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聽到上方發生戰斗的第一時間,她就已經警惕的在地下室給自己展開了多個儀式。
——防護子彈、弱等擊穿天然抗性、防護劈砍、穩定施法、弱點補強。
她當然是加滿了狀態,提前準備好了自己最強的一擊、才會出來和他們站在這里對峙的。
雖然她現在與艾華斯說著話,但她其實注意力都放在哈伊娜身上。
只要哈伊娜分心,她就會立刻將手頭的“咒嬰”投擲過去。它會自動追蹤心臟,一旦接觸就會沒入體內、直接從體內撕咬內臟造成霜寒傷害。
帶來無法忍耐的劇痛的同時,還能凍結心脈附近的血管。即使吃下沒死,一旦劇烈活動也會扯裂自己的內臟,造成大面積出血。哪怕是主教也救不回來那樣的傷勢。
……但如果這一擊沒中,陷入到了纏斗中的話。
就算她提前給自己加持了不少增益狀態,恐怕也打不過這個年輕監察。
她能感應到,對方肯定已經掌握了第三能級的力量。至少比自己高半階。
雖然不知道對方的道途特性,但她大概率是打不過的。
——機會只有一次!
在看到艾華斯對著自己舉起槍來的一瞬間,她就決定好了接下來的戰術。
她特地給自己補強了防御力。
如果是大威力的槍械,她或許還會忌憚一下。但是淑女之握的威力很弱。
甚至連厚一點、裝滿酒的橡木酒桶都未必能打個對穿。對面那個女騎士,恐怕能直接用肌肉擋住這一發子彈。
這樣的子彈,哪怕精準的打在她的眼睛、喉嚨這種弱點上,也無法對她造成重創。
而艾華斯·莫里亞蒂不過是個沒摸過槍、什么都不懂的年輕人。作為共鳴道途的超凡者之間互相的感應,她能清晰的感知到……艾華斯就算有超凡職業,也絕對比自己至少低一階。
因為她沒有從對方身上感應到任何威脅。
他敢于對阿德馬爾開槍,是因為阿德馬爾已經失去了戰斗力。相當于對著靜止靶開槍。
而觀察阿德馬爾的尸體,這子彈就是正常的威力。沒有經過工匠的特別改裝。
但自己是活人,而且能躲避。他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開這一擊的情況下,一定會選擇槍擊自己的軀干位置來換取命中率。
而她做好的防護,絕對能輕易擋下這一槍。
但她可以假裝自己遭受了致死的重創,讓那個年輕的女騎士放松警惕。然后趁機偷襲對方——
“如何?來賭一把吧!”
她豪爽的哈哈大笑,仿佛真的毫不畏懼:“你只有一次機會!”
維羅妮卡知道,這發子彈如果能命中自己眼睛、或者喉嚨之類的弱點,恐怕的確能打斷自己的法術。但首先艾華斯就未必敢這么打——他只有一次機會。
她繼續給對方加壓,那個年輕人就會選擇求穩!
而這一槍只要沒有打在原本致死的弱點上,她就能安全擋下來;
退一步講,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法術被打斷。他手中那可憐的小手槍,依然無法對自己造成有效傷害——而自己依然有機會偷襲那個女騎士。
——無論如何,我至少不會輸。
快點吧,快點吧。
“快些給我一槍吧——”
通過自己的經驗快速確定戰術之后,維羅妮卡站在原地繼續開口嘲諷道:
“真是可笑又可憐的男孩。上一次沒殺掉你,這一次你可就逃不掉了。你不會以為,這東西能殺死那個蠢貨,就能……”
——彭!
