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艾華斯突然開槍打死了記者,其他人都異常驚愕的看向了他。
“你是真的果斷。”
一旁的活銀雙手抱胸,低聲贊嘆道:“不管他是梅林亦或是記者、還是提前下來的偵探,只要這里不是第零層,這一槍都可以開。”
“只是想要給大家節約點時間而已。”
艾華斯擦拭著槍口,平靜的說道。
如果他是梅林的話,艾華斯反而不擔心——梅林只會給他們找麻煩,但真正的雅各布可是會親自給他親孫子艾華斯開盒的。
這個時間點,高貴之紅還沒有成立。無鱗之手仍是民間頗有聲望的儀式師組織。
即使因為咒殺了一些富豪與權貴而被通緝,但他們在民間的聲望是很高的。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雅各布意識到自己被冤枉、那么他大概率會直接公布自己作為無鱗之手創始者的身份。
——艾華斯還不知道純白他們幾個到底是什么人,這種秘密還是不能展示給他們的。
從這個角度來說,艾華斯其實是在滅口。
“假如沒有璐璐辛苦帶來的情報,這一層倒是有可能成為致命的陷阱。”
艾華斯沉聲說著,跨過記者的尸體、走到了圓桌旁,坐下并翹起腿來。
他看著眾人,緩緩說道:“其他幾層都是黑夜中的暴風雨。突然到了陽光明媚空氣清新鳥語花香的這一層……只要他們沒有蘇醒記憶、找到真正的任務的話,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認為自己已經抵達現實層了。
“——因為這里與其他每一層夢境都不一樣。”
伊莎貝爾最開始也是這么想的,因為她給完信息就昏迷過去了。根本就沒有聽到艾華斯的推理。
“但是那種規模的暴風雨剛剛結束后,是不會這么干凈的。無論是森林、草地、還是湖泊,都不會這么干凈。
“樹枝,斷木,被吹得亂七八糟的垃圾與雜物,連湖泊中的魚都會落在地上。這顯然只是個對生活缺乏經驗的小女孩對暴風雨的想象。”
“呵。”
突然,純白笑了出來:“這些都不過是借口……其實是因為托帕吧。
“因為璐璐小姐帶來的情報,與其他人印證過后——只要排除掉梅林帶來的情報,你就會意識到她下降的幾層中是沒有托帕存在的。
“所以你懷疑,我們之前其實都在第二層。而托帕在第一層……只有這樣才能說得通。
“可是伱想沒想過一種可能?或許是托帕將所有人都殺死了呢?
“就像是我一樣——將所有人全部殺死,然后落到了下一層。”
純白微微抬起頭來,宣判道:“承認吧,狐貍先生。你犯了一個錯——因為你的自大、以及我的謊言,而將承載你們隊友的軀體親自淘汰。”
“哦?是這樣嗎?”
狐貍笑瞇瞇的看向純白,璐璐有些緊張的攥緊拳頭、看向狐貍。
純白冷笑一聲,毫不猶豫的說道:“當然。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比我更早進入這場儀式,但你顯然不明白九柱神構建儀式的基本原理。
“九柱神構建晉升儀式,并且給儀式準備劇情和加分項的時候,它都是只考慮晉升者的絕對理性決策的——也就是說,每個儀式的最優解都是建立在‘所有人都是聰明而理性的人、并且所有人都知道其他人也都是聰明而理性的人’,以及‘每個人都遵循自己的道途驅動而行動’的前提上的。
“那么在這種情況下,什么才是最優解?當然是每個人都將自己所在的這一層全部殺光。
“只要每個人都將自己這一層夢境中的人全部殺光,然后再自殺——那么他們就會立刻精準落入到第零層。不僅如此,所有人都會落入到第零層。這才是最有默契的、最具效率的合作!不管有幾個人、有幾層,都可以至少確保六人獲得勝利。
“從出題人的角度考慮,我殺光自己所在的那一層有什么問題嗎?”
純白滔滔不絕的說道。
璐璐越是聽,小臉就越是蒼白。
她有些惶恐的看向艾華斯,但卻從艾華斯臉上看到了一個愈發明顯的笑容。
“你是誰?”
艾華斯突然反問道。
純白瞇起眼睛,有些失望:“你不會到現在,還以為我是梅林在蠱惑人心吧?”
“你不是梅林,但你的確是在撒謊、在故意蠱惑人心。”
艾華斯幽幽說道:“所以我問的是……你現實中是誰?”
