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元沒再去豢妖地閣,神魂聯系都已經締結了,荒野馴妖術也已經發揮到了極限,這馴服工作算是結束了。
同時,他也算明白了妖獸的特質,知道了妖獸為什么綜合力量波動那么大。
原因很簡單,妖獸需要“爆發條件”。
當這個條件達成,妖獸們會受到刺激,從而讓體內妖血發揮最強力量。
作為掌控了七品宗師馴服技能的存在,李元很清晰地知道妖犬的“爆發條件”。
妖犬的爆發條件大抵有三個:一,主人遇到危險;二,主人的家被懷有惡意之人入侵;三,主人下了命令。
妖犬的戰斗上限在同級妖獸里或許不是太強,畢竟這世界無奇不有,但它們卻會相當忠誠。
三個七品,五個八品,七個九品
這就是這次馴妖給李元帶來的收獲。
此時,李元抓著那柄斬馬刀站在庭院中。
庭院里,閻娘子種了不少花花草草,此時春末夏初,正是一片茂盛翠綠的景象。
昨夜一場雨,大風正卷著雨滴在空中橫飛著。
陽光垂落,將那些雨滴照出晶瑩璀璨的光華。
哧哧哧
李元拔刀一寸,刀身之光,更為刺目。
但一寸后,他便頓住了。
刀欲出未出,只因使刀人還不知他要怎么斬出這一刀。
“春秋刀法的三式合一,我也曾試著問過老師。
但老師卻說若想融合,需得三式皆入大成方有機會。
之后的招式,則是由心而定每人皆有不同,或能另辟蹊徑。
只是看著老師的綜合實力,他應該也沒有悟出。”
“我驚蟄、躍淵兩式都是圓滿,只差九品的春雷。
當初是為了節省點數,所以并沒有加點
現在,既然暫時沒有其他突破方向,那便加滿試試。”
李元心底想著昨晚床榻上和娘子間的絮絮之語,想到那玉京核心之地引爆的可怕戰爭。
余波將至或是余波已至
只不過是因為山寶縣有本土勢力撐著,那些外來勢力才稍有停頓,在外持觀望態度。
他掃了一眼自身信息。
因為自己平日里的修煉,“技能欄”中的“春雷”已經達到了“(107/160)”的進度,此時他直接對著“春雷”后按了下“”。
瞬間,一些新的修煉記憶闖入腦海。
他微微閉目,雙目微瞇,又忽地睜眼,彈刀鞘,握斬馬,揚起,噼下。
爆鳴的雷聲好似千鳥伊伊呀呀地驚散。
再削!
裂帛之聲,割開長風,庭院里所有的花草綠樹好似被一陣逆向的狂風刮過,一切本是往前飛著的雨珠水露驟然半空一頓,又往后激射而去,“啪啪啪”地落地,擊打地面長草。
李元左手一撥,斬馬刀便刮過一個危險的弧度,繼而發動了由下而上的一擊。
三式合一,圓融完美,再無人能使得比他更好。
李元舒了口氣。
“繼續!”
他三式化一式,不停地加快,再快,更快。
這一式可不是功法,也沒什么入門不入門,悟了就是悟了,沒悟也沒點可加。
午間,他稍稍吃了些飯,又繼續練起來。
午后,一輛馬車停在府外,一名弟子搬著大箱子從車上下來,將新一月的八品妖獸肉送入了李元府里。
李元也沒留,直接就讓小竹和小菊相互搭把手,送去了趙純心家。
可傍晚時分,趙純心卻又拎著箱子親自過來了。
李元練刀練好,剛洗了澡換了身寬松的衣袍,便見到了趙純心,于是笑道:“師姐,來就來,把箱子帶來做什么?見外了不是?”
趙純心先把箱子放下,然后走近了,壓低聲音道:“師弟,最近我自己搞到肉了。”
李元知道現在肉有多難搞,聞言稍愣,然后道:“那恭喜師姐。”
趙純心也不瞞他,而是壓低聲音道:“縣外有了個暗坊,那坊子里在賣八品妖獸肉,量不少,但卻射一箭便換一個地兒。今天這暗坊在這兒,明天便去那兒,不經推薦都去不了,我這是僥幸也混進去了。”
李元奇道:“暗坊?莫不是鬼市?”
趙純心大腦袋搖著道:“不是鬼市,鬼市我雖然沒去過,但也知道里面多是陰森黑暗,燈火如豆,每個人十有八九都戴著面具,身上藏滿煞氣。
可這暗坊卻似是個商會開的,這商會說是從中土那邊輾轉而來,老板死了,下面的人就準備把貨給清了,然后分家產過日子。
這貨藏倉庫在哪兒,只有他們知道.每次就拿點出來賣,之前是在別的地兒賣的,最近才來到山寶縣附近。”
李元道:“會不會有詐?”