下一刻,槍響了。
只見一道漆黑的線穿過了維羅妮卡的頭顱。
她的那顆光頭就直接四分五裂,像是個西瓜般爆裂開來。
維羅妮卡手中維持的法術失控飄散,極寒的狂風吹過整個酒吧。吹的哈伊娜忍不住退了半步,吹的艾華斯的輪椅向后一直滾著、撞到了墻上才停了下來。
甚至后續都不用補刀。
因為她死的太快、太徹底,以至于“陰影”與“侵蝕”造成的持續傷害都沒能打出來。
白色的細微光點逐漸從她的尸體上浮現出來,涌入到艾華斯體內。
擊殺第二能級超凡者,獲得自由經驗16
——這就是最簡單的逃課打法。
她能使用的防護儀式里,是沒有“切割”、“穿刺”、“鈍擊”類型的物理抗性的。也就是說,她最多也只能對“劈砍”、“射擊”進行抵抗。而她的儀式等級太低,對超凡武器是無效的。
那么只需要找一把有“切割”、“穿刺”、“鈍擊”特性的超凡武器,在進入戰斗狀態之前,用偷襲的手段打她的弱點。就能像是攻擊普通單位一樣穿透所有抗性,單次傷害至少打掉她三分之一的生命,直接陷入破防昏厥狀態。
然后一輪輸出就能帶走了。
而在現實里,沒有了四人本BOSS模組三倍血量加成的她,一槍恰好就能直接爆頭擊殺了。
畢竟制作“附魔卡”的系統,來自于大罪學者的能力。在1.0環境內極為稀有的紫色超凡裝備,到兩個版本之后基本上就是人手一套了,所以“超凡”的詞條,大罪學者的幻魔卡給的還是蠻大方的。
倒不如說,如果不給“超凡”詞條,幻魔卡具現出來的武器卡根本就打不動兩個版本之后的怪物——那個時期的敵人基本上已經人均覆蓋了非超凡抗性,不涉及超凡之力的武器和消耗品都已經打不動人了。
哪會像現在這樣,這藍白裝都能殺人的。
這是什么?
這就是版本更新的壓制。
“你看到了,是她讓我開槍的。我本來只是想嚇唬嚇唬她的。”
看著哈伊娜有些驚愕、又有些迷茫的目光,艾華斯無辜的聳了聳肩:“不關我的事哦。”
“……我知道。不用怕,艾華斯先生。你是完全無辜的,是被她威脅到了生命,才被迫開了槍——我可以給伱證明。”
哈伊娜遲了半步,才慢慢點頭道。
她又回頭看了看那位女術士的尸體,沉默了一會。
“……但是,她為什么敢這么囂張呢?”
她試圖解釋著自己眼前發生的一切,努力使其合理化:“大概是她認為,你這一槍會打空吧……
“——對了,她說‘上一次沒能殺掉你’。難道她就是綁架你的那個惡魔學者?所以她才會輕視你,沒想到你作為一名牧師,除了擁有推理能力之外,還有著敢于同她戰斗的勇氣!”
哈伊娜越說越順口,感覺自己補全了邏輯。
艾華斯連連搖頭。
這人被魅惑了,真是什么話都能說得出來……你饞我身子就直說。這個邏輯已經讓他不知道怎么接了。
“一個人的尸體,我們還能運回去。但兩個人就肯定不行了。”
艾華斯沒有接話茬,只是沉著冷靜的提出建議:“所以我的建議是,我們想辦法聯系一下附近的監察局。讓他們派人來監管——順便把這里查封了。鵜鶘酒吧一定和這些惡魔學者有關系。
“可以檢查一下這家酒吧的地下室,里面應該有大量的儀式材料。”
“太好了!”
哈伊娜興奮之極:“事件解決了!”
但隨即,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說起來,你怎么知道這酒保的名字?”
“因為我來過這里。”
艾華斯毫不避諱:“就是我遭遇襲擊,被綁架的那一天。
“事實上,我之前跟你說的不完全對。或者說……我當時還不知道他們是惡魔學者。”
“他們?”