“你越界了,狐貍先生。”
純白瞇起眼睛,警告道。
“越界的是你。”
艾華斯毫不猶豫的回擊:“你為什么要幫助梅林?”
聽到這話,周圍頓時一片寂靜。
純白有些訝異的看了一眼艾華斯:“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從我提出了必勝法之后。不過現在回想一下,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已經露出破綻了。”
艾華斯冷哼一聲:“仔細想想吧,從你第一次見到我之后……你所說的一切話,看似是在質疑梅林、但實際上都是在幫助他擺脫嫌疑。
“你見面之后,就懷疑我們兩個人中可能有梅林。”
——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吧?我就是偵探,那個壯漢就是狐貍。
艾華斯與梅林第一次見面時,梅林如此說道。
這話看似沒問題,但其實哪里都不對。
“首先,如果那時的梅林是真正的‘偵探’,他不需要就跟你解釋他為什么是偵探。因為你們兩個原本就不認識,僅通過語言的話、偵探能做到的事,梅林又為什么做不到呢?
“所以他那句話,其實是在對我說‘我們之前聊天的內容,是他在懷疑我是梅林’這件事。而你下意識的做出了一個錯誤的回應——”
——準確的說,如今只能確定你們兩個中至少有一個不為梅林。
純白當時如此說道。
艾華斯十指交叉,輕聲念道:“你選擇跟著梅林拋出的話題接下去。但這完全是一句廢話……我們兩個當然不可能都是梅林,因為一共就只有一個梅林。
“你會本能的說出這句話,正是因為你知道記者就是梅林,但你又不敢明確的暴露出自己知道這件事。
“你直接相信他不是梅林,這并不合理、會讓你變得可疑——為了避諱,所以你假裝與他保持警惕。但你又擔心真引得我懷疑他是梅林,不敢往死里踩他。所以就這么不輕不重的來上一句,僅僅只是為了表明立場。
“我從那個時候開始,就開始有點懷疑你了。但那時我沒想到你正在與梅林合作,所以我進行了兩次試探……
“我直言懷疑你是純白,你卻沒有對我展示敵意。你們有四個人,我們有三個——而恕我直言,我和偵探便是主力、你想必也看得出來。
“而且我們從言語之中告訴你,我們已經在上一層匯聚在了一起、彼此驗證了身份。可你卻并沒有試著阻止我們,也沒有試著尋找隊友。
“假如你真按照你所說的晉升者立場,一切都是為了絕對理性而服務,你那個時候就應該試圖分化我們。
“比如說,試圖讓‘偵探’懷疑我從最開始就是梅林,又或者是做假證、故意誤導來讓我懷疑他。因為我們既然已經湊在了一起,那么之后極有可能都在一起。并且如果我們中沒有梅林的話,那就代表你的三個隊友中就極有可能會被替代。
“換言之,從那時開始你就已經陷入了劣勢。那么你是如何回應的?
“——你無視了梅林的‘快速下降說’中的邏輯漏洞,接受了三人組隊。你還是沒有對梅林展示敵意。”
艾華斯平靜的說道:“那時我就意識到了一件事。你肯定不是梅林,但你也有點不對勁。
“因為你沒那么想贏。可你要是不想贏,你為什么要來晉升儀式呢?
“后來,梅林突然給你提出了一個猜想——你或許殺了整整一層人。而這個說法的目的是什么?”
答案很簡單了,就是吞掉一層。
但這樣的決策有一個漏洞。那就是層數可以少一層,但是人不會突然少一個。
“我當時就在想……會不會托帕其實是在第一層?所以我提出了‘必勝法’……那是一個魚餌。但它不是釣梅林的,是釣你的。”
“必勝法建立在兩個基礎上,即托帕已經從高層直接進入了第零層、并且你真殺了一層人。如此一來,算上還沒有下來的真正的偵探,我們之前就在第一層。如此一來,你當時只要死去的確就是勝利。
“你卻并沒有選擇去死。而你現在又再度提出了這個觀點……反水否認自己之前的話,說自己的確殺了一層人。并且還聲稱托帕也殺了一層人。
“如果真是這樣,那算上托帕那一層、偵探那一層、你那一層,我們的確已經到了第零層。但很可惜,不是這樣……我們現在還在夢中、還沒有抵達現實。”
“你要是不信的話,”純白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可以叫出舞女來看看嘛。”
“——不錯,狐貍先生。”
舞女聞言,從樓梯轉口走了過來。
她笑著說道:“您也被我騙了呢。其實我就是托帕……從最開始就是。”
“既然如此,”艾華斯反問道,“你是什么時候來這里呢,姐妹?”