趙純心壓低聲音道:“門里的公輸供奉,和獨孤長老也都在那兒買,若有詐,他們總會發現吧?”
李元想了想,一時間也想不到哪兒有毛病。
挺合理,中原動蕩,商會遭殃,老板死了,下面的人分家產,然后跑到邊角之地來賣肉
“行了,師弟,若是沒渠道,師姐還能坦然受你這些肉。
可現在有渠道了,師姐總不能再白受你的。”趙純心道。
李元想了想道:“那邊八品肉是怎么賣的?”
趙純心道:“百兩銀子十斤,為了買肉,家家都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了還有若是資金周轉不便的都開始借錢了。”
李元道:“那這些肉,我賣給師姐如何?如此師姐也省得再去那暗坊買了。”
“師弟.你八品妖獸肉留著自己吃。
馴妖術要練,刀法也要練。”趙純心苦口婆心,橫肉滿滿的臉上透著師姐的關心。
李元笑道:“最近癡迷馴妖,沒什么心思練刀,師姐要不要肉?不要,我就賣別人了。”
趙純心無奈,道:“行,我買。”
旋即,她拎走了箱子,之后到夜里又讓人送來了三千兩銀子。
這年頭,錢莊不好開,銀票在慢慢變少,而換成了實打實的銀子。
送來銀子的丫鬟又道:“還有六百兩,趙奶奶過段時間會送來。”
李元一看就知道趙純心沒現錢了,可他知道師姐不想讓他太虧,錢肯定會給,不僅給而且連帶前兩次的也一起給了,于是無奈地道了聲:“不急,什么時候都可以。”
送走丫鬟,老板娘正從旁邊走過。
李元喊道:“薛姐。”
老板娘跑過來,掃了一眼箱子,笑道:“發財啦?”
李元道:“趙師姐送過來的買肉錢,你.這段時間酒坊先別再擴張了,想辦法屯點糧。”
老板娘道:“蘅蕪酒樓有地下倉窖的,本就囤了些糧,雖比不上大糧倉,但也存了有三萬多斤。”
“那繼續囤,把這些錢盡可能都變成糧食。”李元想了想又問,“對了,唐仇最近怎么樣?”
老板娘笑道:“和老周一樣,都是悶葫蘆,不同的是老周每天在發呆,他每天在搗鼓些不知什么小玩意兒,看起來像是暗器。”
“問問他,若把他丫頭接內城來和王嬸家的孩子玩,他愿不愿意。”
“肯定愿意的,老唐自己也擔心孩子總跟著他,性子會變的不好。”
時光飛逝。
轉瞬又是三個月過去了。
這一日,李元如往日每一天般握住刀。
但今天卻有不同。
刀未出鞘,卻已聽刀身顫鳴。
梵音,龍吟,鬼泣之聲潺潺不已,好似刀中藏了精魂,欲要離鞘殺人。
這刀身的顫鳴,連動李元手臂的肌肉也開始產生一種微微的震蕩,緊接著便是李元的血也跟著震蕩起來。
他順著這感覺,運起《吐魄功》,長吸一口氣,院中那滿樹枯黃未落之葉頓時紛紛落下,在他周身卷成漩渦。
但這感覺未盡頭,這一口氣也極長。
影血受了壓迫,而開始瘋狂地涌向體表。
他的肌肉開始變得致密,透出一股強大的威圧。
刀鳴越發激顫,驟然發出一聲瘋狂尖叫。
李元松開手,那刀竟還如煮沸之水“彭彭彭”地雀躍著,好像要自己出鞘。
李元閉目體會著,慢慢地他露出了笑容。
他吐出一口氣,院里便是刮起一陣大風。
他手掌在刀柄上輕輕拂過,刀鳴便消失了。
“成了。”
少年道了聲。
他沒有出刀,但這一刀卻已在他心里演練了無數遍,他的身體也已經隨時做好了出這一刀的準備。
這一刻,他有一種化身成經歷了妊娠、誕下了子嗣的孕婦之感。
這一刀是他自己孕育出來的。
所以他知道這一刀的威力,若是斬出,怕是一聲尖鳴,直接引來整個內城的注意。
因為這一刀,很可能已經是所有七品之中最巔峰的殺招之一,其威力已經超過了圓滿的“躍淵”。
真是不枉他苦修如此之久。
李元看向信息。
果然“技能欄”里多出了一行新的信息:絕技??(七品)(1/1)
“絕技?
