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日食

“記得上一次我們嵐城可以觀測到的日食，還是十年前……”

老匠街，獨具特色的廣播慢悠悠的響起，回蕩在這條古樸而忙碌的街區上空。

廣播聲飄入了窗臺，在季云的耳邊繚繞。

多年來季云都只是將這廣播聲聽做是一種聲音，具體里面說了什么內容，那是一個字都記不住。

相當于悠揚的鬧鐘聲。

季云從床鋪上爬了起來，機械本能的去衛生間洗漱。

昨夜同學聚會，讓沾酒必醉的季云終于破例喝了一杯，之后的事情季云就只記得片段了。

果然還是被自己最看不上眼的家伙給羞辱了一番。

終究在同學中活成了一盤無人問津的配菜。

好像最后還借著那酒昏勁，向自己的白月光索尋了當年的那個答案……

“砰砰砰！！”

三聲敲門聲，只聽節奏和力量季云就知道是誰了。

同樣住在這沒有被劃入拆遷范圍而到了成年開始混吃等死的老哥們——吳凱。

“季云，緊急事件！”吳凱隔著門喊道。

季云取了桌面上的騎手頭盔，隨手抓了一塊面包，一邊啃一邊往屋外走。

“盡快到機場高速口，有活！”

“上車！”

……

精致的銀灰，亦如此刻藏在云邊的日輝，一輛凱旋Tiger660停在了機場高速出口，像是馬路邊靜靜的伏守著的一只銀色獵豹。

季云放下了黑色的腳撐，目光注視著高速閘口。

他來此處接貨，十萬火急，極其精貴，但電話那頭的人并沒有說清楚是什么。

“喏，上海少婦的桃桃蜜柚，喝嗎？”后座上，吳凱遞給季云一杯喝的。

季云臉色一黑，看著吳凱遞過來昨天沒喝完的一杯果茶。

“昨天那幫孫子就是故意給你整局，你別往心里去，我發誓，你在月竹餐廳打臨時工的事情絕不是我說出去的，我也沒想到羅耀那狗東西就把同學聚會的地方訂在月竹！”吳凱說道。

“算了，以后也沒什么聯系了，先說今天的事情吧。”季云擺了擺手，把昨晚的事情丟到腦后去。

“具體我也不清楚，就是讓我們在這里等，而且對時間要求很嚴格，我們兩還算近的摩友，活就被我接了。”吳凱說道。

季云和吳凱都是民間的救援協會的摩托隊成員，這次任務是救援協會那邊緊急發布的。

到機場高速出口等，多半是護送任務了，而且需要用到摩托車。

這種情況一般不是緊急做手術的病人，畢竟病人不可能讓他們坐顛簸搖擺的摩托車。

有可能是重要的醫療儀器，醫院的手術室上正在等待這這臺儀器的送來。

當然也可能是某種特殊藥品，從海外運來的，病人急需，爭分奪秒！

“奇了怪了，明明大早上的，怎么天就暗下來了啊，不會是要下雷暴雨吧，昨天才下了一天的雨……”吳凱仍舊在一旁說個沒完。

季云也瞥了一眼天空。

沒有黑色積云，而且氣壓也正常，應該不會下雷暴雨。

但天暗得有點不尋常，哪怕是烏云密閉的天，也不可能連遠處的山都只剩下黑色的影線。

“哎呀，差點忘記和你說了，你猜我昨天遇到誰了？”吳凱的嘴是不太可能停下的。

“在你夢中已久的半老徐娘鐘老師？”季云打趣道。

“扯淡，我昨天回來看到街尾的那屋燈火通明，走過去一看才發現，那里有一個節目劇組在做很專業的拍攝，類似于名人回憶記錄之類的！”吳凱做出了很夸張的表情。

“哦？我們這老匠街還能出名人啊，那是不是拆遷有望了？”季云笑著道。

“伱真不好奇被采訪的那個人是誰嗎？”吳凱瞪著眼睛問道。

“誰啊？”

