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月湖,寒驪島。
織造殿主明清真人,站在寒驪島湖岸邊的月桂樹下,看著湖面倒映的冷月,臉上一片凄苦。
因為明陽真人和杏林仙子結為道侶一事,明清真人心頭哀怨凄苦,不愿意留在傷心之地,就向宗門申請,前來偃月宗鎮守。
其實,修行界也沒有什么“一夫一妻”的規矩,只要愿意,娶多少個都沒問題。
關鍵是……明清真人不愿意。
“愛”這種東西,最根本的特征就是“獨占性”,凡是告訴你“應該大度一點”,凡是跟你說“怎么這么小心眼”的,都是有問題的。
你對她有“獨占性”,她對伱卻沒有“獨占性”,這說明什么?
如今的明清真人,就是因為“獨占性”的問題,過不了心頭那一關,就只能黯然離開傷心地,遠走偃月宗。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無長恨月長圓。
情之一字,最是讓人無奈。
在金丹真人蘊養真靈的時期,情緒最是活躍,也最是敏感,最容易受到這些情緒欲念的影響,一不小心就會“入劫”,這便是“情劫”了。
正暗自哀嘆感懷之際,明清真人突然眉頭一皺,轉身看向身后。
“誰?”
一聲冷喝,明清真人兩眼緊盯著身后的山丘,手上暗自扣住了法寶“織云梭”。
“拜見明清真人。”
一名中年男子,帶著一個年輕弟子,從山丘后面轉了出來,朝明清真人躬身一拜。
“清蟬子?你上我這來,有什么事嗎?”
這個中年男子,就是偃月宗上一任掌教的親傳弟子,也是當成下一任掌教接班人培養的。
自從四派聯盟叛變,跟女魔頭一起殺上昊陽宗,然后被許恪用天劫劈死之后,偃月宗就納入了昊陽宗的管轄,后來還干脆并入了蒼莽仙盟。
昊陽宗到底是正道宗門,行事還是要講些“仁義”的,不能無緣無故就把偃月宗的真傳弟子直接殺光。
所以,清蟬子這些原本的偃月宗真傳弟子,都留了下來。
反正只是一些筑基期的弟子而已,真要有什么不軌之事,反掌即可滅殺,也無所謂了。
“聽聞明清真人對偃月湖出產的桂花酒有些喜歡,屬下特意送來了一壇佳釀,請真人笑納。”
清蟬子朝明清真人拱手一禮
明清真人本來要拒絕的,想到自己坐鎮偃月宗,以后少不了要跟清蟬子打交道,也不能太過不近人情。
“那就多謝清蟬上人了。”
明清真人笑著點了點頭。
“哪里哪里,真人客氣了。如今,我們都是同門,都是一家人了嘛!”
清蟬子滿臉獻媚的笑容,然后揮手朝旁邊的青年弟子示意。
這名青年弟子,連忙捧起一個酒壇,朝明清真人走了上來。
“請真人笑納。”
青年弟子捧起酒壇,雙手舉起,呈在明清真人面前。
“那我就不客氣了啊!”
明清真人笑了笑,伸手去接酒壇。
手伸到半途,明清真人心頭突然一悸,仿佛有種心驚膽顫,不寒而栗的感覺。
這是……這種感覺……有問題。
明清真人渾身一震,突然想起了當初被他化自在天魔奪舍的情形,不由得手上一頓,心頭警鈴大作。
法力一涌,明清真人身形爆退,法寶織云梭呼嘯而起,繞著周身盤旋,做好了應敵的準備。
“咦?感知這么敏銳?我才剛剛調動法力,就被察覺了?”
手中的酒壇一丟,青年男子解除了偽裝,變成了滿頭紅發,雙目如血,妖異邪魅的模樣。
猩紅的魔氣從青年男子身上翻騰而起,血腥、殘暴、邪惡、狠毒的氣息,如同怒潮一般沖起。
“血海魔道?!”
明清真人心頭一緊,原來許恪發現的血海魔道,一直藏在偃月宗?
這一刻,明清真人有種莫名的郁悶。上一次是他化自在天魔,現在又來個血海魔道,我這是犯了什么忌諱?怎么老是碰上魔道中人?