“在我的記憶里,”舞女說道,“我是昨晚來躲雨的……不過這記憶肯定不太對。”
你是個錘子。
艾華斯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連我問的“這里”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就對上了。”
他嘴角微微上揚,毫不猶豫的說道:“你是梅林。”
緊接著,艾華斯指向了前臺的尸體:“他才是托帕——
“你就是因為看到第一層的托帕自殺死亡,才會故意將二三層的前臺也一并殺死。
“純白故意試圖誤導我,將前臺加了進來、卻將戴雅排除了出去。你想要通過‘戴雅是參與者’這件事,將前臺的托帕也一并排除出去。
“所以我才說,你能夠讓梅林在你面前承認身份,與你合作……你到底是誰?
“梅林說,這場儀式有九柱神在看……你的身份與這有關嗎?”
“這個,最好還是不要問比較好。”
一旁始終沉默的活銀突然開口警告道。
聞言,純白盯著艾華斯看了許久。
老監察才終于無奈的呼了口氣,閉上眼睛。
“不,沒關系的……”
純白睜開眼睛,突然換了一個更平靜的語氣:“這是我入場時,某位柱神讓我臨時給你們加的考題。祂想看看,在極端情況下,你們是否能夠改變自己的壞毛病——
“你相當多疑、很難相信他人、總是與他人警惕的保持著距離,卻又對親近的人缺乏辨別力,總是下意識想要相信善意之人的話;璐璐小姐善良而又勇敢,但因為被保護的太好,性格有點軟弱、意志力也不夠堅強,無法承受她的才能;偵探先生聰明、沉穩、理性,但總是喜歡出風頭、有著旺盛的表演欲與好奇心,而且還有一顆過于旺盛的求勝心。
“我是你們的臨時考官。我原本是要考驗你承受欺騙的能力的……結果你卻把我直接抓出來了。也行吧,這也算是一種解答。”
“……這究竟是哪位給的考題?您到底是誰?”
聽著純白這話,艾華斯有些遲疑:“您是……永恒圣女嗎?”
他原本還以為純白只是認識梅林,所以選擇與他合作。
結果沒想到,居然是直接接到了九柱神的私聊……
我超,這什么人啊?
“你猜?”
純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老監察者將槍拍到了艾華斯面前,那重新恢復平靜悠久的目光看向艾華斯:“我的考題結束了,不過儀式暫時還沒有結束。但也算是你贏了吧。
“梅林告訴我,托帕現在已經掉入負一層了。畢竟他出生就在第一層,難以分辨夢境與現實。換言之……必須出現的那個淘汰者已經出現了。
“如今只要我們都到第零層,那么我們六個就都能獲勝……”
“——抱歉,純白閣下……還有梅林。我想打斷一下。”
艾華斯突然開口:“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進入負一層不會立刻死亡,對吧?”
“你想做什么?”
梅林反問道:“想驅散地縛靈、把戴雅再救回來嗎?
“原則上倒也不是不行……只要回到現實,你的力量就會回來了。但你只是一個第二能級的牧師。”
“別小看牧師啊,梅林。”
艾華斯笑了笑,又將戴雅抱過來、摟在了懷里。
“……你要做什么?”
戴雅趴在艾華斯懷里,有些不安的扭動著身體:“要不,我這次還是就放棄了吧……你跟著他們下去就好了。我就等在這里維持夢境吧……”
“不行。”
“反正也就只是半個月而已,兩周后我自己去新月儀式不就好了……”
“不行。”
艾華斯溫柔的輕聲說著,將戴雅的頭發撩起、將槍口抵在了她的耳后。
“我就不信,晉升儀式會讓其中一個參與者必死無生。你一定有活下去、并取得勝利的辦法。
“你找不到的話,我來幫你找——就當做是你忍著痛殺死了自己這么多次的、堅強起來的獎勵吧。”
一槍。兩槍。
艾華斯再度醒來之時,耳邊傳來了悖焰之蝶驚喜的聲音:
“……哥哥……你終于醒了!”
“是啊,我醒了。”
艾華斯輕聲說道。
睜開眼睛,金紅色的光輝如初生的朝陽般——從他的瞳底驟然亮起。
四千五百字的第二章!已經六千字惹!
但是還有第三章(叉腰)
貓去恰個午飯,回來繼續碼字,不過第三章可能要晚上惹。
今天貓不會日更萬字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