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之間,澎湃著的陰影之力呼嘯而出,將橄欖直接向后推了出去。
溢出的陰影之力瞬間擴散,無形之風吹熄了小禮拜堂內的所有燭火。
陰影以司燭大教堂為中心向外飛速擴散。
并沒有卷起狂風,只是擴散著的黑暗吞沒了一切光源。原本還在戰爭中的雙方被迫停手,因為他們全部都被致盲了。
……怎么回事?
如此強大的陰影力量……
顧問突然感受到了不安。
蘭斯洛特一世……應該是威權道途的騎士吧?
為什么復活他的儀式,聽起來像是復仇領域的產物……
復仇那可是愛之領域的力量,是影天司所掌握的權能、正如陰影一般。
阿瓦隆之影……如果說這是屬于影天司的力量。
會不會意味著,蘭斯洛特一世被復活之時……他就不再是原本的那個蘭斯洛特了?
而在這邊的終端儀式被激活之時,遠在鷹岬村的另一處法陣也一并被點亮。
那邊的儀式陣遠比小禮拜堂這邊要復雜的多——四五十個重疊在一起的陣法、象征、超凡材料,構成了一個無比精密、卻復雜到難以維護的系統。當它們開始運轉之時,被隱藏在其中的另一個儀式陣也隨之啟動。
此時此刻,夢界,影之國。
蘭斯洛特手持長槍,在迅猛的移動后連續揮動三次武器,將眼前壯漢手中的長劍擊落出去。隨后槍出如龍,將他的喉嚨與心臟瞬間貫穿!
隨著他收回武器,被他殺死的壯漢再度復活。
“哎呀,我失誤了……”
赤裸著上半身的壯漢有些不甘,卻仍是開朗的笑著:“不過你這手倒是不錯——跟誰學的?”
他丟給蘭斯洛特一壺酒:“算了,不管那些。嘗嘗這個,我后人最近給我上的供!”
“好啊。”
蘭斯洛特笑著,收起長槍并接過酒壺:“真不錯,可惜我的后人不懂往這邊送點東西……”
“給你送什么?”
男人沒好氣的說道:“你是活人,我們是死人。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我這活人,某種意義上也和死人差不了太多……”
蘭斯洛特自嘲的說著,拿著酒壺坐在男人身邊。
這里總是陰沉沉的,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天上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黑灰色的天空總是滾動著烏云、不斷落下雷電,卻始終沒有下雨……令人心情壓抑。
然而地上這里的熱鬧氣氛,卻與那陰沉的天空相反。
不遠處的獵人們狩獵著巨大的魔豬——這些魔豬死后便會復生,然而卻可以取下它的肉來烤著吃。不遠處則是宴會,宴會旁是正在浴血廝殺的兩位戰士。
人們一邊吃肉喝酒,一邊在旁邊圍觀叫好。等他們吃完這一頓,就要迎來下一波的互相逃亡、廝殺。
他們全都是已死之人,是那些好斗、強欲、善妒,強于廝殺之人。是被影天司所選出的最為英勇,強壯而英俊的戰士們。
這里沒有什么工作要做,已死之人也不用吃飯。茂密的黑色灌叢會盛產一種黑色的大草莓,它們可以用來釀酒;而在影之國內的各種魔物,在死后也都會重生。釀酒與烹飪會由魔女與仙女們負責,其余人每天要做的就是喝酒吃肉、彼此廝殺。
而每次最后的幸存者,則能與影之國的女王共度良宵——從這種意義上來說,這些英勇而強壯的戰士們甚至能算是影天司的后宮,魔女與仙女們也是一樣。
影天司掌握著背叛與復仇的領域,因此那些魔女與仙女們偶爾也會勾引這些熱血澎湃的戰士們——被發現之后自然也會受到影天司的懲罰……但這未嘗不是一種玩法的一環。
不過比起荒唐、殘忍而墮落的鮮血領域來說,這邊的玩法已經很保守了。
就在這時,蘭斯洛特突然怔了一下。他的靈體噼啪抖動著,模糊了一瞬。
他聽到了……有人在呼喚自己。
“……啊。”
他嘆息一聲,悵然若失的感嘆著:“終于……終于要結束了嗎?”
