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老大?你認真的嗎?”
阿萊斯特一時有些無語。
雖然當時她抑郁了一下,但在伊莎貝爾的寬慰之下已經痛痛快快的哭了出來。
其實從那時開始,阿萊斯特就已經沒有那么脆弱了。當她知道有人在乎自己的時候,她其實反而沒那么需要對方真正在乎自己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阿萊斯特其實更在乎的是伊莎貝爾之前承諾的當下。
那一瞬間的共感與包容,成為了治愈心神的湯劑。
她現在并不關心這個承諾是否實現……只要伊莎貝爾有這份心就已經足夠了。
“伊莎貝爾是言出必行之人。她的意志或許比我們兩個都更加剛強,絕不是食言而肥之人。”
艾華斯卻是答道:“芙蕾雅姐姐說,‘強者不善育’。能級越高的超凡者,生下孩子的概率就越低。如果我抵達了第五能級,那就很難與伊莎貝爾留下血脈了。
“雖然她可能并不在乎杜·拉克血脈的延續。畢竟在另一條世界線上,她也將王位的繼承權給予了卡美洛家族。但正因為我們的干涉,伊莎貝爾并沒有進行過那殘酷的自我獻祭……不是嗎?養育別人的孩子,終究比不上養育自己的孩子。況且,那也意味著‘阿萊斯特·杜·拉克’不會再誕生了。”
“……但是你拖不了的。明明大事說的頭頭是道,怎么在這種事上開始犯糊涂了呢?”
阿萊斯特心情復雜:“你再拖,最多也就是拖一個月。可你依然無法從教國離開,伊莎貝爾也無法用面具之外的手段前往教國。雖然我可以用小羊作為‘戴面具的演員’,帶她來星銻玩……可塞勒涅可沒法替她懷孕,你也是其中根本替代不了的人——畢竟不管你怎么拖,在純白圣女洗凈凝珀之前、你也不能將至圣冕摘了離開教國。
“也就是說,當教國這些‘外人’,與你自己那尚未誕生卻已然死去的孩子進行二擇之時,伱卻毫不猶豫選擇了外人……”
說到這里,艾華斯與阿萊斯特突然同時反應了過來。
原來如此……
所以艾華斯奉獻道途的等級提升的這么快!
他并非完全是因為阿萊斯特與伊莎貝爾的約定,而是因為伊莎貝爾想要有一個孩子——除此之外,他的哥哥愛德華也這樣希望、麗姬婭與芙蕾雅也都這樣念叨著。
——伊莎貝爾身為君主,怎能無后呢?
要是這樣時間長了,甚至就連阿瓦隆的大臣們、以及那些平民們也都會為此而感到不安。雖然伊莎貝爾還有個弟弟……然而“女王的弟弟”以及“女王收養的義子”如果同時存在,本身就會產生激烈的沖突,讓國家陷入不安定的狀態。
雖然伊莎貝爾自己可能都隱約意識到了這點……所以她才會說“如果有個孩子”。言下之意,也就是她心里已然認為很有可能他們沒法擁有屬于自己的后代,因為他們晉升的都實在太快了……
艾華斯戴上至圣冕的時候根本沒有考慮過這件事,但當他突然意識到之時……他成為教皇的每一天,就都是在進行強烈的“奉獻”——因為他還太過年輕、尚未留下后代,因此他戴上至圣冕時所奉獻的就不只是自己的壽命,而是“未來的孩子”、“生命的延續”。
它真正的代價,并不只是那幾年的壽命。
而是讓一個十幾歲就成為權力巔峰,健康而強大、前途無比光明,后代必定為阿瓦隆新王,而自己很有可能成為天司甚至柱神的少年,失去了自己在物質界留下后代的能力——正是這種規模的奉獻,才讓他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直接拉滿了第四能級的剩余經驗條。
恐怕就連前任永世教皇,乃至于樞機主教們都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畢竟精靈本身血緣觀念就相當淡薄,姓氏主要通過傳承這種手段繼承。
