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餐過后,艾華斯便帶著夏洛克一行人前往了巨魔們下榻的旅店。
在那三頭巨魔之中,唯有草綠色皮膚的獵人早早就睡醒了。當艾華斯抵達那里的時候,他正狼吞虎咽的吃著旅店無限量供應的早餐。
周圍有著各個種族的客人,其中以人類為多。艾華斯還從中看到了稀有的蜥蜴人。
盡管這里的氛圍還蠻和諧的,大家的談話聲音也是輕而禮貌、并沒有任何人對那位巨魔獵人進行任何的譏諷或是攻擊。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視而不見,并在獵人身邊空了好大一片位置。
不過巨魔獵人對此沒有任何感覺,反而非常高興的一個人占據了一大片位置——他拿了一大堆的肉食,在面前的桌子上攤開一大片、吃得汁水橫淌。
而在他抬頭看到艾華斯的時候,差點嚇得被一口嗆死。
他原本肆意的表情剎那間就變得畏縮起來,像是犯了什么錯的孩子一樣支支吾吾的站了起來、對著艾華斯比劃著什么。
艾華斯沒說什么,只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繼續吃。
但似乎是艾華斯的到來把他的胃嚇小了,或者是他不敢讓艾華斯站在旁邊等待。獵人沒敢再吃幾口,便匆匆站了起來。他走的時候還不忘拿走七八個白面包,塞在了自己懷里。
獵人一邊走在前面帶路,一邊時不時回頭對著艾華斯嘰里咕嚕的說著什么。
當他們接近房間,便聽到了里面那如雷般此起彼伏的鼾聲。艾華斯三人就站在房外等著,獵人彎著腰鉆了進去。只聽見他大喊著什么,那鼾聲很快就止住了。
隨著一陣快速的、如同拆家一般的收拾東西的聲音,那位來找爺爺的巨魔儀式師很快便狼狽的走了出來。
“非常抱歉尊敬的大主教。讓你們久等了……”
他一邊說著有些晦澀難懂的阿瓦隆語,一邊嘴里還在動。顯然是在咀嚼剛才獵人給他們帶回來的面包。隨后,他便拉上另外兩人跟著艾華斯一行人前往了升降臺。
等他們等待升降臺的時候,艾華斯打量著剛咽下面包的巨魔,思索著。
……說起來,他還不知道這頭……哦,這位少俠的名字。
想到這里,艾華斯看了看巨魔小哥比自己大出來一半多的體型,稍微更換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或者應該說是巨俠?
于是艾華斯開口與他聊天:“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我叫艾華斯……我應該如何稱呼你們呢?”
“拉比赫。”
棕褐色皮膚的巨魔指著自己說道:“巫師的意思。”
隨后不等艾華斯詢問,他便又分別指了指詛咒師與獵人:“他們是祖麥迪,巴布魯。意思是骨頭膏,獵馬的人。”
艾華斯頓時肅然起敬。
——獵人小哥的名字,好高的攻擊性啊。
“骨頭膏?”
一旁的夏洛克有些疑惑的開口問道:“那是什么?”
“就是骨髓。”
艾華斯答道:“他可能不會說那個詞。”
“哦,”夏洛克頓時恍然,“確實是詛咒師的名字。”
巫師。骨髓。獵馬人。
巨魔的起名邏輯還挺容易理解的……都是相當具有實體化意象的詞。
“那你的爺爺呢?他叫什么名字?”
艾華斯追問道。
“拉比赫。”
拉比赫毫不猶豫的答道:“我叫拉比赫。我爸爸叫拉比赫,我爺爺也叫拉比赫。”
“所以,這是你們的姓氏?”
夏洛克開口問道。
拉比赫有些疑惑的看向夏洛克,沒聽懂什么意思。
“巨魔沒有姓氏,只有部族。因為他們的家庭觀念不清晰,很難分清某個孩子的父親是誰。”
艾華斯解釋道:“他們那邊就叫某某族的某某人。一些關鍵繼承者都是用的同一個名字,這樣人們稱呼起來方便,而其他人就會另起名字。有些是大祭司起,還有一些是父母起。”
夏洛克反應了過來:“那也就是說,他就是那個部族的繼承人?算是……巨魔王子?”
“不是王子的話,也不可能掌握這么多語言啊。他看著最多也就……二十歲?”
“我們是獸歌部落的。十八歲。”
拉比赫連忙說道:“我是獸歌的拉比赫。別的部落,也有他們的拉比赫。”
夏洛克瞥了艾華斯一眼:“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看書看的多。”
艾華斯沒好氣的說道:“菜,就多練!不懂,就多看!”