“哦?要走了?”
他身邊的壯漢哈哈大笑,催促著:“快點,再喝點!再喝點!
“等你復活了,可就喝不到這冥界美酒了!”
“也說不定,我還會再回來的。不過再回來的時候……可能就是身披銀甲的白騎士了。”
蘭斯洛特笑著,將酒一飲而盡。
在壯漢“給我留點啊”的抱怨聲中,他將酒瓶還給壯漢、一并將自己的長槍也丟給了他。
他的身體扭曲消失,像是被吸出去了一樣。
而在此時,呼嘯著的陰影變得更為濃烈、再度呼嘯擴散。
草木枯萎,火焰熄滅,金屬銹蝕。
橄欖有些難受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連連后退——他這具軀體的年紀太大,無法承受這種程度的陰影沖刷。葡萄試圖用巖壁來保護自己,但它們也擋不住這無物不穿的陰影之風。
若是從上往下看阿瓦隆,就能看到肉眼可見的陰影波紋以玻璃島為中心,向外呼嘯擴散。
河流變得污濁,樹上的果子長起了黑色的斑紋,儲備著的糧食也被污染。
陰影還在堅定而緩慢的擴散著。
除卻天上的月光之外,一切光源都被完全吞噬、屏蔽。整個世界仿佛又回到了原始時代,人們在夜晚恐懼的躲藏起來,不敢外出。
戰爭被迫暫停。因為沒有人能看清敵人在哪,隊友又在哪。就連超凡者的視覺也被這陰影帷幕所屏蔽,點燃的火焰瞬間就會抖動熄滅、就像是在大風之中一般。
而棺材之中,蘭斯洛特一世突然伸出手來,握住了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
隨后,他將匕首瞬間拔出!
剎那之間,那已然邁入老年的容貌卻如同充氣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年輕,再度回到了三十多歲的樣子。
然而,他并沒有完全變成歷史上蘭斯洛特的樣子,而是變成了黑發黑眼。陰影之力在他的臉上凝聚成戰紋,他的瞳孔黑中發紫、如同一顆熟透了的葡萄。
極為強烈的壓迫力讓艾華斯一時心驚。
他的氣息甚至比夜魔還要強大——光是存在于此,那種強烈的存在感就讓周圍顯得如此不和諧。就仿佛是畫風與周圍不同……在2D的環境里突然出現了一個3D的角色一樣詭異。
那些飛馳而出的陰影之力、如今已經擴散到了玻璃島之外。而它們此刻以數倍速度如時光倒流般回流,源源不斷沒入他的體內。只是之前已經被污染了的東西,如今仍然被污染了。
光明剎那間回歸。
燭火呼的一下飛起、劇烈的搖曳,禮拜堂內再度變得明亮起來。就連艾華斯教冕之上的三根蠟燭都被一并點燃。
蘭斯洛特一世睜開眼睛,從棺材中極緩慢的坐了起來。他全身骨骼噼里啪啦的亂響,整個人的氣息逐漸從石像、尸體化為活人……漸漸有了生命的氣息。
“孩子們,我回來了。”
他睜開眼睛,友善、嚴肅且認真的說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
死而復生的奇跡。
不僅如此——甚至還是返老還童的奇跡。
看到這里,艾華斯微微一頓,仿佛想到了什么。但靈感一閃而逝,他沒能直接抓住。
……奇怪,居然成功了?!
怎么會成功了?
艾華斯一時之間有些迷茫。
他剛剛都準備好背刺顧問,將其擊殺了。
不應該是直接將影天司召喚下來嗎?還是說,在這條世界線里,祖父沒有對阿瓦隆之影動過手腳?
