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華斯別的什么都沒做。
無論是向馬瑟斯主教報平安,亦或是去找可能還在用“阿瓦隆之眼”搜尋伊莎貝爾蹤跡的大守護者,或者是去找那個憑空失蹤的艾瑪女伯爵的蹤跡,再或者是向伊莎貝爾打聽發生了什么事……
至于昨晚他究竟發了什么瘋,此刻艾華斯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艾華斯回到銀與錫之殿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了麗姬婭,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剛剛發生了什么事,并將“尤利婭”形態的伊莎貝爾交給了她。
“放心吧,小子!有我看著,出不了錯。”
麗姬婭也是微微瞇起眼睛,干脆無比的說道:“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
“要是需要幫助,隨時回來找我!”
言下之意,就是無需顧忌艾瑪的身份。
殺了她吧。
即使直接對星銻宣戰也無所謂。
若是戰爭開始,她也將會站在最前面。
這位年齡接近三位數的世界級強者、一生都在致力于和平事業的灑脫女性,此刻也真被星銻人的卑劣之舉而惹怒了。
但她卻并沒有提出“讓艾華斯來保護伊莎貝爾,而她親自動手殺了艾瑪”這樣的意見。
那樣固然成功率更高——艾瑪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戰勝麗姬婭。
縱使同為第五能級,然而第五能級之間亦有差距。
第五能級與第五能級之間的差距,甚至比第四能級到第一能級還要大。
若是她的“父親”來了,或許麗姬婭還要稍微忌憚一下。但對付艾瑪,麗姬婭甚至不用去請權杖與王冠,僅靠龍血令咒就足以咒殺對方。
但是,麗姬婭知道艾華斯不會答應的。
雖然艾華斯看上去并不憤怒——他的皮膚沒有因為激動而變得通紅,他的面容沒有因仇恨而變得猙獰。他的身體放松,雙手自然下垂。整潔的衣服沒有絲毫凌亂,甚至連領結都系的好好的。
他的聲音平靜和緩,眼神清澈明亮。
看上去更像是要上臺演講,亦或者在禮拜堂內鄭重其事的高唱獻給司燭的禮贊。
然而,麗姬婭卻清晰無比的知道——艾華斯這是要去殺人。
這個優雅的男人已經被徹底激怒。麗姬婭從未在艾華斯身上感受到如此清澈而平靜的殺意。
并非是想要謀殺某人。更像是要完成自己的某項工作。
就如同風暴降至、洪水揚起。他要殺死對方,正如天災般不可抗逆,理所當然。
麗姬婭雖然沒有孩子,但她也結過婚。她活了很多年,平時只不過是裝糊涂,但她不是真糊涂。
她懂男人。
在這種節點,她不會多此一舉的以長輩身份,自作聰明的做些干涉。她只會給艾華斯最大的尊重與支持。
艾華斯點了點頭,便嚴肅的前往自己的臥室,把自己沒帶上的裝備全都帶上了。
幸好昨晚提前做好了準備。艾華斯心想。
如此一來,想去殺人也不耽誤事。
他另外拿起一把儀式刀綁了根繩當做項鏈,直接垂在了自己胸前。遠遠一看,就像是閃亮的十字架。
只是……
在艾華斯離開之后,麗姬婭看向“尤利婭”,低聲發問:“你怎么還不變回去?”
——是之前害怕到忘記了嗎?
這是她尚未說出而隱藏在語言之末的潛臺詞。
但伊莎貝爾卻只是搖了搖頭。
“艾華斯去殺了艾瑪,必然會招致戰爭。
“但假如戰爭降臨,阿瓦隆絕不會是被宣戰的那一個——我們沒有什么要辯解的,更沒有什么要爭辯的。我們才是更為憤怒的那一方。
“若是阿瓦隆與星銻之間必須要有戰爭,那必是由我發起的。那就絕不能是艾華斯殺死艾瑪,而是艾瑪試圖對我動手。”
盡管事實的確如此,但伊莎貝爾已經被艾華斯安全的救了回來。
“之前發生的事,不會有多少人知道。我變成尤利婭然后被襲擊、繼而引發戰爭。這有可能會給尤利婭帶來麻煩與非議。”
伊莎貝爾平靜的說著:“而且之前那些事太過曲折、太過復雜,不利于人們的傳播與理解。觀眾們渴求一些更簡單的故事,要能夠煽動他們情緒、也要能夠讓沒有文化的人能夠理解。
“因此,我需要上演另一出戲。而我將是演員——正因如此,我便沒有卸妝。
“我覺得,艾華斯應該已經猜到了。所以他才會把我交給你。”
她的理智清醒,思維清晰。
她感覺自己的大腦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清醒……
這是伊莎貝爾第一次嘗試著以自己的意志,去達成某些堪稱“陰謀”的策略。
即使它的目的如此簡單,手段如此笨拙……
但這至少是伊莎貝爾憑借自己的意志,所編寫的第一個劇本。
伊莎貝爾認真向麗姬婭詢問道:“您能保護好我嗎?即使在艾瑪的攻擊、偷襲與操控之下,也能保護好我?”
比伊莎貝爾更為矮小的龍人幼女只是大咧咧的笑著。
她毫不猶豫、輕描淡寫的說道:“那是當然……”
麗姬婭說到這里,突然笑了出來:“啊,看來你不用去趕場了。
“——他們來了。真是主動啊。”
麗姬婭眉頭微微緊皺,稚嫩的面容卻顯得威嚴。
“走,我們出去看看。”
她低聲說道。
而此時此刻,艾華斯甚至還沒有離開銀與錫之殿——他才只是走在圓桌廳,外面便傳來了風暴的呼嘯聲。
銀與錫之殿外面風云變幻。感受到了敵意,獅鷲之橋上的獅鷲們紛紛起飛,試圖進行攔截。
然而在菲利普卷起的風暴中,他便硬生生帶著大守護者與一個有些陌生的魔性存在、撕碎了那風暴之網,無所顧忌的直接闖入了銀與錫之殿!
