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克羅艾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去首先觸碰鑰匙。
雖然不知道這把鑰匙有沒有什么預警功能……但還是以防萬一,最后再拿走比較好。
越是接近勝利,克羅艾反而越是冷靜了下來。心中開始思考各種可能性,思索著自己的疏漏與過失。
安靜的復盤過后,確認沒有漏洞。
艾華斯也是真的喝醉了,他在睡夢中的各種行為沒有任何異常。
于是她才大膽的走上前來。從懷中掏出了一支暗紅色的口紅,輕輕給自己涂抹著。
適應道途的基本能力,就是對毒與疾病的抵抗能力、等級越高就越強。正因如此,他們才能吞食大量草藥而不需要擔心副作用,亦或是在野外吃下任何看得見的生物來補充能量與營養。很多毒對他們自己是沒有用的,但對其他人卻有用。通過這種認知差異,適應道途的暗殺能力非常強。
而她作為“鷹眼”組織的成員,能從組織里知道各種秘毒與咒毒的制作方法。她除了將這種膏狀的猛毒涂抹到“鷹羽”飛刀上,還將它們制成了方便攜帶與隱藏的口紅,用一個致死的吻來觸發。
當然,這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僅僅只是她的一種惡趣味……硬要說的話,就是一個吻總比給對方涂口紅的動作要輕一些。但其實她真正想要做的,僅僅只是“親吻”而已。
悄悄奪走他人生命的吻,給人一種浪漫而充滿魅力的感覺。仿佛自己是傳說中的魅魔或是女妖一樣。很是有一種儀式感。
但克羅艾現在回頭想想……或許自己從最開始就偏向于愛之道途。這一路的習慣,其實就在不斷強化她自己愛之道途的相性、而她自己卻始終未曾察覺。只是如今,她才真正察覺到了自己的欲望有多旺盛。
就像是她總是會穿著那些對阿瓦隆人來說,有些過于暴露而顯眼的衣服、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一樣。這對一名刺客來說,似乎有些過于高調了。
她一直都將自己偽裝成美之道途的信徒,但她或許更適合愛之道途。可惜,鳶尾花的愛之道途完全被月之子把控,而她或許可以離開組織、卻絕對不可能成為月之子——否則一定會被同事們找出來并殺掉的。
——但也沒關系。
等我拿到了這把神圣武器,也就有了和組織談判的底氣了。
給自己涂好了口紅,克羅艾看著熟睡而帶著酒氣的艾華斯、露出了笑容。
……仔細一看,雖然之前看著挺氣人的,但這個年輕人如今細細看起來還是挺英俊的嘛。
那親他一下,我倒是也不虧。
她俯身輕輕親吻艾華斯——但不知為何,她的腰卻只能彎到一半。
她都已經能嗅到沉睡的艾華斯口中呼出的淡淡酒味、以及他身上散發著的異性味道。但她的腰卻像是被麻醉了一般,保持著這費力的動作、一動也不能動。
“——鬧夠了沒?”
一個冰冷的女聲在她腦海中響起。
從聲線與語氣上來判斷,像是一個強勢而高傲的成熟女性。
——不是艾華斯的那個貼身女仆。
該死的,這房間里還有其他人埋伏?!
克羅艾一瞬間清醒了過來,下意識的就融化為陰影、掙脫這來源未知的束縛,潛入到了艾華斯的影子里。
但與之前的每一次陰影潛行都不同——
又或是說,就和上次她潛入艾華斯的影子時一樣。一種莫大的,極為強烈的恐懼感攫住了她的心。
——可她已經來不及逃走了。
原本穿行自如的影子,此刻卻像是凍結的冰一樣,冰冷而堅固。
就仿佛她自己投身于囚籠之中,將自己凍結在了冰塊中。
而那個冰冷的聲音在她耳邊嘲諷著:“你這偷竊陰影力量的小賊,倒是挺信任這份力量的啊……”
而在這時,克羅艾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再度擁有視力的時候,她看到躺在床上的艾華斯變得很遠。
而自己的視角……
——就像是被封印到了鏡子里一樣!
而與自己長得幾乎一摸一樣,只是發色與瞳色都是純黑色的“另一個自己”,就站在自己剛才的位置上、嗤笑著看著鏡中的克羅艾。
她慢慢“走近”鏡子,湊近過來——她的“行走”僅僅只是一個動作,而實際上她是飄過來的。她的腳在走路的時候,有一半會融入到地下。而她的身體也并沒有因走路而高低起伏,而是散發著淡淡的黑煙。
在鏡中的克羅艾,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她被迫做出與鏡子之外的自己一模一樣的動作,湊近了讓她感到莫大恐懼的“另一個自己”。
在“另一個自己”湊近之后,克羅艾才注意到……她的瞳孔與頭發并非是黑色,而是不斷流淌著的虛無。不是能反光、能看清發絲的那種黑,而是“不存在”。
她的皮膚也白皙到如同幽靈般,呈現一種近乎半透明的質感……唯有身上的衣服是實體。
——你是誰?
克羅艾想要說話,但連張嘴都做不到。仿佛自己真的化為了一道倒影。
但鏡外的自己卻像是聽到自己的心聲一樣,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頗具魅力的笑容。
可這時被封到鏡子里的自己,卻并沒有同步做出一樣的動作。
鏡子里的克羅艾,依然是焦糖色的短卷發。她臉上浮現出肉眼可見的恐懼,那姣好的面容都一并被扭曲。
“鱗羽之主的追奉者,竊取魚類之鱗、竊取鳥類之羽的盜賊啊……事到如今,連自己的力量來源于誰都不記得了嗎?”