如果說阿瓦隆之影儀式就是銜尾之環,那么被召喚下來的應該是影天司才對。而如果被復活的就是蘭斯洛特一世,自己的任務怎么可能包括“保證平民存活”這一點?
難不成是主持人嚇唬自己,考驗自己的勇氣嗎?
“……嗯?”
而就在這時,蘭斯洛特一世卻突然怔了一下。
他看向艾華斯,微微皺眉。
“我是不是從哪見過你?”
“……您怎么可能見到過我。”
艾華斯有些無奈,但只能回復這位陛下的問詢:“我是艾華斯·莫里亞蒂。莫德雷德的后人……但我們一族都是養子,所以我和那位莫德雷德騎士也應該沒有什么血緣關系。”
“當然不是莫德雷德……”
蘭斯洛特一世低聲喃喃道:“在影之國待了太久,生前的記憶有些模糊了。讓我想想……”
很快,他突然睜大了眼睛。
并非是想到了什么,而是捂住了剛剛被刺穿的心臟、露出了難受的表情。
他猛然伸出手來,將衣服一下撕碎。只見剛剛被貫穿的胸口之上,浮現出了一條細蛇——它環繞著在傷口附近,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形成了一個圓環。
紫色的光輝閃耀在蘭斯洛特身上,極為強烈的超越之力猛然向外擴散。
——現在才是銜尾之環嗎?!
看到這一幕,艾華斯頓時恍然大悟。
一切疑惑都解開了!
原來被復活的蘭斯洛特一世,其實只是完成銜尾之環儀式的祭品!
完成銜尾之環儀式,需要世界極限水平的超凡者作為祭品……雖然艾華斯還不明白召喚墮天司的那些人是如何做到的……
然而剛剛被復活、從夢界歸來的蘭斯洛特一世無疑滿足這個條件!
想到這里,艾華斯突然有了一個沖動、一個想法。
蘭斯洛特一世,本身也是第六能級威權道途的超凡者!
愛之道途的天司與使徒都不靠譜,也無法控制。威權道途的天司要好一些。
或者也可以拉下來銀冕之龍的使徒……他們都是蘭斯洛特昔日的戰友,或許會受控一些。
于是艾華斯伸出手來,按在了蘭斯洛特胸口之上。
——銜尾之環,我也會!
他可以直接修改銜尾之環的目標——不讓愛之道途的天司降臨,而只讓威權道途的使徒降臨。
如果是天司的使徒,那么他們還可以一戰、總比打影天司要強;如果是銀冕之龍的使徒,那么連戰斗都不必了!
儀式的先期準備已經被祖父完全準備完畢,因此艾華斯一瞬間就能將正在運轉的儀式開啟。
但奇異的是,艾華斯突然發現自己體內有什么東西被這個儀式一并啟動了。
那是……
“……牧養之術?!”
蘭斯洛特頓時恍然:“我想起來了,你是牧者!”
……什么?
艾華斯愣了一下。
但他來不及詢問,也來不及解釋。隨著牧養法的技藝自行運轉,銜尾之環儀式被微妙的扭曲。
剎那之間,紫色的光輝化為了猩紅色的圓環。
它如同一個法陣,以他們兩人為中心張開、將他們兩人包在其中,并完全屏蔽了外界的目光。
如果艾華斯有機會看到這個法陣的樣子,就會發現它和自己封印大罪之獸時印卡的法陣、以及法之書上的法陣一模一樣!
“等等!”
顧問剛想問問發生了什么。
但他突然一陣心悸——
只見之前那只停在艾華斯肩膀上的焰蝶,不知何時再度變成了“莉婭”。
她正冷冰冰看著顧問,看上去卻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為什么這樣看著我?”
——是我剛剛做錯了什么、或者說錯了什么話嗎?
顧問大概已經意識到了什么,但還是不死心:“我有重要的話要對莫里亞蒂主教說……非常重要……”
他到死都不愿意相信艾華斯是晉升者。
“你猜?”
莉婭的嘴角微微上揚。
她對著顧問,抬起了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