而且……這個魔頭太強了。
一身血海魔氣,浩如煙海,令人膽顫心驚,這必然是元嬰真君。
實力差距太大,還怎么打?當然只能跑了。
織云梭一轉,明清真人毫不猶豫,轉身就跑,連狠話都沒放半句。
“嗯?想跑?你跑得了么?”
紅發散人一聲冷笑,身形一晃,化成一道血光沖天而起,朝著明清真人追了上去。
明清真人才金丹三轉,連真靈都還沒練成,只是金丹初期的境界,跟紅發散人差距太大,跑都跑不掉。
才沖上高空不到千丈,就被紅發散人追了上來。
實力差距太大了。
一道猩紅的血光,從紅發散人沖出,如同一條猙獰狠毒的血龍,對著明清真人狠狠的轟了下去。
明清真人駭得臉色大變,急忙驅動法寶織云梭,死死擋在身前。
“轟”的一聲,爆鳴之聲震蕩四野。
明清真人的法寶織云梭,瞬間打得粉碎,劇烈的沖擊波把明清真人震得口噴鮮血,倒飛上百丈遠。
一招都接不住。
在紅發散人面前,金丹初期的明清真人,完全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血鏈枷鎖,攝!”
一聲冷喝,紅發散人手里沖出一道血光,如同一道鎖鏈一般卷過,瞬間就把明清真人捆縛起來。
“一身大日洪爐法還算精純,可以讓我增加一絲陽性,不錯,你有資格做我的血神了。”
紅發散人看著禁錮在血光鎖鏈中的明清真人,臉上露出了一抹獰笑,“剛開始會有點疼,不要怕,那是正常的,過一會就好了。”
“賊子,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明清真人性子剛烈,完全沒有絲毫妥協,一聲怒吼,鼓蕩全身靈力,就要自爆金丹。
“鏘……”
這時候,一聲凄厲的劍嘯沖天而起。
金紅色的劍光,形如一片翎羽,帶出一道絢麗的虹光,對著紅發散人狠狠的劈了下去。
劍虹炙熱,鋒芒熾烈。
這股熾烈的劍意,仿佛連四周的空氣都被燒成了虛無。
“離火金翎劍?!”
這般聲勢浩大的一劍,把紅發散人和明清上人都嚇了一跳。
劍意,這分明是元嬰劍修的劍意!
紅發散人驚得臉色大變,這是哪來的元嬰劍修?居然潛入到了這般近的距離,都沒被我察覺。
要不是為了救明清真人,這人不得不提前爆發,說不定還會被他偷襲一劍,不死都要丟掉半條命。
面對這般威勢滔天的一劍,紅發散人也不敢硬接,只能身形爆退,避開鋒芒。
明清真人卻有些懵。
宗門就只有明陽師兄、護法長老和考功長老晉升了元嬰,他們三個……都不是劍修啊!
現在冒出來的這名元嬰劍修,到底是誰?
下一個瞬間,劍光斬到明清真人身前,由剛轉柔,只是一繞,捆住明清真人的血光鎖鏈,就被劍光斬得粉碎。
劍光一晃,一道身影出現在明清真人身前。
“許恪?”
看清眼前的身影,明清真人心頭大松了一口氣。
有昆吾真人在,今天這一劫算是渡過去了。
只是,許恪怎么使出了元嬰級的離火金翎劍?他修行的功法,應該不是離火金翎劍吧?
“明清師姐,你去處理偃月宗的事吧!他們應該很多人都入魔了。”
許恪朝明清真人吩咐了一句,就不再搭理,而是抬眼看向了前方的紅發散人。
一路追蹤紅發散人,許恪都已經追到了偃月湖附近。
因為察覺了紅發散人爆出的魔氣,許恪急忙趕了過來,然后……就看到明清真人被人一招擊敗,捆成了粽子。
眼看明清真人就要自爆金丹,許恪不得不露出行跡,出面解救。
如果明清真人不急著自爆,許恪就要用一記太初無形劍,讓紅發散人嘗嘗潛行加背刺的滋味了。
明明很輕松就能解決的問題,現在……只能正面硬干了。
這是許恪打過的,最沒技術含量的一戰。
“許恪?昆吾真人許恪?真是久仰大名啊!”
紅發散人抬頭看了許恪一眼,笑道,“梁國境內,成千上萬的童男童女因你而死!身為蒼莽原正道高層,卻管不住自己的朋友,你不覺得羞愧嗎?”
