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王五口吐“殺”聲,眾人皆是殺念橫生。
程庭華冷笑道:“倘若留這些人在世上,真要干起暗殺的活計,怕是天底下的有志之士都得命喪其手,咱們絕不可惜身,當替那些后來者鏟除這些攔路石。”
李存義亦是一壓折扇,沉聲道:“不想世上還有這些長存不死的老怪物,守著大清江山……長江后浪推前浪,老夫縱橫江湖半生,還未與這等人物過過招呢。”
王五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右袖,又看看眾人,溫言笑道:“實在是閑不住啊,趁著還能動彈,氣血猶存,也算為這天下再做最后一件事情,不然老于鄉野,只能將滿腔熱血帶進墳墓。”
老人一口氣說到這里,將視線停在了陳拙的臉上,哈哈一笑,“跟我當年差不多,沒成親的時候莽撞混不吝,等有了老婆孩子,好像瞬間成長很多。”
陳拙欲言又止,卻被王五打斷,“我三人來之前就已讓人立了墳,如郭師叔一般,此事絕無退路,即便一死,也要為后來人清出條血路。你師娘她們我已托付給了元甲,再無后顧之憂,當舍身與這些舊時余孽一較高低。”
郭云深聽的搖頭一嘆,然眼中卻有璀璨精光,“自是該好好做過一場,方知誰主沉浮。”
連同蘇燦也在一旁沉聲道:“此事老夫亦要添一份力,咱們南北同心,共破此局。”
對于那些老化石,他似乎也知道不少。
想是覺得氣氛太過嚴肅和壓抑,程庭華驀然一轉話鋒,等不及的包過孩子一瞧,“哈哈,說什么來著,果然生的是個帶把的,看看這是啥,我可是給你兒子討了個老婆。”
他談笑間從懷里取出封信來。
“是姓宮的寫的,尹師兄那傷口怎會有人瞧不出來啊,訂下這娃娃親,往后你和八卦門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了。”
這也算折中的法子,兩家成一家,陳拙得了尹福的名聲,兒子又成了八卦門的女婿,名聲最后還是回了八卦門。
王五見陳拙還在發愣,笑著提醒道:“還不快謝謝你程師伯,他可是把掌門之位都傳出去了,特意給你討的這門娃娃親。宮家那孩子我瞧過,模樣嬌俏,長大了指定漂亮,也算門當戶對。”
陳拙瞧著程庭華那張老了許多的面孔,嘴唇一顫,“師伯!”
“里面是那丫頭的生辰八字,還有定親的信物,叫宮若梅,得記好了。”
程庭華將信封遞給了古玉,漫不經心地道:“莫要矯情,我那尹師兄估計也是等著這一天呢。他做了一輩子暗門弟子,沒爭過我,只能替他那徒弟爭一爭,給出去了也算全了念想。再者,我墳都立了,總得把八卦門照顧好吧,姓宮的那小子雖說傲氣了點,但身手不錯,還有個丁連山守著,穩得住。”
李存義忽然問道:“這孩子起名了沒?”
古玉貼著陳拙而坐,抱著孩子,笑道:“不如王五爺您給起個名兒吧,自打他生下來,就只有個乳名,喚他虎兒。”
王五聽的失笑,“既然你們兩個都成親了,往后喚我們幾個老家伙師父、師伯即可……怎得叫虎兒啊?”
說起這事兒陳拙苦笑道:“這小子生下來九斤多,前些日子剛學會爬,可看我打了套虎形拳,居然有模有樣跟著學起來了,時不時蹬腿伸手,晚上還掏我心窩子。”
眾人嘖嘖稱奇。
王五許是上了歲數,對孩子喜歡的緊,“虎?這孩子瞧著確實虎頭虎腦的,尋常娃兒七八月方能下地爬走,這小子三個四月就能鬧騰呢,生的這般壯實,哈哈,干脆就叫白虎吧……但愿將來能似那薛仁貴一般,白虎星降世,立下赫赫威名。”
“陳白虎!”
