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李元和閻娘子去散步,經過“錦繡布莊”時,那布莊里的老板娘眼尖,匆匆趕了出來,說是衣裳做好了讓兩人試試。
閻娘子是一件米色的桃花綢袍,腿裙開叉,很是風情萬種,才一試穿,那身上的村姑味道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反倒是多出幾分慵懶嫵媚,讓男人心底似火燒著。
還有件則是米色的襦裙,配了條披帛,縈繞之間,穿肩掛袖,好似流虹垂落盤旋,頓時,閻娘子又顯出幾分貴婦人的氣息來。
李元的兩件則是寬松的玄衣,穿著也是相當舒適,一看便是城中的貴人,而非鄉下的小子。
隨后,兩人又吃了些夜市的小吃后,再花十二枚大錢買了兩件大眾款式的春季防風斗篷,帶兜帽的那種。
之后,李元又采買了一些零零散散的東西,有些逗小孩玩的玩具,其中包括一張木面具。面具沒什么特色,但凡有些手藝就能做,賣價也就五枚小銅板。
待回到家,他把木面具悄悄裹斗篷里,其他的零散的東西都交給了王嬸,再把一些諸如木劍、七巧板之類的小玩具分給了兩小只。
小男孩和小女孩頓時喜笑顏開,眨巴著眼,喊著:“謝謝老爺。”
...
一夜,夫妻同眠。
云雨后,依偎一處。
閻娘子埋在李元懷里,吃吃地笑著道:“我穿那綢裙,是不是勾到你了?這么能耕...嘻嘻...”
李元承認道:“是勾到了。”
閻娘子眼神迷離,湊過來,趴在男人耳邊輕聲哈氣道:“要不要我穿上那綢裙,然后...再試試?反正明天得洗呢...”
片刻后...
兩人做完了沒羞沒臊的事,又躺在一起。
閻娘子問:“相公,你買面具和斗篷做什么?”
李元道:“有些事,得蒙著臉去做。”
“殺人放火?”閻娘子聲音有些顫,試探著問。
“我沒事殺人放火做什么?”
李元有些無語,然后道,“明日一早,我得先回小墨坊一次。”
“回去干啥呀?”
“先看看。”李元瞳孔里閃爍著些光。
“反正,你得注意安全,我就你一個男人...”閻娘子臉頰貼在他胸口,然后輕聲道,“后院的杏樹生綠葉了...”
李元打斷她道:“你和我一起回去。”
“啊?”
“帶你衣錦還鄉。”
...
...
次日。
小墨坊,村口不少人簇擁著,往外張望。
卻見遠處一輛奢華馬車正由遠及近。
“這是縣里來的吧?”
“這不廢話嗎?這么好的馬車,肯定得縣里...”
“欸,伱說縣里的大人物來我們這里做什么?”
“是啊,除了衙役之外,我們這邊真的很少有其他人來...對了,還有上次血刀門的那位大人。閻娘子真是好福氣啊,她跟著元哥一定已經過上好日子咯。”
村坊里的人相互討論著,你一言我一語,而這些言語卻不復嫉妒和恨。
因為李元已經離他們太遠太遠了,遠到他們只是羨慕和敬畏,卻不敢嫉妒和恨。
鳳兒也在人群中,她雙目茫然地盯著遠處。
才短短兩個月不到,她便產生了很大的變化,眼神呆滯、木然...
這也和她在村中的生活有關。
她想著勾引男人,靠上男人,可幾個男人都只是玩玩而已,沒一個當真。
有時候她開始憎恨熊哥,恨熊哥為什么不能像李元那么有本事...否則...否則她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久而久之,她受的傷和心底的怨念越來越重,有一日出門便是連梳妝都不梳妝了,看起來臟兮兮的,又有些瘋癲。
此時,鳳兒聽到外面嘈雜,便也出了門,幽幽地站在人群一側,往遠看著。
她好羨慕...
她也好想能坐上那樣的馬車,從縣里來。
眾人正說著話,那馬車停了下來,車夫跳下馬車,把木頭梯子搭上御手席。
而車簾掀開,一個穿著米色桃花襦裙的貴婦人從中走出,她姿儀婀娜,風情萬種,慵懶地踩踏著那梯子下到了村坊的黃泥地,那模樣甚至會讓人心里擔心著這土會不會弄臟她的鞋。
她身側則是個體魄強壯的玄衣男子,男子束發,一雙眼宛如天中雷電,令人不敢對視,氣度很是不凡,與貴婦人走在一處,正是郎才女貌,相得益彰。
村坊眾人只看得呆住了。
鳳兒也驀然抬頭,一雙眸子靜靜地盯著那嫵媚的貴婦人。
旋即,人群里有人詫異道:“是元哥和閻...閻娘子。”
“真的是...”
