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芙娜對她點了點頭,隨后重復道:“沒錯,就是挨打——或者說,任何接近死亡的行為。
“若是吃下毒草而不死,從此就會對這種毒草有抗性;若是被蛇咬過而不死,就會擁有對蛇毒的抗性。若是長久不進食、不飲水,身體就會調整成適合這種生活方式的形態。這就是巨龍能夠生活在沙漠、深海、冰川、沼澤、火山之上的原因。
“所以我才說,這就是我們巨龍一族教育子女的手段。只要被打傷之后再度被治愈,身體就會變得比之前更強一些。而無論是人類還是精靈,都需要辛苦的‘鍛煉’才能做到這種事。
“我之所以如此強大,就是因為我年輕時數次陷入瀕死狀態。我的骨頭被折斷過十幾次,我的眼睛被刺瞎、肝臟三度被切碎,全身的鱗片都換過不止一次。最嚴重的一次,是我為了掩護赫勒欽撤退、而與那有著一百個頭的大海獸戰斗。我的心臟與肝都被它活吃,翅膀也被撕掉。當我僥幸活過來之后,我變得比之前強大了兩倍不止。
“與我那時候比,如今這個世界實在太和平了。這一代的巨龍幾乎都沒有與魔獸戰斗的經驗,一旦突然遇到一次危險,那幾乎就是致命的。以至于堂堂巨龍,居然淪落到能被人類輕而易舉的獵殺到近乎絕種的程度——哦,抱歉。對不起,艾華斯。我沒有說人類不好的意思,只是說……這種情況在過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法芙娜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對人類不太友善,于是禮貌的對艾華斯道了聲歉。
艾華斯連連搖頭:“不不不,沒關系的……”
法芙娜都這么客氣了,他哪敢說話啊。被屠到幾乎絕種的又不是人類……
說實話,他頭一次聽到“巨龍幾乎被人類獵殺到絕種”這種話。聽到的時候他嚇了一跳,甚至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但后來一想,也確實合理。
主要是有銀冕之龍珠玉在前——雖然他們未必能得到來自環天司的力量,從而在“屠龍”的超越之舉中獲得巨龍的力量。但即使如此,龍血、龍心等材料仍舊是天價,屠龍之舉更是能夠成為“屠龍英雄”、從而得到巨大的聲望。
在一百年前,阿瓦隆都還有不少龍。甚至麗姬婭以前的丈夫也是因屠龍而死。
而如今,在阿瓦隆幾乎已經聽不到任何龍類存在的傳聞了。偶爾哪個地方聽說有龍——哪怕只是亞龍,都有可能過去二三十個傭兵團。
星銻更是如此。作為儀式師與煉金術師的國家,他們對龍類材料有著極度渴求。他們連人都敢拆,更不用說巨龍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法芙娜對萊茵的擔憂似乎也是合理的……
一頭弱小而年輕的龍。
哪怕不被殺死,也有可能被馴服或者捕捉。
尤其是看他這樣膽怯聽話又親人的性格……說實話,如果小萊茵不是熟人的孩子,艾華斯要是在野外看到可能也會心動。
如果說巨龍是野狼的話,那么萊茵可能連哈士奇都不算——感覺甚至已經被馴化好了。
“……不過,法芙娜樞機,我有個問題。”
艾華斯有些疑惑的開口問道。
“嗯?請講。”
“像是這種巨龍被獵殺的情況……你們這些強大的巨龍,就不去管的嗎?”
艾華斯確定,如果精靈被捕捉、非自愿拍賣,教國是百分之百會出手干預的。
“啊,沒錯。我們是不管的。”
法芙娜點了點頭,語氣非常平靜:“因為這就是適應之道——若是無法適應環境,那就說明這是被淘汰的個體。不如毀滅。
“事實上,如今巨龍數量大幅減少、接近危險線之后,整個巨龍族群的生育能力就立刻提升了十幾倍。同時巨龍的智商也比過去提升了許多……如今像是萊茵這種少年龍,甚至更小的幼龍都能長久的變形成人類、精靈或是其他的種族了。
“巨龍暴躁易怒好戰的性格也變得冷卻了許多。新一代的巨龍幾乎對所有文明種族都非常親近,并且學習能力也有了進一步提升。同時他們的飯量也隨之減少,龍形態的體型也因此而變小了許多。
“你們阿瓦隆人,應該以為如今阿瓦隆已經沒有龍了吧?但據我所知,在阿瓦隆活躍的純血巨龍至少有一百以上。只不過他們都隱藏了起來……比起舊時代擅長劫掠的巨龍,新時代的巨龍更擅長隱藏。
“因此,無論面對怎樣的環境,巨龍都不會進行干預。一旦進行了過渡干預,那么巨龍的種族演化能力就有可能歪斜、從而無法正確的適應環境。”
“……這就是適應之子嗎。”
艾華斯喃喃道。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巨龍還有這種“隱藏功能”。
以種族為單位,進行調整與適應……
如果說巨人就是“力量”的化身,亡靈就是“黃昏”的凝聚,魔獸是“獸”的體現。那么巨龍無疑就是“適應”一詞的代言人。
“……所以,萊茵的膽子小,也是這個原因嗎?”