而且還無需修煉。
果然與招式和功法不同”
“至于問號?
看來這一刀未曾問過世啊。
既算自創,那我起個名字吧。”
“氣吞萬里如虎,一刀西來摧城。”
“那便叫”
“摧城。”
刀未出鞘,滿園庭院依然如常。
少年掃了一眼自身數據:
他舒了口氣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比鐵門主厲害了快一倍了。
爆發之下,一刀一個鐵門主,應該沒大問題了吧?
秋日,雨水蒼涼,垂天而落。
天色漸晚,一輛輛馬車駛入內城,輪轂轉帶起泥水,濺射的到處都是。
李元將斬馬刀直接負在背后。
在領悟出“摧城”后,他對刀有了一種特殊的情愫,好似刀成了他肢體的一部分,把刀丟開就好像將胳膊扯開了一般,有些別扭。
這許久以來,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見過不少黑市的妖獸,但整個山寶縣從未有一人甚至是一獸再能超過他
鐵殺綜合實力為235,但這近一年來,他的實力幾乎就沒提升過,而這個實力已經是山寶縣的天花板了。
而在外人看來,李元不過是個八品,實力還差了趙純心不少,而近些月他更是癡迷于馴妖,而荒廢了刀法。
可又有誰知道,李元才是真正的天花板?
李元不準備如何裝了,無論怎么看,他都已經真正具備了“橫行山寶縣”的力量。
既然如此,他完全可以將“茍點”合理提升了。
不一會兒,一輛馬車停在了38號宅前。
車里,閻娘子,老板娘,還有已經熟悉了此處的小女孩年年,都一并下來。
“相公,你今天有些不同。”閻娘子細心的很。
“哪兒不同?”
“感到你好像挺開心。”
“我笑了么?”
“沒有笑,可我了解你呀,我站在你身邊就知道你開不開心。”
“是嘛?”李元笑了起來。
閻娘子想了想道:“而且,你之前都不背刀來接我們”
她靠近兩步,踮腳望著李元輕聲道:“是不是突破了?”
李元道:“哪兒那么容易?只是領悟出了一個小招式罷了。”
“哦”
閻娘子應了聲。
兩人正說著,另一邊,老板娘卻已經和丫鬟們一同將今晚的飯菜擺上桌,然后滿含生活氣息地喊道:“吃飯啦吃飯啦。”
李元應了聲:“來了。”
夜漸深,秋雨綿綿卻未止。
屋內,嬉戲與洶涌被浪漸漸平息,唯余疲憊的喘息,好似這一晚便要這么過去了。
可忽地,急促的馬蹄聲好似密集鼓點從外響起。
內城夜禁不開門。
那馬的主人卻翻身而下,抬著斗笠,在涼雨里,急聲喊道:“出事啦,出事啦,快開門!!”
然而,守門之人卻冷漠無比,漠然地看著那雨水里的人,良久才有人去通報。
不一會兒管內務的柳長老來了。
再不一會兒柳長老開了城門將這人領入城中,直接帶去求見門主。
鐵殺一聽事兒也立刻起身了。
緊接著,柳長老則是帶著人開始挨家挨戶的“查房”。
這一查,才發現內城有不少弟子都不在。
這些內城弟子有的在開武館,但是還有不少則是留在內城的,且正常來說都必然會回到府中,譬如.方家兄弟中的方成豹。
方成豹突破八品后,一直在內城苦修,以期早日將八品技能也連帶著修煉上去,從而做到真正的鞏固境界。
但方成豹,今晚也不在。
柳長老查到38號宅子時,丫鬟通傳,李元則輕輕挪開兩女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和腿,然后套了長褲,背了斬馬刀,迅速出門。
門外,一個玄袍白邊、氣質頗顯狠辣刻薄的女子正抓著燈籠站著,正是柳長老。
柳長老見了李元,點了點頭,便要離去。
李元奇道:“柳長老,發生什么事了?”
柳長老道:“沒什么事只是這些天小心點,別去一些陌生的地方。”
李元皺了皺眉,目送她走入大雨,略作思索,他忽地迅速轉身,來到庭院螞蟻窩前,伸手一抄,抄了三只螞蟻入手,繼而直接與其產生“神魂聯系”。
做完這些,他又快速出門,又接過門前丫鬟遞來的油紙傘,撐開,跑入大雨,迅速追上了柳長老。
柳長老聽到動靜,轉身,見李元跑來,問:“怎么了?”
“柳長老,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心里有些不安.”