“對。除了這個女人之外,還有一個中年男人。在我被襲擊之前,他們兩人來找我喝酒……我當時還以為他們是好人,就請他們吃了一頓飯。
“結果沒想到,我離開酒吧后不久就昏迷了過去。迷迷糊糊間,我看到了巨大的石拱門。所以我知道我應該是被帶到了石拱門公園。我根本沒想過,弄昏我的人就是他們——或者說,應該是我那天吃下的食物里有問題。
“這就是我試探那個酒保的原因。我懷疑他給我下了毒,并且認出了我。
“所以我想,我們還不能掉以輕心。應該還有一個更強大的惡魔學者還活著。他是個男人,大約四十多歲、棕瞳,同樣是光頭,有點星銻王國口音——他說他是石材商人,平日里往來星銻與阿瓦隆。”
艾華斯說出了半真半假的話。
那天他的行程是很好調查的。他留下的深刻印象,不只是這野精靈酒保,同時也包括當天來這里的所有客人。
所以這里是騙不了人的。
并且艾華斯還得特別注意視角問題。
如果他真的是一個無辜者,那么他就不應該知道這兩個人的特殊之處。所以他第一天沒有匯報出來是很合理的——在當時艾華斯的視角里,他的確就是出門玩了之后,在回家路上遭遇了襲擊。
但是現在,他就必須要把這件事說出來了。因為一旦開始調查鵜鶘酒吧,他當天的行程根本瞞不過人。
同樣的,他的視角里也一定不會知道,那個男人已經被他反殺了。儀式現場有一名死者,且是通緝犯這件事,他現在是不知道的。
果然,哈伊娜立刻給他解釋道:“不用怕,那個人大概已經死了——我現在完全明白整個事件的經過了。
“他們應該原本就躲在這個酒吧里。然后那天看到了獨自來酒吧的你,就打算把你作為祭品召喚惡魔。
“這酒保就是他們的人,所以他給你下了毒、讓你無法反抗他們的獻祭。
“那個女人剛剛說‘上次沒能殺了你’之類的話,而且那個男人還死在了儀式現場……應該是他被召喚出來的惡魔反噬,而他的學生就果斷逃離了現場。結果沒想到惡魔首先反殺了它的召喚者,結果你就活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
艾華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如果那個男人已經死了的話……那和我的推測,大致就對上了。
“這樣的話,學姐——我們就不必立刻去通報監察局了。”
現在要用到哈伊娜了,于是艾華斯不再直呼其名、而是用回了學姐的稱呼。
“為什么?”
哈伊娜有些奇怪:“人多了找起來會快一點吧?”
“之前逃走的客人里肯定有人通報監察局。而且我剛剛開了兩槍,外面的人應該聽見了。監察應該過一會就會來的,我們只需要在這里等著就好了。”
說到這里,艾華斯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哪怕是哈伊娜也能輕易看出來的遲疑。
她立刻問道:“怎么了?”
“事實上,”艾華斯壓低了聲音,“我可能有一本書落在這里了。
“我那天離開的時候昏昏沉沉的,東西留在了這里。”
“什么書?”
“那是一本禁書。”
“禁書?!”
“是的。”
艾華斯點頭,嚴肅的說道:“它叫煉金學暗語,應該是被這酒保收到了地下室里。
“我原本不敢要回它。但既然我們現在可以不立刻通知監察局的話,我還是想要把它回收。那本書還是很珍貴的……而且我也擔心,如果它留在這里,或許會有人查出這本書與我們莫里亞蒂家族有關。”
“……你呀。”
哈伊娜只感覺有些頭疼。
哪怕不算顏值——在這短短一天的接觸里,她也對自己這個學弟極為欣賞。
聰明,認真,有文化。甚至還是一位奉獻之道的追尋者,并且與自己一同戰斗。從處理掉那個女惡魔學者的事件上來說,他甚至還可以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她可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但是這件事怎么處理呢……
哈伊娜思考了一會,先是收劍歸鞘,眼中的光輪漸漸熄滅。
“就這一次。”
她也同樣壓低了聲音,嚴肅的說道:“我知道大人物里,肯定有人偷偷研究過那些禁忌知識。但沒想到你也一樣……
“我不想舉報你,但你至少不要把它帶到公共場合來吧?這很危險的!