或者說,這本身就是身為上位超凡者的精靈們生育率低,才會出現的特殊習俗。因此沒有一個精靈意識到這里有什么問題……
“你別拖了,老大。你太優柔寡斷了,不如聽我的——”
阿萊斯特不是喜歡拖沓的性格,她直接打定主意:“如果我月底能晉升,你就陪我一起晉升;如果我下個月才能晉升,你就陪我下個月晉升。反正我們也沒那么喜歡孩子。至于伊莎貝爾那邊……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那是屬于伊莎貝爾自己的事,就讓她自己做決定吧。
“反正今天是肯定趕不上在黃昏前抵達鷹岬村了。我打算明天去找狂獵之王赫勒欽。今晚可以先去找伊莎貝爾,看她那邊怎么說。”
“……行。”
艾華斯始終拿不定主意,因此選擇從善如流:“如果有需要,隨時喊我。遇到任何事,教國都可以是你的后盾。”
“你等著吧,我肯定不會跟你客氣。”
阿萊斯特毫不猶豫的說道:“星銻那邊已經能用得上你了——經濟崩壞、全民失業、紅相叛亂。這種規模的混亂大概率會引發內戰……準備通知教會接手吧,我打算把莉莉的問題解決之后,就變成你的模樣在星銻搞點事。”
“我相信你。”
艾華斯沒有詢問細節,而是毫不猶豫的回應道:“小心星銻那邊的影響,也小心墮天司,別忘了你身上的大罪烙印。以防萬一,我之后會每過三天就在早上聯系一次你,確認你的精神狀態。如果你有事的話記得提前請假。”
“行啦行啦,怎么你真跟個醫生似的……”
阿萊斯特有些無奈的切斷了他們的聯絡。
倒不是她不想再和艾華斯聊會了……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想要悠閑的躺在白鴿歌劇院,一邊給艾華斯共享視野,一邊在心里和艾華斯一同銳評臺上的演出,就這樣毫無憂慮、快快樂樂的過一天。
這也算是一種“一起看”或者“彈幕吐槽”了。
但顯然不行——當艾華斯陷入沉睡之后,阿萊斯特這邊就開始吸引事件了。各種麻煩瑣事層出不窮,讓她根本安靜不了幾天。
“真是麻煩……”
船只已然開始減速靠岸。阿萊斯特嘆息著,從自己的房間出來、走到甲板之上。
她有些懷念的望著遠處執勤的獅鷲騎士們……雖然艾華斯離開阿瓦隆不到四十天,但卻像是離開了一輩子。
阿萊斯特如今著實有些想念質樸的阿瓦隆人了。
——原本艾華斯在去教國之前,還以為阿瓦隆墮落而又瘋狂,到處都流淌著陰謀與賄賂,就如同那彌漫在工廠區的灰霧一般,根本就稱不上是騎士之國,整個圓桌廳一大半都是拿過臟錢的叛徒。
等艾華斯去了教國,才知道什么是癲子、什么叫內鬼,原來阿瓦隆人已經很有理智、很有素質了……
等阿萊斯特去了星銻,才終于明白了“墮落”與“瘋狂”的含義——
——確實有點對不起阿瓦隆,居然要把它和星銻放到一起比較。
阿萊斯特如今甚至覺得,阿瓦隆的“閉關鎖國”政策或許也沒那么糟糕。它雖然攔住了外國的學者、商人與旅客,但也確實將地精與月之子這種缺德種族攔在了外面。
——要知道,與鳶尾花相比,星銻的月之子甚至能算是保守派!阿萊斯特都不太敢想,大哥和夏洛克那邊混的怎么樣了。
也正因鳶尾花那邊的襯托,在真正前往星銻之前,艾華斯一度還曾經認為星銻代表著先進的生產技術,是最為文明的人類國家。
就連月之子與死靈法師也沒有爭奪權力,說到底不過就是惡魔學者們搶煉金術師們的飯、煉金術師搶植物學家的狗糧嘛。這種規模的混亂算不得什么,甚至可以算是和平。畢竟阿瓦隆這邊也鬧過一陣子超越呢……
如今看來,阿萊斯特還是大大低估了“國王”當初帶來情報的含金量。
——艾華斯當初以為國王是往高了說的,至少得夸張個50左右;沒想到他居然是往低了說的,連星銻真正混亂的20都不到!
