飛去、落入李周巍手中的感覺,李曦明嘆了口氣,答道:
“此物交給你…才是最有用的…”
李周巍這下實在是不敢收了,立刻站起身來,肅聲道:
“長輩為靈器奔波多年,付出無數,才得了這把寶物,豈敢竊據!”
“花費的本就是家里的東西!”
李曦明搖頭,輕輕松手,華陽王鉞的謬寄之能立刻生效,竟然自行認主,落到李周巍手里頭去了!
“這!”
李曦明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佯怒道:
“我游手好閑,在外頭自在,你守著北岸,如若沒些靈器鎮壓,沒個趁手的兵器,如何使得?他們興許奈何不了你,可你被拖住,江邊子弟可就麻煩了。”
遂不由分說,把東西交給他,不曾想才過得這么一小陣,李闕宛已經敲響了殿門,李曦明立刻轉了話語,讓她上來,問道:
“如今…江南的壁沉水如何?”
李周巍向來不是多說的性子,如今這樣,只能向他行禮謝過了,先將這王鉞系在腰上。
李闕宛如今掌管家中的靈物,這一類事情自是問她最方便,這女子盈盈一拜,恭聲道:
“真人若是要得多,不能讓他人曉得了,反過來跟我們提價,這事情要交給我們去做,分到各坊市收購,只可惜府水本就不興,壁沉水更是煉器多用,好在分量大,晚輩估摸著…一時只能采購幾十份,一年下來…至少得手一二十小缸,只是家里要頭疼些。”
李曦明稍稍一估,一年時間過去,肯定是夠用了,遂安心下來,李周巍知道他要安排頸下羽的事情,問道:
“變化之法,還須你用神妙看一看,試一試。”
“晚輩明白。”
李闕宛這下知道兩人是做長遠打算,很快奉命退下去,李曦明躊躇已久,低聲道:
“我欲在鹿萊島一帶設一司,突然想起劉長迭來…他說他修行的神通能養金精與資糧,如若他如今真的有這份心,可以請他看一看洞府之中的化羽池,想一想法子。”
劉長迭此人,與自家結交已久,是值得信任的,可惜身上有不少麻煩,怕的就是引來什么目光,李曦明顯得為難,便打算先問一問府水一道,反而轉向李周巍:
“昭澈元氣可在?”
李曦明此次回來,還有一些安排,其一就是取走族中的昭澈元氣!
他這一路奔波,修行卻沒有放松,短些閑暇便研習術法,長一些的時間也練一練氣,信手就把六輪給修完了,準備以昭澈元氣練氣,修行第二道神通。
‘前些年麻煩多多,時常要斗法,如今江北安定,眼看沒有什么打起來的機會,有明煌在岸邊守著,我也可以安心修行了。’
此刻從李周巍手中取來,收進袖中,感慨道:
“還是嘆著紫煙門的渡遷令好,如今恨不得事事分身去做,更羨慕這些邊修行邊練法術的神妙。”
感慨歸感慨,此刻也毫不耽擱,與李周巍溝通好了,便駕光離去。
李周巍送他出殿,又獨自回來。
他從大黎山回來,心中便沒有一絲安寧,此時耳邊仍回蕩著李曦明的話語:
‘贈王鉞以庇護江邊子弟。’
‘庇佑一時可以,我若不順遂落霞意,轉生而去,湖上子弟何等下場!’
內陣一向昏暗,此刻又寂靜無比,整片大殿中只回蕩著他的腳步聲,這男子一路走到最高處,在主位上入座,從腰間解下那柄三尺有余的王鉞,持在手中端詳。
王鉞,明陽之權柄。
鉞面上沉厚的棕黃色蘊著銀光,麟獸之紋起伏,獸首向下俯視,頂上刻畫著以示正面也示正統的上曜圖。
他五指轉動,將此鉞翻轉過來,背面的陽極圖下依舊是麒獸之紋,只是獸首向上,那雙野心勃勃的眼晴盯著他看。
“啪嗒…”
大殿之外突然傳來急驟的腳步聲,空曠且有力,次子在殿外停了,恭敬地道:
“父親,金羽宗天霍真人來了。”
金眸男子不曾應答,仍坐在大殿高處,靜靜盯著這把王鉞鉞面圖形。
隨著這聲音在殿中回蕩,漸漸消散,這位人間白麟、李氏天驕終于有了反應,他的手指與腕間一同用力,手上的王鉞一點點偏轉起來,鋒刃離正臉越來越近。
隨著他的轉動,所有麟獸之紋都因為偏轉的角度沉下不見,陽極之圖反而越來越明亮,長刃處興起反光,倒映出他那雙冷冰冰的金眸。
“請他入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