在互通姓名之后,氣氛肉眼可見的緩和了下來。艾華斯與拉比赫聊著天,而夏洛克也湊到了詛咒師身邊嘀嘀咕咕的說些什么。
雖然對方并不懂阿瓦隆語,但夏洛克足夠聰明、光靠比劃也能讓對方明白個大概。
他們很快就到了第十一圓環。除卻永世教皇所在的第二十二圓環,這里也恰好是教國最中間的位置。
有瑪蒂爾達樞機的介紹信與地圖,他們很容易就進入了中樞觀測局。
這里來來往往的人比第十三圓環要多不少。他們幾乎都是精靈,剩下那部分也基本都是半精靈。他們都統一穿著白大褂,許多人臉上架著有顏色的單片眼鏡。看起來頗像是那種有科幻風格的研究設施。
而這里的另一個特點,就是有著許許多多的鏡子。
大鏡子,小鏡子,一整面走廊的落地鏡……再加上除卻安靜燃燒的“貼圖火炬”之外沒有任何裝飾的走廊。假如沒有人引路的話,大概率會在這鏡子迷宮里面迷路。
每個精靈在將他們引到十字路口的時候,都會離開并交給下一個人。如此反復接力十幾次,艾華斯他們才終于來到了盡頭。
這里是看上去很像是那種科幻飛船駕駛室一樣的地方。
一個泡泡形狀的球型房間之中,有著無數雕刻成蜂巢般的六邊形鏡面。每一個鏡面上都是一閃而逝的清晰畫面,畫面在不斷的切換著。
毫無疑問,這對于巨魔來說簡直神秘如天界一般——他們看著這一切,如同失去靈魂般目瞪口呆。就連夏洛克也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這些一個個的六邊形畫面,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興奮了起來、甚至連臉都有些漲紅。
而背對著他們的那個男人,也在那極力壓低的驚嘆聲中回過頭來。
這位就是洛基樞機。
那是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樞機主教,黑色的罪棘在脖頸位置、看起來像是絞索一般。
最讓夏洛克在意的,是他那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燒著的頭發。那柔順的長發一直垂到肩膀,看起來像是倒置過來的火苗一般。他的容貌陰柔而美麗,但總讓夏洛克感覺有些眼熟。
“……咦?”
可就這時,莉莉卻突然驚呼一聲。
她看向洛基樞機,像是突然發現了什么一樣。夏洛克疑惑的看向她,卻發現莉莉根本沒有回頭看自己,而是皺眉盯著洛基樞機。
洛基樞機也在同一時間發現了莉莉的存在。
他挑了挑眉頭,沒有說些什么,便非常自然的將目光從莉莉身上偏開。
他看向艾華斯,露出微笑:“年輕的大主教,我聽聞瑪蒂爾達樞機找我?請問有什么事呢。”
洛基樞機的聲音溫和而清晰,雖然面容看上去像是三十多歲的青年、但聲音卻如同少年般清亮。
艾華斯的目光停留在他那被縫合過的嘴唇之上,隨后禮貌的行禮開口道:“我叫艾華斯·莫里亞蒂,尊敬的洛基樞機。”
隨后艾華斯伸手在胸前輕點三下,微微躬身說道:“愿司燭看護您的光。”
“也愿司燭看護你的光。”
洛基也是同步低頭,對著艾華斯回禮。
他嘴里喃喃念著這個名字,表情若有所思:“艾華斯·莫里亞蒂……
“……嗯,我聽過你的名字。我就直接叫伱艾華斯吧。”
“是,洛基樞機。我們來這里的原因很簡單……”
艾華斯說著,就指向了身后的巨魔。
而就在這時,洛基樞機卻一臉嚴肅的打斷道:“你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么人,艾華斯?”
“……什么?”
聞言,艾華斯愣了一下。
“我的建議是,你盡快離開教國,不要回來。教國并不絕對安全。”
洛基真摯的說道,皺著眉頭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可靠的醫生一般:“你身上有被詛咒的痕跡……非常清晰且持續。很顯然,有人正在追殺你。”
“——教國,怎么就不安全了?”
一個輕柔卻堅定的聲音傳來。
在四位教皇近衛的護衛之下,純白圣女端莊且嚴肅的走了進來。
“如果說這世上有哪里絕對安全,那就只可能是永恒教國。反倒是離開教國,才會讓一些心懷叵測之人無所顧忌。”
純白揚起纖細而白皙的脖頸,認真說道:“如果艾華斯真遇到什么危險,那我將會保護他。如同保護未來與希望一般。”
“那您也幫未來與希望去找人吧,圣女殿下。”
在純白出現之后,洛基樞機的表情驟然變得冷淡了下來:“我這邊還有其他工作就不送了。”
“請先別走,洛基樞機。”
純白抬頭注視著比自己高出一頭有余的洛基樞機,聲音平靜且毫無感情:“我這里有一項關于您謀殺的指控,還請跟我走一趟。”
“謀殺?”
洛基樞機嗤笑一聲:“梅賽德斯主教之死嗎?那與我無關。我知道這件事,因為我看見了。”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蜂巢鏡群:“誰都知道,我一直都待在這里。近幾個月來都從未離開過一刻。中樞觀測局的所有員工都能為我作證。”
“我知道。但‘受控之火’呢?”
純白反問道:“你敢說這件事與受控之火的極端分子沒有關系?”
“他們和我并沒有直接的控制與所屬關系,受控之火只是一個思想。而不是一個黨派。”
洛基樞機反問道:“圣女殿下。如果將受控之火內部出現了危險的極端分子視為我的責任,那作為教國實際統治者的您,又對此有沒有責任呢?”
“你是中樞觀測局的局長,教國出現的一切事務你都應該提前知曉。遇到這種危險的謀殺行徑,你理應阻止。更不用說那是一位主教。同時梅賽德斯主教是候補圣女,如果我意外亡故,她就可能會成為下一任圣女。”
“我負責觀察‘足以使教國分裂、毀滅、不可抗拒的災難或產生大量人員傷亡的預兆’,并為所有民眾提出正確且及時的預警與避難指引。很顯然,阻止一個主教的死并不在我的職權范圍內……”
“所以你是承認,你知道這件事并與它緊密相關?”
“——即使她是圣女殿下的友人,也是一樣。”
兩人表情都很平靜、言語邏輯也很清晰,也都沒有上手或是情緒激動。瞳孔深處都沒有發光……因此兩個人都沒多認真,也算不得是爭吵。但對話的內容卻完全是各說各的。
這顯然不是因為這次事件才產生的矛盾,而是積怨已久。
……原來早在這個時候,洛基與純白的關系就已經很差了嗎?
一旁圍觀的艾華斯心中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而其他人在兩位大佬的爭執之中噤若寒蟬,一句話都不敢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