嘆了口氣,阿萊斯特帶著利維坦走向了岸邊。
某種意義上,這其實才是“阿萊斯特小姐”第一次進入玻璃島。
而一位身披全覆蓋的銀色鎧甲,胸前繪著銀色三角的仲裁者走了上來,禮貌卻嚴肅的問詢道:“你好,請問……”
他正要問詢,阿萊斯特身邊的這個怪物是什么、為什么要帶它來阿瓦隆、有誰可以為她擔保之時。
他卻突然看清了黑袍之下阿萊斯特的臉。
準確的說,是看到了“貝亞德”的面容。
而這艘煉金動力船的船長則在那邊看著熱鬧——身為貴族派系,他顯然也不怎么喜歡通靈塔。能看到這個身披黑袍的女人,能在阿瓦隆這邊腦袋像鉛球一樣實在的騎士面前吃癟……那也算是一件快事。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那仲裁者的態度似乎不太對勁。
仲裁者明顯愣了一下:“您是……”
“阿萊斯特……你或許認識我。”
阿萊斯特說著,將自己的兜帽緩緩摘下:“我遵從與女王陛下的賭約,帶著龍之幼崽歸來……可以將艾華斯還給我了嗎?”
她拍了拍身邊的利維坦,示意它發出龍吼。
利維坦很是聰明的發出震撼人心的巨大咆哮聲——這讓港口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阿萊斯特的存在。
“我要見女王陛下,這是我們約好的。”
阿萊斯特右手撫胸,嘴角惡趣味的微微上揚,隨后又嚴肅的努力再度抿平:“請您通報一下,可以嗎?”
“……這、這事我決定不了……”
明明已經是仲裁廳的仲裁者了,聽聲音也像是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可他此刻看上去已然是滿頭大汗——阿萊斯特相信,如果他能摘下頭盔來的話,他一定會摘下頭盔來不斷擦汗。
“……您請跟我來。”
最終,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將阿萊斯特先帶走。
至少不要再堵在這里,被人們繼續圍觀了……
于是他吹響了無聲的獅鷲笛,喚來了自己的白羽獅鷲。
而此時此刻。
伊莎貝爾正在用餐。
她如往常一般,喝了一些酒來為晚上的入夢做準備——雖然幾天進去都未必能見到一次阿萊斯特,但她如今已經漸漸習慣了喝酒,感受到了些許樂趣。至少不像是最開始那樣皺著眉頭苦著臉硬往里灌了。
可就在這時,她卻突然感到一陣沒由來的煩悶與惡心。
一口酒被她重新吐回了面前的盤子上,隨后伊莎貝爾止不住的咳嗽著。
怎、怎么回事……
伊莎貝爾的第一反應,是自己是不是被人下毒了——因此她立刻喚來了自己的女王近衛,為自己檢查身體并進行治療。
她們都有著奉獻道途的職業等級,因此也都有一部分的治療能力。
那位年紀最大的近衛立刻將手按在了伊莎貝爾的胸腹,照明術帶來的溫暖光輝一瞬間驅散了伊莎貝爾的惡心與頭暈。
可那位近衛,臉上卻突然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她歪了歪頭,不是很確定的問道:“您上次與教皇陛下同房,是多久之前來著?”
“夢里算嗎?”
伊莎貝爾下意識問道,但很快小臉一紅、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于是她老老實實答道:“是二月十六日……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而她話音未落,便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含義,瞬間睜大了眼睛:“莫非……”
“三十七天……”
近衛略為沉吟,隨即笑靨如花:“不出意外的話——恭喜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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