艾華斯看向萊茵,若有所思:“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其實他根本就不適合成為戰士?”
聽到這話,萊茵的眼睛亮了一下。
但法芙娜卻堅定的開口道:“不可能,因為他是萊茵。萊茵·龍焰——繼承了赫勒欽之傳承的英雄之子。我用我的肝臟為他打基礎,用脊椎為他打造武器、用鱗片為他打造防具。
“赫勒欽曾說過,要讓萊茵成為世界上最強的戰士。萊茵這個名字,就是赫勒欽臨行前起的。
“我曾經以為這個誓言永遠也無法完成了……但還好有你。謝謝你,艾華斯。若是‘戰士’無法歸來,那萊茵也就永遠不可能成為‘最強的戰士’了。
“如今,我就是第五能級的戰士,這個世界上最強的戰士。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人比我更適合教導另一位戰士了——而同樣的,只要超越我、那也就是最強。”
說著,法芙娜便伸手將萊茵重新扒拉了回來。
她正準備向左邊走去,卻突然想到了什么。
“對了,艾華斯……”
法芙娜剛想說什么,看了看他們就又放棄了:“算了,沒你們的事。”
于是她搖了搖頭,又看向了一旁的齊格弗里德、囑咐道:“記得不要喝酒,齊格弗里德。你們三個都一樣。”
“為什么?”
齊格弗里德下意識的反問道,便意識到了自己三人與艾華斯三人的差異——他們都是精靈。
他很聰明,于是立刻猜到了法芙娜想要說什么:“時光之淚?”
他有些難以置信:“洛基竊取的那部分時光之淚,至今都還沒有找到嗎?”
“哪怕是受控之火,也同樣是虔誠的司燭信徒、更是奉獻之道踐行者。他們為了目的,甚至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奉獻……這種純度之下,不可能通過神術來鎖定他們的。”
法芙娜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好消息是,我們大概知道……對方會使用時光之淚來刺殺格蕾。畢竟我們這里這么多人,無論是怎樣大膽的刺客也絕不可能當面行刺。所以,以防萬一……所有可能入口的東西最好都不要碰。我一會也去提醒一下格蕾。”
“……在教皇繼位儀式上,真的會出現這種混亂嗎?”
艾華斯眉頭緊皺。
齊格弗里德搖了搖頭:“大概只有銀冕之龍和砂時計才會不希望出現亂子吧。無論是鱗羽之主、雙生鏡亦或是蛇父,都喜歡能出現點意料之外的驚喜。
“而偉哲、琥珀、恒我以及司燭,恐怕都不會管。”
“……司燭也不管嗎?”
一旁的伊莎貝爾有些吃驚。
作為阿瓦隆人的她,已經習慣了司燭與銀冕之龍是最公正的神這個說法。
法芙娜點了點頭:“司燭的外號可是‘光明慈父’。他溫和的肯定并鼓勵一切‘利他’之舉……
“總之,還是小心一點。”
她抱怨著:“如今魔鏡還無法使用,我們根本無法掌控整個局面。要是洛基在就好了……”
“受控之火可就是洛基率領的。”
齊格弗里德提醒道。
兩位樞機主教各自嘆了口氣,有些憂慮的搖了搖頭、便重新向著自己的位置走去。
而艾華斯看了看那杯中之酒,搖了搖頭、將其舉起一飲而盡。
小萊茵的問題還是得解決一下。那孩子看著感覺都快碎了……
艾華斯心想。
但是法芙娜太過執拗……艾華斯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說服她。“英雄的遺愿”這種東西分量太重了,除了本人之外幾乎都無法否定。
——還是等他什么時候把如今作為狂獵之王的赫勒欽“收服到精靈球里”,然后讓他親自跟自己老婆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