古玉念叨了一遍,點點頭,笑道:“那就聽師父的。”
程庭華嘿嘿一笑,“那我也湊個熱鬧,好歹替這小子討了個媳婦兒,就取個表字吧。他爹名里帶拙,結果人還真就愣頭愣腦的,竟干糊涂事兒,而且這白虎太過兇煞,其勢向武,就以‘若愚’為字吧……若愚非愚,來個文武雙全。”
“陳若愚!”
古玉聽的眼神一亮,也覺不錯。
“謝謝師伯!”
半年未見,眾人似是有說不完的話。
當令人遺憾的是,沒趕上陳拙成親的日子。
一提到成親,左宗生總是忍不住偷瞄古玉身旁的林黑兒。
聊了許久,見差不多了,古玉瞟見了陳拙的眼神,會心點頭,隨即抱著孩子上了樓,臨起身前眸光一動,順便把林黑兒和梁朝云也喊了去。
院里的幾個大老爺們兒頓時又把話鋒轉到了那些老化石的身上。
只因眾人皆知那“守山人”恐平生未逢之大敵。
陳拙又把之前與古佛的談話仔細說了一遍。
“無妨,可與他聯手,此時此刻,吾等求的都是前路,先斬了那幾個老東西再論其他。我就不信他們能修成大羅神仙,真就無敵人間了。”
王五說的殺氣凜然。
他看了看眾人,接著道:“我來之前已是知會了武當宋唯一宋師弟,還有八極門的李書文李師弟,以及川蜀自然門的徐矮師徐師兄,連同太極門的楊健候,還有陳氏太極拳的幾位族老,相信很快就會有回信;另外,我還給川、陜、甘、冀、魯幾個省頗有名聲的武門同道、綠林豪俠知會過了,等北歸之際,給那些官府找點事情,令他們無暇插手。”
好家伙,竟然都是名震一方、足能開宗立派的武道宗師。
陳拙聽的眼皮一跳,他也瞧出來了,王五此時此刻的殺心簡直是前所未有的熾盛。
也無怪乎如此,世道已經爛了,王五斷了一臂,本是心灰意冷,至于西太后,殺不殺的,都已經晚了,也改變不了眼下的局勢,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后來人身上。
本想著頤養天年,隱歸鄉野,順便將一身刀法開枝散葉,可哪知冷不丁冒出幾個老化石的。
別得也就罷了,竟然還想著扶這大清江山,豈不是活膩歪了。
蘇燦喝了口酒,“我有個徒弟,天賦驚人,可惜抽了十來年大煙,若是能讓他戒了煙癮,應該也是一大助力,興許比我這師父還要厲害。”
這話聽的所有人精神一振,這蘇燦也是少有的武道宗師,成名多年,倘若比其還要厲害,只怕都要六感通玄了。
“叫什么?”
“劉郁白!”
聽到這個名字,眾人訝然。
這不就是那武狀元么。
“此事還得著手好好準備一番。”
王五殺心重歸殺心重,但如今不同于行刺,還需穩重一點,畢竟敵在暗,他們在明。
“眼下這時候,咱們便各尋各法,不必有什么門派之見,看看能不能摸到那六感通玄的門檻,等到那幾位師兄弟趕過來,咱們再好好謀劃一番。”
……
眾人來的快,散的急。
不及細說,王五已和李存義匆匆返回了佛山。有的隱于大山,沉下心來日夜打磨拳意;有人則是要了間靜室,閉關苦悟,沉淀所學;還有人則是切磋搭手,喂著招。
蘇燦更是毫無私藏,將自身所學南派功夫一股腦的傾囊相授給眾人。
都是縱橫一方的霸道貨色,誰又肯甘心弱于那些茍延殘喘的老化石。
一場席卷南北武林,橫跨古今往來兩百年的惡戰廝殺,就此拉開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