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
喘了口氣,陳拙飛快一應,眼中精光再起,左手一揉,已錯開了甘人龍的右掌,右手成拿捏之勢,抓其腋下。
宮寶田幾在同時亦出擒拿之招,右手錯掌扣腕,左手拿其左半身腋下。
二人齊齊出招,擒拿在前,而后奮起一記膝撞點向甘人龍胸腹。
甘人龍臉色難看,仗著先覺預得先機,雙臂一振,飛身騰空后掠,避開二人的攻勢,衣衫獵獵,卷起漫天霜雪。
二人緊追不放,大步趕出,一左一右;忽見陳拙抬腳一勾身后插在地上的緬刀,猿臂一展,握柄在手,飛身前撲,刀身卷其右腳腳腕。
甘人龍瞳孔一縮,驟一提氣,身子當空再拔起一截。
可剛避開那軟刀子,但見一道黑影平地躥跳躍起,雙腿如猿蹬枝,已在他的胸膛上踹了兩腳。
三人當即分開。
“走!”
宮寶田吐字極快,轉身就走。
陳拙知他意思,也不廢話,當即跟著奔入雪幕中。
身后甘人龍胸膛中了一腳,落地退了數步方才穩住身形,望著胸膛上的清晰腳印,他一張臉再無表情,撣了撣上面的濕泥,望著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身后馬蹄聲近。
三個腳踩官靴,提著血滴子的大內高手縱馬而來。
三人有些狼狽,灰頭土臉,臉上還有黑灰,身上還有血跡。
甘人龍看也不看身后,就像長了眼睛,淡淡道:“另外三個呢?”
當中一人啞聲道:“被炸死了!”
甘人龍仍是面無表情,“人在前面,追!”
三人應了聲“是”,縱馬直去。
陳拙與宮寶田跑出一截,就見兩匹高頭大馬正打著鼻響,在原地踱步徘徊。
“去王莊!”
陳拙飛身翻上一匹馬,望著宮寶田沉聲說了一句便揚鞭策馬狂奔。
宮寶田不見遲疑,與之并肩馳騁,眼神順勢掃過陳拙腰間掛著的那顆腦袋,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竟然真的成了。
他又聽了聽身后的動靜,“后面還跟來了三個大內高手。”
陳拙喉頭一鼓,咽下口逆血,眼神冰冷,“放心,我已做好了安排,別說三個大內高手,就是三十個,三百個,敢跟來我也讓他們有來無回。”
嘴上說歸說,他卻不敢有絲毫大意,拿出雙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直到那股無孔不入的寒意漸漸淡去,他才伏在馬背上劇烈喘息了起來。
王莊。
雪勢已停,皚皚白雪積了幾近一尺之厚,原本清一色的土房茅屋之間不知何時搭出了幾個高臺。
“成了?”
瞧見陳拙活著回來,徐三爺那顆忐忑不安的心終于咽回了肚子里。
老人背上背了一桿老式鳥銃,手里還端著桿洋槍,渾身捂得嚴嚴實實的,戴著頂狗皮帽,面罩黑巾,滿身落雪,像是個胡子。
見陳拙一路頂霜冒雪的回來,都快成雪人了,徐三爺忙端了碗熱湯,扭頭又看到宮寶田,嘖嘖稱奇的同時也不落下,遞了碗筷,招呼道:“熬了三個時辰,上等的山羊肉,趕緊嘗嘗!”
他自己則迫不及待的拿起那顆腦袋仔細端詳了起來。
大晚上的,就著熊熊爐火,有兩人正圍著湯鍋吃著羊肉,旁邊還有個老頭捧著顆頭顱不住打量,這場面要多詭異有多詭異,要是擱外頭,保準能把人嚇個半死,只當是哪路妖精修成人形下山吃人了。
其他人也圍了過來。
那西太后的腦袋早已被凍得發青,斷口血液凝固,眉發上結了一層冰渣。
徐三爺雙眼一瞪,然后驚色一斂,愣了片刻,似是和陳拙一樣有些不太相信竟然真就摘了這人的項上頭顱,嘴里吶吶道:道:“嘿,是她,沒錯!”
聲都變了。
這位打小在京城混跡,雖說進不得宮,但這張臉他卻見過。
說罷,徐三爺老臉一繃,抬手就是幾個大耳刮子,抽的那頭顱啪啪作響,怒罵道:“老豬狗,你也有今天!”
陳拙連喝了三碗熱湯,啃了半扇羊肋,冰冷的身子立馬暖和不少,蒼白的臉頰也恢復了幾分血色。
“方大哥,那十位弟兄都折了。”
他說的很輕。
方天湊著火光擦著刀子,溫言笑道:“生未必樂,死未必苦,他們求仁得仁,也算死得其所。”
一旁宮寶田則是神情有些不太對勁兒。
只見周圍的眾人皆背著洋槍,身上還纏著炸藥,尤其是當他看見高臺上架著的那挺馬克沁機槍和一旁的幾大箱子彈后,臉頰不禁一抽。
陳拙突然笑道:“多謝親家!”
宮寶田苦笑一嘆,“我應該早點到的,但是雪勢太大,而且我也不知你如何行動,便趕了兩匹馬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不想聽到那爆炸聲,等趕過來就看見你和那人在斗勁。”
陳拙眼神陰沉,“那人說他叫甘人龍!”
宮寶田眉頭一皺,“甘人龍?這名字我倒是聽起過,似乎是那甘鳳池的兒子……不過,宮里當差的時候我沒見過這人;還有那些使血滴子的貨色,八成是清廷布下的暗棋,防著江湖人呢,呵,連我們也防進去了。”
陳拙心里也有諸多不解的地方,他當即把刺殺之后,頤和園里居然毫無動靜的古怪之處說了出來。
宮寶田眉頭皺的更深了,一瞟那顆腦袋,眼珠在那眉眼上轉了一圈,十分肯定地道:“錯不了,我當了這么多年的差,怎么可能認錯這張臉,問題大概是出在那甘人龍的身上,此人想是用什么法子穩了局勢,至于真相如何,明天去京城探探風聲就知道了。”
“來了!”
剛緩了幾口氣。
外面的高臺上突的傳來一聲急促提醒。
眾人紛紛快步趕出院子,將那爐火澆滅,而后端著槍縮在了各自挑好的陰影角落里,將槍口探出一截,瞄著外面。
這些槍都是徐三爺弄的。
老人是玩火銃的好手;當年洋人入京,偷摸藏了四十來桿洋槍,沒事兒就擦擦,隔三差五還得出門打打獵,練練槍法。
陳拙走上高臺,望著視野盡頭的雪原上,幾道縱馬馳騁的身影一閃而過。
“放近了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