“樓雨啊！就是那個小蘑菇頭，從小就叫你季云哥哥，季云哥哥的那個樓雨啊。”吳凱說道。

樓雨？？

很久遠的名字。

都快記不得了。

老匠街有許多孩子，同齡人里面也不少，小時候一起玩，一起上學，長大后就各自精彩去了，鮮有像季云和吳凱這種還住在老破舊小房子里擺爛躺平的沒正經工作青年。

樓雨就是其中一個，只是她們家早早就搬走了，接近十年沒見過了。

丑小鴨變白天鵝？？

好吧，自己的眼神果然不太好。

“他們這些天應該還要拍攝，回頭你去跟人家打個招呼唄，指不定……嘿嘿，讀書那會，她可是暗戀你的。”吳凱賤兮兮的說道。

“你都說了，人家現在是大明星，咱們去打招呼，指不定被別人的白馬王子當成前來騷擾的該溜子。”季云搖了搖頭。

昨晚同學聚會的事情還膈應呢，季云不想再找不自在。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沒準她還是單身，而且她回到這里拍攝，說明是念舊情的……”吳凱還在慫恿。

此時季云的目光卻已經放在了高速出口，那是一輛白色的救護車。

司機應該是看到了他們摩托車后面插著的救援旗幟，正徑直的行駛了過來！

車子停在了兩人面前，一位穿著白大褂的醫師詢問了季云和吳凱的身份。

確認無誤之后，他又鉆回到了車子里，并取來了一個非常特殊的雙肩背包。

這個雙肩醫療包設計得很特別，就像是一個人的胸腔模型，而外面的材質明顯是防碰撞的。

“季云同志，麻煩你們了，務必在三十分鐘之內送到，我們在飛機上已經耽擱了太多的時間，現在又是早高峰，即便有交警大隊為我們指揮交通，怕是也來不及送到嵐陽醫院，只能拜托你們這些擅長街騎的摩友救援人員了。”那位醫師認真的說道。

“三十分鐘啊，這好像有點難吧，話說宏慶城市快速路通車了嗎，通車了的話，20分鐘就可以到。”一旁吳凱表示道。

“還沒有，我問過道路局了，所以才要拜托你們。”白大褂醫師說道。

“請問，這包里的是什么？”季云已經上了車子，啟動了引擎。

白大褂醫師語氣明顯低沉了幾分，道，

“是心臟！”

季云和吳凱此時對望了一眼，猶如兩只大受震驚的虎皮鸚鵡——臥槽！！

雖然救援知識里并沒有提到心臟移植手術，但季云也知道這心臟供體一旦摘除，必須六個小時內完成手術，不然成功率成指數下降。

三十分鐘內要送到？

已經過了五個多小時了嗎！

之前干嘛了，擱這搞壓哨絕殺嗎？？

“這器官背包，避震嗎？”季云立刻問道。

“模擬人胸腔，除非你人車飛離了。”醫師將那個“雙肩胸腔包”遞給了季云。

季云背上這特殊的包，頓時感覺亞歷山大。

自己的心是懸著，背后尼瑪還掛著一顆，一會還要雙心漂移！

“嗚！！嗚！！！嗚！！！！”

后輪已燒胎，咆哮有一會了！

季云看了車屏時間。

9點29分。

“30分鐘是吧？”季云道。

“對，來得及嗎，我剛才聽廣播說，30分鐘后就是日全食，交通極有可能更混亂。”醫師道。

季云抬頭看了一眼天，發現如圓盤大的太陽不知何時缺了一大塊！

那形狀詭異至極，甚至連顏色都透著幾分妖冶，像是一扇正在緩緩打開，亦或者緩緩關閉的圓門。

難怪古人會因為天狗食日而驚恐，即便是在當下依舊令人心生惶恐與敬畏！

“我會盡全力！”季云說完，將頭盔擋風鏡放下。

瞬間松離合器，油門擰到最大！

“嗚轟！！！”

季云背上了一顆鮮活的心臟在公路上疾馳。

背后塵土飛揚，以及吳凱漸漸消散在風中的吶喊——“我還沒上車，我還沒上車！”