艾華斯停在玻璃臺階上,抬頭望去。
菲利普離得很遠的時候,便揚聲警告道:“我與喬治可能被控制了,艾華斯……但即使如此,我也必須與喬治站在一起,抱歉……”
緊接著,它便突然被抽了一鞭子。
隨后發出低沉的咕嚕聲,頓時失去了神智與說話的能力。
“我知道,這不怪伱。”
艾華斯平靜的說著:“艾瑪也就罷了……真正的第五能級的魅魔,大守護者肯定是扛不住的。”
他微微抬起左手來。隨著藍色的法陣映出,法之書懸浮于他掌心之上、憑空出現。
他看向那個環抱著喬治的惡魔。
僅僅只是用目光接觸,艾華斯就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被那驚人的美麗而顫動。
她的皮膚是如同酣醉般的紅色,背后有著一對蝙蝠般的翅膀。她有著銀白色的長卷發,一直蓋到大腿。一對小巧精致的羊角,像是蝎子又像是獅子般的尾巴。
她身上不著片縷,唯有一條很長很長的銀白色小蛇纏繞在她身上。像是內衣、像是繩索又像是鐐銬,擋在那些無關緊要的部位,卻唯獨將關鍵部位全部暴露在外。
她的瞳底是粉紅色,而瞳孔則是無光的黑色。雙腕低垂著猩紅色的荊棘,看上去像是鎖鏈又像是長鞭。那是比艾瑪美麗至少三倍的惡魔,容貌與她完全不同。
“色欲”之烙印的掌控者,墮天司的寵妃。與夜魔、罰魔同級別的上位幻魔。
——真正的“魅魔”。
她剛一出現,便用無比熱誠的目光看向艾華斯。
而大守護者上半身赤裸,背后有著清晰如疤痕般的幾道粉色的鞭痕、隨著呼吸明滅著粉色的光。他的瞳孔完全失去高光、像是個傀儡一般站在魅魔身前一動不動,面無表情的看著艾華斯。
與之前那種溫和的“魅惑”、“暗示”完全不同。
被這鞭子抽到,就將獻上完全的忠誠。
艾華斯站在玻璃臺階上,嘆了口氣:“我沒想到你們居然敢直接打上銀與錫之殿。”
“我為何不敢呢?我又不是她。”
魅魔嬌笑著,發出與艾瑪完全不同的柔軟聲線:“艾瑪不敢,和我又有什么關系?
“她為她的那個‘父親’而服務,而我只為了愉悅自己——”
艾華斯聽明白了。
魅魔的言下之意是,若是戰爭就此爆發也完全沒關系。
她并非是月之子,不是星銻人,也沒有與親代月之子的深厚感情。
倒不如說,魅魔反而對紅相懷有一種憎恨——來自于長久被他封印在艾瑪體內,始終無法真正孵化出來的憎恨。
不殺死艾瑪,她就始終出不來。
她巴不得給星銻招惹禍端,來報復那個將自己封印起來、讓艾瑪維持穩定狀態的“紅相”。
“你現在還沒有本命惡魔吧?”
魅魔熱切的望著艾華斯,單手托著自己的胸部、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不如就來收下我……如何?
“畢竟我就是被你的血喚醒的……我的主人,我所愛的人。您就是我的父親,我的恩人,我的情人……”
魅魔的眼中滿盈著淚光、感情充沛,卻又因過于充沛而顯得有些做作。
她如同詠唱歌劇般向著艾華斯伸出手來:“當我醒來,我便記得是誰喚醒了我。我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讓她將我放了出來……我正是來找您的啊。
“我可以向墮天司發誓,我就是來找您契約的……只要您愿意賜予我那神圣之血……”
魅魔的聲音變得柔媚:“我就絕不是您的敵人……”
即使只是聲音,也足以蠱惑心靈。
但艾華斯只是沉默不言。
他只是伸出右手,握緊了身前的儀式刀。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滲出。
他的目光變得悲憫,而左手托著的法之書開始自動的飛快翻頁。
“這樣啊,”艾華斯輕聲說道,“我知道了。”
“那您的意思是——”
“——我之前說過的,要送你一張塔羅牌。”
艾華斯平靜的說著:“雖然似乎換了主體,但承諾依然有效。
“只是……我要先向司燭誠摯的懺悔。因為我恐怕要擾亂祂的祭典了。”
艾華斯說罷,他肩膀上停著的烏鴉驟然睜開眼睛,血紅如寶石般的瞳孔懷著強烈的殺意與惡意注視著魅魔。
它瞬間破碎、無數黑色如幻影般的羽毛飄散,剛過了正午不久的太陽驟然被血夜所替換。
混亂與恐懼的陰云逐漸從整個玻璃島蔓延。
清水不知何時化為鮮血。天空之上降落著細密的血雨。
如破碎人偶般的夜魔站在了艾華斯身前。
“我記著這個仇,已經很久了。”
維涅斯發出了空靈卻滿懷惡意的聲音:“不管你是不是她……總之就替她來還債吧。”
而魅魔頓時一怔:“夜魔?”
艾瑪女伯爵不認識“烏鴉”,但魅魔肯定認識自己的上位惡魔同類。
但很快,魅魔的表情就驟然一變:“第六能級?怎么可能——”
“小心點,維涅斯。別殺了喬治和菲利普。”
艾華斯打斷了魅魔的話:“動手吧……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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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