她嘲笑著,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指、在克羅艾臉頰上輕輕滑動。
咔——
克羅艾仿佛聽見一聲幻響。如同靈魂被切割一般,無法言喻的劇痛傳來——她的鏡像被切開了一條裂紋,而她卻喊不出來一個字。
她的大腦因痛苦而空白,但很快那個單詞便涌入心間——
——自己的力量來源于誰?
是影魔!
……艾華斯的影子里有一只影魔?!
怎么可能!
但是……如果這是事實的話……
那一瞬間,她就明白了一切。
為什么艾華斯能看見自己、為什么他完全不怕自己、為什么自己在進入艾華斯影子里的時候會感到莫大的恐懼……
而她也了解了,艾華斯在宴會上說的那些話,不過是為了把自己引來的陷阱與偽裝!
——什么牧師、什么英雄!全是假的!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東西——能與上位惡魔契約的惡魔學者,絕對不可能這么年輕!
這一定是哪個極為強大的惡魔學者、兼職了黃昏道途,轉生到了艾華斯體內、竊取了他的身份與軀殼!
那一瞬間,悔意就襲上了她的心頭。
如果再有一次機會,她絕對不會招惹艾華斯!
但已經來不及了。
她絕對不可能從影魔手中逃走!
適應道途的力量來自于模仿他人。無論是毒、預知、隱形、再生或是其他的能力,都來自于對自然界其他生命的模仿。而她的陰影潛行技能就是鷹眼組織的前輩們,通過模仿“影魔”這種惡魔而構建的能力。
然而那終究是盜版,他們畢竟無法真正抓住一只影魔來臨摹它的天賦。這不過是通過觀察力與想象力來構建出的弱化版能力。
如今她才知道,原來影魔對“陰影”的操控、居然也包括了鏡像!
與其說是這樣才能抓住她,倒不如說是影魔已經抓住了她,然后特地給她表演了一下真正的影魔是如何捕獵的……
“我倒是不介意你們從我哪個同族身上抄襲了它的天賦。但是伱用的太丑陋了,就像是蛤蟆在唱歌、驢在跳舞。我感覺像是有一個大象從頭上咚咚的跑了過去……吵死了。”
影魔的聲音中滿是惡意,而克羅艾越發清晰的意識到、影魔的聲線正在逐漸向她自己靠攏——從那傲慢而成熟的女性聲音,變成了她那如同蜜糖一般魅惑的聲線。
“還有,更重要的是——主人的影子,那是屬于我的地盤。”
她的聲音輕柔卻冰冷,纖細的手指透過鏡面,握住了鏡中之人的脖頸:“你越界了,小賊。
“若不是主人仁慈,我當時就要將你撕碎。幸好蛇父護佑,你還敢回來。
“你甚至愚蠢到,想要殺死我的主人——你以為你是誰?如此弱小,卻又如此自信……”
那鏡中痛苦不已的克羅艾,她全身被陰影不斷腐蝕著。落地鏡的邊緣也漸漸滲出血來,就仿佛這不是實心的鏡子,而是逐漸合攏的鐵處女一般。
而在克羅艾失去意識之前,影魔的聲音在她心中響起:“你抄我的,那我也來抄抄你的。正好我還缺一套適合人類審美的皮。
“既然你試圖偷竊陰影……那你的嗓子和臉,現在就歸我了。
“用人類的話說,這應該是叫做債務清償。”
說著,影魔的手指觸碰鏡面,給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叉:“你現在資不抵債了,小姐。”
一瞬之間,克羅艾本就滿是裂紋的靈魂、被影魔的指甲完全撕碎。
直到第二天,艾華斯昏昏沉沉的醒來,他也沒有被影魔叫醒。
這是他之前跟影魔說好的,悄悄干掉那個刺客。沒有什么特殊事情就不用叫醒他。
這也是他表示自己對影魔的信任。
“昨晚情況如何?”
他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是如此在心中問道:“她的遺言是什么?”
艾華斯倒是不擔心影魔把她放跑了。
因為他醒來的時候,彈窗就已經浮現在了他眼前:
擊殺第四能級超凡者,獲得自由經驗120
比畸肢魔低了一百左右,但自己送上門的經驗、也夠用了。算上之前艾華斯沒用完的經驗,他的自由經驗已經有了364點。這樣月初進階完惡魔學者之后,艾華斯下個月初還能連續進階——只用兩個月,就能直接爬到第三能級!
如今制約艾華斯的,反而變成了儀式的冷卻時間。當然,為了防止經驗溢出、還是前面正常看書,最后用自由經驗補等級吧。
能省一點就是一點!
艾華斯只是有些不放心——影魔不會把她身上的東西都一并給撕碎、腐蝕了吧?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她身上能留的裝備都留下來……你放哪了?”
他追問道:“還有。地板什么的都沒弄臟吧?”
“她沒有遺言,到死也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對冒犯了您這件事感到了后悔。”
而影魔與昨天又有所不同、比昨天更像人類的聲線,在他心底響起:“戰利品在旁邊的沙發上,全部都在,主人……至于她的血,我也都吃下去了。不會留有任何痕跡。”
艾華斯順著看過去——還真是。
那衣服迭的整整齊齊的,井然有序、分門別類的擺好了。就像是自己脫下來放那的一樣。非常完整、一點損壞都沒有。
“……莉莉來過?”
艾華斯的第一反應是,是不是莉莉過來擺好的?
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昨晚已經提醒過莉莉了,今天不要來叫他。她是不會擅自進入自己的房間的。
這影魔……做事還挺有條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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