……

前方有一條新立交橋。

過了立交橋繼續直行的話，是可以穿過面前的大山隧道，并能夠快八分鐘左右到達市區。

這就是吳凱和醫生剛才提到的宏慶城市快速路。

然而這條道修了快十年了，竟始終沒有通車。

無奈之下季云只能夠選擇老三環路。

老三環路是帶著些許盤山的彎道，因為道路老化的緣故，再加上車道狹窄，高峰期這里就能堵出一條長龍來。

想必救護人員也是了解嵐城的交通情況，于是提前通知了他們這些救助協會的摩友們。

他們的決策是明智的。

季云行駛過來，發現這里水泄不通，刺耳的汽笛聲響徹山路。

哪怕有救護車的緊急鳴笛，怕是車主也很難給讓出一條生命道來。

事實上摩托車要過都有很大的難度。

看著這高難度的道路，季云不由的深呼吸一口氣。

油門不松，神情專注！

縫隙穿車！

鬼火搖擺！

排水渠借道超車！

極限側壓彎！！！

一系列高難度操作下來，季云自己都感覺驚險的心臟要從嗓子眼里躍出來，并躲到自己背后的背包里求抱抱了！

“biu嗚！！”

季云從一輛五菱宏光車窗外極速飄過，五菱宏光車主掛靠在車窗處的煙都滅了！

五菱宏光車主氣憤的將腦袋伸出窗外，正要破口大罵，一塊假發蓋卻猛的蓋在他光禿禿的腦門上。

車主一輛懵逼。

猛的回頭才發現，身后十幾長龍車隊處，同樣有一個探出腦袋的锃光瓦亮的腦門，正在那里罵罵咧咧！

“小伙子，你他媽開的什么車啊！！”光頭男子指著季云的背影咆哮奧達。

“直道開這么快就算了，這小子彎道都一百碼，還是穿車流，是摩友大神啊！”旁邊的保姆車里探出了一個中年男子，滿眼羨慕的道。

“就這速度，但凡有一點點失誤，不得摔得青一塊紫一塊啊？？”

“什么亂七八糟的，這要是摔了，得這邊一塊，那邊一塊！”

……

9分鐘！

很好，這已經是自己能夠駛出的極限了。

還剩下21分鐘，已經過了最難的路段之一。

季云開始在鬧市中穿行，鬧市雖然也非常擁堵，但可操作的空間很大。

這條大路要是堵了，可以換一條小路。

前面要是紅燈太久，可以右轉再到巷子里借道。

雖然關鍵時候賦予了闖紅燈的權力，但紅燈往往伴隨著巨大的車流，橫穿的危險性極大。

之前季云也去考過開救護車的工作，知道救護車闖紅燈是有前提的，不能危害到正在行駛的車流。

何況自己是編外人員，出了事故還是得自己承擔。

最重要的是，季云不能背著一顆鮮活的心臟做如此冒險的事情，三條人命在自己這輛摩托上！

季云算是土生土長的嵐城人，對路況和線路非常清楚，接下去的每一個抉擇都至關重要。

不能出錯，不能走返道，更不能被耽擱時間！

時間就是生命，季云也是第一次接到這樣的緊急救援任務，真正意義上的和死神賽跑！！

“方興街早市應該退了！”

季云沒有猶豫，即刻右轉，選擇了那條車輛絕不會走的早市街！

市區里菜市場往往會占道經營，讓一條小道底淪為早市。

但他們又會在早高峰前后迅速離場，防止造成交通癱瘓。

季云清楚這個時間，所以他當機立斷的選擇了方興街！

兩邊全是菜農，他們多數開始打包了，自行車、小電驢、小三輪、小皮卡在兩側，盡管還沒有完全離開，但道路是通暢的，已經沒有人到這里買菜了！

季云火速穿過了方興街。

這至少節省了5分鐘時間！

“接下去走公園外道，可以更快！”