“哪怕不被路過巡邏的監察局搜查包裹,也有可能被人歹人盯上——你可能不知道,這種神秘書籍在黑市里的價格很高的!”
我當然知道。
就是因為它很貴,而學姐你窮怕了、能共感到痛,所以才在這里提出這件事……
“是,學姐說的是……”
艾華斯連連點頭,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學姐能幫我找回來嗎?它既然是非法的,那么應該會被藏在地下室里;如果它足夠珍貴,應該放在什么重要的盒子里。”
“……我懷疑,你就是因為那本書才被盯上的!”
哈伊娜沒有教訓夠,忍不住又說了兩句。
但看著艾華斯的樣子,她果然還是心軟了。
她嘆了口氣,把自己的監察徽章和佩劍都交給了艾華斯:“你就待在這里,不要出門。如果我還沒回來當地監察就來了,你就把這個給他們看。告訴他們已經有人在調查了,讓他們在這里等著。
“——還有,說到煉金術我才想起來。按照標準辦案流程,你這把槍之后還得交給監察局檢測一下,看看有沒有被煉金術非法改裝的痕跡。”
“我明白的。應該的。”
艾華斯毫不猶豫的點頭答道。
哈伊娜有些不放心:“你跟我說真的,到底有沒有?我感覺它的威力有點大。如果有的話,我幫你處理一下尸體,可以稍微隱藏一下尸體痕跡——煉金術改裝武器也是違法的。”
“真的沒有。”
艾華斯非常確定的擔保道:“可以隨便檢查。還是別處理尸體了……要是有人查出來尸體被你處理過,你也不好過吧。”
且不論這是附魔,的確不是改造……而且要是幻魔卡能被監察局這些等級最高不到四十級的新手技師查出來就有鬼了。
懂不懂什么叫行業技術壁壘啊?
聞言,哈伊娜心中一暖。
明明提出要求幫助對方的人是自己,但不知為何她卻有一種被人幫助了的感覺。
“小心點,我很快回來。”
說著,哈伊娜就打開了地下室的門。并且關上了門。
在她離開之后,艾華斯才輕輕嘆了口氣。
臉上那種犯了錯的小狗一樣的表情頓時收斂起來、消失無蹤。他變得面無表情。
——下一刻,艾華斯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他的行動非常流暢,沒有任何遲滯。
而在他離開輪椅的瞬間,他身下的影子宛如突然被喚醒的活物一般,緩緩動了起來。如同不定型的魔物,從他的皮膚上緩緩爬行著、從地面上四處蔓延扭曲。
整個狼藉的酒吧大廳中,都變得昏暗了起來。
就仿佛這里并非是正午,而是拉上燈的傍晚。遮住了從外面射入的所有光線。
嘩啦,嘩啦……
艾華斯踩在自己的影子上,竟是發出了如同靴子踩踏雨天的積水般的聲音。他的影子仿佛變成了某種粘稠的液體,又像是會流動的、黑色的血。
完全無視了這異變的艾華斯徑直走到了維羅妮卡的尸體旁,摸黑仔細搜索著她的尸體。
那天晚上見面的時候,維羅妮卡就給自己展示過了——她將厚厚一沓信貼身藏在了自己的衣服里。
他那時看的清清楚楚。自己寄給他們的最后一封信,就被藏在里面。
這些信就收在她自己的胸衣里。
——假如維羅妮卡在自己疑似被影魔一并殺死后,忘記銷毀、或者打算暫時保留這封信的話……
她如今突然死掉,它就會成為能將這件事牽扯到艾華斯身上的證據。
艾華斯將哈伊娜騙走,就是為了能悄悄收回這份致命的證據。
結果,正如艾華斯預料的一樣。
艾華斯從維羅妮卡的衣服里摸出了一沓大小不等的信件。并且一眼就看到屬于自己的那一封。
“呵。”
艾華斯冷笑一聲,捏緊了那封信。
預料之中。
——這就是最后的證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