這番話,當然是攻心之言。
紅發散人早就打聽到了,許恪正處于紅塵煉心的階段,用這種攻心之言,亂其道心,說不定能收到奇效。
“當然羞愧啊!”
許恪臉上浮起一抹冷笑,“這不,我追了三個多月,追了幾萬里地,終于找到你了。”
紅發散人卻不知道,許恪道心已定,明確了自身的真靈本性,哪里會受這種影響?
反而是許恪這番話,讓紅發散人有些心亂。
原來他是追蹤我,才來到此地的?他是怎么追蹤到的?他用什么手段追蹤的?
紅發散人到底是元嬰真君,早就不會被外物影響心神了。
“區區金丹修為,竟然能追蹤到本座,也算有幾分本事。”
紅發散人一聲冷笑,“很好,本座又要增加一道品質不錯的血神了。”
話音剛落,紅發散人突然暴起,一道赤紅如血的劍光,從紅發散人掌中沖出,對著許恪狠狠的劈了下來。
看到紅發散人出手,許恪暗暗嘆了一口氣,不是說反派話多么?怎么就不多說一會?等我布置完無形劍陣再打不好么?
紅發散人一劍斬出,仿佛卷起了無邊血海。
殺戮、屠戮,滔天殺氣從劍光之中沖出,隱約呈現出了血海地獄的無盡恐怖景象,令人心生恐懼,膽戰心寒。
血海無生劍,殺戮滔天。
這一劍,除了血海無生劍本身的威力之外,還帶有元嬰真君的“意志干涉”。
那番血海地獄的幻象,就是意志干涉導致的結果,令人心生恐懼,膽氣大喪,弱者毫無斗志,束手待斃,強者也能影響心神,使其難以發揮實力。
然而,紅發散人卻并不知道,許恪的心神意志,早就難以被人撼動了。
更何況,靈寶混元一氣太初神符,結出“七情六欲心蓮正法”,護住許恪的心神。
這般“血海無生”意境,落入了滾滾紅塵的七情六欲之中,愛恨糾纏,情仇交織,就變成了“愛得死去活來”,只能在七情六欲中打滾,根本觸及不到許恪的心神。
意境干涉已經免疫,但是這一道血海無生劍,還必須小心應對。
伸手一揮,靈寶混元一氣太初神符,又爆出了一道熾烈的劍光,如同高度凝聚的太陽真火,迎著血海無生劍對劈了過去。
混元一氣太初神符,到底還只是相當于元嬰初期的靈寶,一連放了三道離火金翎劍,才堪堪擋住了一記血海無生劍。
“昆吾真人,好大的名頭。你就這點實力?”
紅發散人一聲冷笑,“你的名聲,都是憑借這件靈寶混來的吧?區區元嬰初期的靈寶,能擋我幾招?一旦耗盡了靈寶的靈力,你就必死無疑。”
一邊噴著垃圾話,紅發散人手上不停,一招招血海無生劍,對著許恪劈了下來。
這一番猛打猛攻之下,許恪明顯處于下風,只能不停的驅動靈寶,釋放離火金翎劍,抵擋紅發散人的攻擊。
紅發散人越打越勇,也對許恪越來越不屑。
果真是蒼莽原無人,區區一個金丹初期的劍修,也能混出偌大的名頭,簡直坐井觀天,不知所謂。
但是……誰告訴你,許恪是劍修的?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混元一氣真經,一氣衍萬法,許恪只不過是衍化出了離火金翎劍,用來迷惑敵人,等待一個關鍵的時機而已。
“鏘”的一聲,劍光交擊。
許恪放出的一道離火金翎劍,崩碎成四散的靈光。掌中托著的靈寶玉璧,也熄滅了靈光,顯然是靈力耗盡了。
“你就這點能耐?”
紅發散人爆出一聲嘲弄的冷笑,“那就……去死吧!”
猩紅的血光翻騰而起,仿佛化成了一片汪洋血海,磅礴浩瀚的力量沖天而起,如同海嘯山崩。
現在,許恪等待的時機已經到了。
血海?你聽說過止血術嗎?
許恪撇了撇嘴,伸出一根手指,朝紅發散人輕輕的點了一下。
修行者打架,不是靠蠻干,而是要靠腦子的!
就算你境界比我高,但是,我的學識和智商,全都能碾壓你啊!
你拿什么跟我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