柳長老知道他是門中天才,最近又在馴妖,對他態度也較好,便道:“許是有些外敵入侵,你安心待在內城馴妖,其他的.我,鐵門主會處理。
等事件落定后,自會告訴你們。”
“嗯”李元也沒糾纏。
可待到柳長老轉身,他隨手一甩,將三只螞蟻甩入了柳長老的褲腳上,繼而離去。
回到屋子,他褪了長褲,爬上了床。
兩女見自家男人回來了,又纏了過來,貼著他睡。
李元身子被貼的熱乎乎的,但他沒什么睡的心情。
他閉上雙目,但卻又在那三只螞蟻處睜開。
一幕幕畫面閃過
渾濁淌水的地面。
挨家挨戶的巡查。
最終則是繞回了血怒堂。
柳長老前腳才入血怒堂,一只螞蟻頓時從他褲管里掉下來,悄悄躲在了門檻角落里,另外兩只則繼續隨著她。
借助螞蟻,李元看到此時血怒堂里坐著鐵殺,柳長老,以及看守肉田的田長老。
除此之外,還有四個比較獨特的人,胖瘦高矮各有不同,以及陰影里的一名鶴發童顏的老者。
柳長老的聲音響起。
“啟稟門主,留守內門弟子除了李元,趙純心還有游仲愈之外,全部沒回來,方成豹也在其中。”
“你是說失蹤了足足十七個人?”
“應該是十六個,有一位據家里人說,是在城外沒回來。”
彭!!
一聲重重的宛如雷霆般的拍桌聲炸起。
“豬!!他們都是蠢豬嗎!!”鐵殺的咆孝聲響起,然后他拿著手里的信封,面沉如水。
信封上就寫了一行字:鐵門主,想要回弟子嗎?想的話,從山寶縣縣北大門出,辰時之前趕到水調山南山山麓。否則
一個血色的×出現在盡頭。
辰時,便是天亮之前。
距離現在時間可不多了。
內城弟子一共不過三十人,其中十人在魏家三坊開設武館,其他二十人都常駐內城。
這二十人都是八品,也都是血刀門新一批的中興力量,鐵殺不可能不管。
此時,他抓著信,沉聲道:“我想知道李元,趙純心,游仲愈為什么沒失蹤?”
說罷,他又自己分析起來:“游仲愈我是知道的,他太弱了,無論力量還是性格都很弱,這些天他常常悶在宅子里苦修,極少外出,他的話我能理解。
李元這小子總能逢兇化吉,不意外!
趙純心,她和李元走得近,難不成是沾了李元身上的福氣?”
噠噠噠
鐵殺敲打著木桌,忽地問:“最近李元的八品妖獸肉還給趙純心嗎?”
頓時之前自稱阿三的矮個子出列道:“給的。”
鐵殺閉目,睜眼,緩緩吐出兩個字:“暗坊。”
田長老詫異道:“什么暗坊?”
鐵殺道:“一個賣八品妖獸肉的地方,在縣外,剛開始我們還調查過,只不過一切正常便沒再放在心上應該就是這里了。”
他霍然起身,道:“丁老,阿大,阿二,阿三,阿四,你們隨我走一趟。
老柳,老田,你們看好內城。”
田長老道:“門主請安心,內城固若金湯,不會出事的。”
“好!”
鐵殺一振衣袍,往外走向風雨,周身金戈鐵馬殺伐之意激蕩不已,“我倒要看看,誰想要搞老子!”
內城城外,秋雨的荒林之中,一個雙目閃著兇光的瘦小男子正戴著斗笠,裹著蓑衣藏在暗處,這赫然是原本魏家的大仇敵,如今血刀門的供奉,以及曾在暗坊里采買八品妖獸肉的供奉————公輸羊。
而在公輸羊身后,則是黑壓壓的埋伏了一大群人。
公輸羊冷冷盯著遠處的內城。
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為了這一天.魏家三小姐,以及諸多的魏家子弟都付出了生命,而他們只為讓他更好地進入血刀門。
在銀溪坊外的樹林中,卻又更多人悄悄蟄伏著,其中還有當初鐵殺攔截過的那位孫長老
只不過,在這群蟄伏的人中,孫長老并不是站在最前的,這說明,此間還有比他更強的存在。
最前那位戴著斗笠,嘶啞著聲,又暗暗交代了聲:“一待天明,便進入銀溪。
一見信號,便攻入內城。
公輸會先行封鎖豢妖閣,傀儡間。
我們只需殺死一切反抗者,之后關了城門慢慢剿滅就可以了。
魏家的兄弟們,你們報仇的日子到了,血刀門內城的女卷全給你們!”
“孫家主仗義!我魏家今后當以孫家為尊!”黑暗里,有一男人聲藏嗜血,旋即又消停,開始了靜靜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