“我的天,他們變化好大。”
閻玉還有些不習慣,但挽著自家男人的胳膊,便心安了。
李元側頭看了眼車夫,道:“等到傍晚,沒問題吧?”
車夫自然知道眼前這位是誰,也不扯其他的,笑著道:“您盡管忙,小的就在這里等。”
換別的租客,他可不等,但這一位卻是血刀門的內門弟子,雖說還未搬到那貴人區去,但也就是時間問題了。
就在這時,人群里傳來一陣嘈雜,卻見個披頭散發的黃衣女子從人群里擠了出來,然后跌跌撞撞地沖向閻玉這邊。
李元上前半步,攔在閻娘子前面。
同時,他也看清了沖來的女子是誰。
“鳳兒?”
閻玉詫異地看著這女子。
她印象里的鳳兒可不是這般模樣,年輕,愛笑,喜歡打扮,可這個...卻是披頭散發,臟兮兮的。
鳳兒滿臉是淚,撲倒閻玉面前,哭著道:“閻姐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好不好?”
閻玉微微別過頭,然后又回了過來,正視著鳳兒道:“你我姐妹情分早斷了,我沒揪著你把你送衙門,已經算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了,你還來說什么?”
“閻姐姐,是我錯了...我錯了...我...”鳳兒垂首哭著,哭的非常可憐。
閻玉忽道:“有一次,有個路過村坊的路人出言調戲我,你抓著扁擔上前和他打了一頓,自己也受了傷;
有好多次,我身子不舒服,你都幫我挑水,還送柴火給我;
還有幾次,我家沒吃的時候,問你借過糧,你也沒有半點小氣,還和說要是和元哥兒過不下去了就來你家住......
鳳兒,我就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害我,為什么要給我下蒙汗藥?你難道不知道那張十四玷污了我,以我的性子,很可能是一丈白綾懸梁自盡嗎?”
鳳兒不哭了,她低著頭,道:“我...只是想找個男人依靠,這世道越來越亂,我活不下去。
張十四那時候是村坊里最厲害的男人,我只想靠他...
他要報復,我勸不動。
我也不想的,我就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女人,我能做什么...”
閻玉心底泛起些莫名的苦楚,她撇頭看向李元。
李元點了點頭,示意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閻玉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荷包,荷包里放了些大錢,她看也不看直接丟到了鳳兒面前,發出冰冷的聲音。
“以后,我永遠都不是你的閻姐姐了。
我的鳳兒死了,你的閻姐姐也死了。
相公,我們走。”
她挽著男人的手,繞過了鳳兒。
鳳兒輕輕哽咽著,抬手抓過荷包,緊緊地握在手里,眼里閃過無盡的悔意,可是...覆水難收,她未曾再求,只是抬袖擦去眼淚,又擠開人群,落寞地往自家方向去了。
...
“相公,我是不是不該這么做?”
“哪有什么該不該的,每個人都有性子,我就喜歡閻姐你的性子。
好了,別想她了。
既然沒有任何關系了,今后她也不會再出現在我們的世界里了。”
“嗯,說的也是。”
閻娘子把頭輕輕靠在男人肩膀,眼里也有些濕潤。
兩人順著熟悉的鄉坊小道隨意漫步著,四周曾經的鄰里皆是投來羨慕和敬畏的目光。
忽地,李元神色一動,視線射向不遠處一個在低頭速走的人,嘴角勾起些弧度,喊道:“錢二!去哪兒啊?”
那人頓時僵住了身子,側身笑道:“我不是錢二,您認錯人了。”
李元道:“你再說一遍我認錯人。”
錢二不敢再說,他看著眼前威風的玄衣男子,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離開時,這李元還只是個有點本事的獵戶,怎么現在居然變成這樣了?
他的經歷,也不算曲折。
在被征兵抓入縣營后,正巧他的幾個兄弟得知了消息,本就有些小關系,又動用了各種手段,花費了不少銀子,買通官員,再買了個和他身材相似的人頂替了進去,那官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事情便過去了。
錢二逃出縣營后就躲了起來,直到塵埃落定,逃兵不會再有人追究了,他才回來了。
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錢大,錢四、錢五。
這三兄弟為了救他,耽誤了一些商會里的事,從而扯皮扯了起來。考慮到外面世道亂,行商不容易,這三兄弟干脆不干了,脫離了福臨商會。
此時,四人都窩在小墨坊里,正思量著今后做什么。
而回來后,錢二自然也了解到了李元成了血刀門弟子,兩人往日雖然沒什么仇,可卻也不是很對付,尤其是錢三還曾經威脅過李元,如今見面他自然想避著。
可此時,他卻避不過去了,只能腆著臉,擠著笑道:“元哥...當年是小錢我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把小錢我當屁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