季云腦海里已經有路線圖了，他象征性的回頭看了一眼。

過去他也用摩托車救過一些病患，下意識的會回頭看一眼對方的狀況。

但這一次回頭看，卻是空蕩蕩的。

心理作用的緣故，這個輕盈的心臟器官背包給季云的感覺像是背著一個活生生的人。

“放心，我會把你安全送到的。”季云再次提速，直接駛入了公園外道。

晦暗的天空，清冷的榕林。

季云本以為公園外道是最順利的，不曾想一個轉彎，看到了一群穿著統一的中老年人，他們正在道路上邁著整齊的小碎步。

一些人扛著旗幟，紅彤彤的。

幾個人戴著紅色的帽子，似領頭人。

他們居然自備了哨子，儼然一副交通管理員的態勢！

他們攔下一些正常行駛的車輛，迫使車子們在他們的背后龜速跟隨！

只要膽敢鳴笛，就是年輕人不尊重老年人的健康！

季云看到這一幕，頓時火冒三丈。

又是這群暴走族！！！

里面才是公園啊！！

這是公園外的機動車道！！

季云看到這整條道路被這些健走族老人給侵占后，更是心急如焚。

季云非常清楚，即便是一輛救護車在他們身后，他們也絕不會讓道的。

他們這個組織，本就有專門的一戳人負責跟市民們吵架的。

他們人數太多了，而且隊伍冗長至極，要穿過他們的人墻非常困難。

而且季云以前遇到過他們，自己摩托車從他們旁邊穿過去，他們甚至會故意阻攔，以會驚嚇和剮蹭到他們這些老人為由強行用身體阻攔。

甭管什么救命的事情，只有等他們整個隊伍浩浩蕩蕩的走過去了，其他人才可以走！

“媽的！老子之前各種玩命的操作節省下來的時間，都不及這群腦殘玩意的耽擱！”季云深吸一口氣。

不行，不能這樣等下去！

季云瞥了一眼公園的入口。

驚喜的他發現公園入口的攔車樁間隙很寬！

這公園他也熟悉，是有一條筆直的散步道，汽車走不了，但自己的摩托……

“嗚嗚嗚嗚！！！！！！”

季云不再猶豫，直接一個甩尾，將車子駛入到了公園里！！

先是一片草地！

季云從一對情侶的野餐桌旁駛過！

緊接著是一片梨花林，季云無視了公園管理員的憤怒咆哮，強行穿過了梨花樹林！

終于到了散步道，季云瘋狂的鳴笛，并從悠閑散步的他們之間穿過。

沒多久到了公園小廣場，季云忽然發現小廣場的地下噴泉正處在開啟狀態。

于是季云不得不表演了一個橫穿噴泉！

“哇喔！！！！”

“厲害啊！”

“有心了啊，你們園子居然還安排這么獨特的表演，很不錯，公園不能總是向著老年人，適當加入年輕人的運動才好！”

季云速度足夠快，身上反而沒有怎么濕。

行駛到公園出口，季云卻發現出口的攔車樁比較窄！

造！

能進來，但出不去！

“什么傻逼玩意，公園設計師擱著甕中捉鬼火少年呢！”季云忍不住罵道。

就在季云頭疼之時，他注意到公園出口附近有一位單獨座輪椅的人。

那輪椅很重，不像是可以輕松抬過攔車樁的樣子。

那說明有殘疾人專用道！

季云立刻朝著那個方向駛去。

靠近了之后，季云發現在修剪的灌木叢后，確實有一條殘疾人專用的坡道！

然而這個坡道是狹窄的直角墻道，輪椅有人推很容易上來。

可摩托車車身過長，要在直角處轉向難度極大！

“喂！！！”

“誰讓你騎摩托車進來的！！”

一個管理員氣勢洶洶的朝著季云這里跑來！

在想別的辦法是來不及了！

季云一咬牙，索性直接駛入那個有直角墻窄道里！

車子沒入到專用通道中后，明顯是長出了一大截，面前是直角墻頭，兩側是金屬護欄，

這種情況下九十度轉彎是做不到的！

甚至車技不好的，可能會讓摩托車直接卡在這專用通道里面，退出去都做不到。

但這也不能難倒鬼火青年季云！

“坐穩了，心臟老弟！”

季云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隨后猛的擰緊油門，讓車子直接頂向了墻面，并施展了絕技——龍抬頭！！

將前車輪懟在了墻面上，隨后豁然抬起前車！

讓前輪爬墻！

待到車身幾乎直立起來時，季云使用全身的力量將車身向右側九十度甩去！

如同一位古老而優雅的騎士勒轉戰馬，動作驚駭華麗，卻又一氣呵成！

不遠處，那坐輪椅的老哥都站了起來瞪大眼珠子看這一幕！！

真大神啊！！

自己當時要有這技術，現在就不至于坐輪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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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開新書啦，這休息的一年，度日如年啊，總算又可以被大家刀片吹更，嗶嗶灌水，指責寫得什么玩意了，沒大家熱熱鬧鬧的，真不習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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