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華下,忽見兩道身影自群山萬壑間飛掠而出。
當中一人,一泄凌空之勢,陡然墜下,雙腳踉蹌一穩,忙盤膝于地,打坐行功,臉上黑白二氣流轉往復,然而任她如何調息療傷,身形卻在不住收縮變小。
適才還為一妙齡女子相,轉眼已化作少女,白衫染血,臉色蒼白。
好在一只手及時落在她背上,隨著一股精純無比的真氣渡入體內,方才穩住了收縮的身骨。
巫行云張口一吐。
“噗!”
一口逆血,剎那濺在了泥塵中。
可這人睜眼一瞬,卻眼泛厲色,暴起發難,抬掌一運,白虹掌力呼的當空一轉,直劈身后之人。
“怎么跟那婆娘一個德行。”
陳拙不驚反笑,好似早有準備,身形一退已飄然避開。
巫行云如今身負重傷,功力大減,眼見一招不中,干脆合上了眼眸,一副引頸受戮的模樣。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想她坐鎮天山以來,樹敵無數,手下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之眾無不對她恨之入骨,若非懼于“生死符”之威,怕是早就反了;再者同門相殘,更無一親友,也無信得過之人,見陳拙出手救她,只會覺得另有多圖,皆非善意。
陳拙的臉色也有些白,自他此身降世,所行之道便與本尊大有不同,乃是行內息真氣;除卻道心種魔大法以外,便屬那借“太極拳”拳理而成的陰陽兩勁;余者雖另有幾門奇技,然此身未及雙十,就算打娘胎里修習,氣候也終是有限。
適才一招,獨面當世幾大高手,哪能輕松。
這些人一個個得了奇功妙法,氣候漸成,功力大增,確實越來越有意思了。
巫行云未覺殺機,雙眸一睜,望著面前的陳拙,一張粉雕玉琢,嬌俏的小臉露出了些許困惑,但很快又飛快板起,思索了片刻,她眸泛精光,嗓音清脆如銀鈴般道:“適才吾等眾人雖多是深藏不露,然他們的武功根底本童姥還是能一眼瞧出來,倒是你,手段神秘莫測,武林中聞所未聞……莫非,你便是散布那些寶圖的人?究竟有何圖謀?”
陳拙沒有回應,而是盯著巫行云的那張臉心有恍惚,又有嘆息,這人即便再像,終究不是他心里所念所想之人。
不過,也快了。
待諸事了卻,證得陸地真仙,明悟前路,平盡諸敵,便能重回過往,與故人重逢。
這是藏在陳拙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他所行一切,不光是為了自己,苦心孤詣,也是為了那些困于囚籠,不得前進的故友親朋,是故一心想要走出一條自己的路,為后來者開辟出一條路,扭轉武道沒落之勢。
“你恢復功力要多久啊?”他輕聲道。
巫行云對上陳拙那雙復雜難言的眸子,心中戾氣無來由的散去大半。
“我這‘陽關童姥神功’已到險要之處,如今身負重創,返老還童,體內二氣陰盛陽衰,只有飲血練功,方能以蓄陽氣,一日可抵一年之功,須得熬過九十日,才可恢復至全盛之時。”
她說罷,身上陰寒之氣已在大冒,寒意散發,周遭草木立時肉眼可見的布上一層寒霜冰渣,化作奇景。
只是不想寒氣散發,陣陣寒霧彌散,從那山壑中引來一道身影。
丁春秋。
迫于陳拙的狠辣手段,他心有余悸,未敢接近,口中猝然發出一聲長嘯,呼應眾人。
霎時間,數道氣機聞聲逼來。
巫行云眼中噴火,恨聲道:“不躲了,跟那賤人拼了,大不了魚死網破,一拍兩散……”
但話說一半,就被眼神微變的陳拙一把抓過,掠空而起,射向天邊。
巫行云見自己被人像拎小雞一樣提在半空,先是一愣,然后氣極,羞憤交加。
“伱竟敢如此對我?”
她眼神陰沉,透著濃郁殺機,正待運功,就聽陳拙壓低聲音凝重道:“暗中有人!”
聞聽此言,巫行云心神一震,忙沉息屏氣,心念收斂,仔細留意著四面八方。
陳拙說的人,自然不可能是身后的丁春秋,那算個什么貨色。
能令他也凝神以對之人,定是非同小可的存在。
巫行云忽覺陳拙抬手一送,忙一轉腰身,身子滑溜如靈蛇,轉瞬已趴到陳拙背上,眼露驚疑。
她也感覺到了。
無形中似有一縷晦澀氣機緊咬不放,而且飄忽莫測,如風云乍動,無跡可尋,難以捕捉。
但二人皆能察覺到,對方也是沖著他們兩個來的。
不,準確的說應是沖著陳拙來的。
巫行云故意裝睡,伏在陳拙肩頭,緊閉雙眼,低聲問道:“誰?”
陳拙道:“不知。”
她先前盡管說過拼死之言,但拼死尚有一線生機,可暗中這人身手卻是高明的可怕,何止是可怕。
可怕到居然連她都無法捕捉到對方的所在,便是當年全盛之時的無崖子都不曾有這等手段。
強如巫行云也覺一陣悚然,凝聲道:“快走,此人非同小可,縱觀我平生所遇之人,也唯有在我師父逍遙子的身上感受過這般深不可測的氣候。”
陳拙也是心念急轉,心中暗道:“這人是誰?莫不是那‘藏經閣’的老和尚?”
應該不是,這股氣機若有若無,看似微若清風,無痕無跡,卻充斥著一股銳旺無匹,霸絕天下的兇意。
劍意?
天下間竟有這等劍者?
“看來,你那白日飛升之秘引出了一位不得了的老怪物。”
巫行云眼神急轉,那人實在深不可測,若與陳拙同行,只怕九死一生,兇多吉少。
念及于此,她瞇眼裝睡,右手輕翻,正待下暗手,想要陳拙以命拖延,好得遁逃之機。
不想耳畔忽聽。
“待會兒我引開此人和身后追敵,你自己找個隱蔽的地方藏好了。”
陳拙渾身黑氣涌動,發足運勁,雙腳一劃一邁,飛逐奔躍,于山間騰挪變化,身畔罡風呼嘯,面上臉譜猝然一掀,露出了真容。
巫行云聽到此言,雙眼徐徐睜開,不知為何,她暗暗抬起的右手又落了下來,還鬼使神差的抓過那翻飛的臉譜,沉默不語。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她開口道:“小東西,就憑你今日救了本童姥一命,若你死在外頭,來日我定會為你報仇。”
陳拙卻沒心思聽她的話。
此身雖未走“六感通玄”之路但神念卻未落下,蓋因道心種魔本就視萬物為波動,追求以精神駕馭物質,單論對外界的感知也是毫不遜色。
而且他心中有的可不是懼意,相反,不驚反喜。
有這般匪夷所思的高手,那便不虛此行。
至于誰高誰低,還得過兩招才知道。
“憑這人的手段絕非尋常之輩,可是放眼江湖前后百年,本童姥也未曾聽聞過有這等劍道強手。”
巫行云還在糾結對方的身份。
陳拙幽幽道:“既然過往百年不曾有這等人物,那便往上再推百年,百年不夠那就兩百年,三百年。”
巫行云氣息一滯,這越說越是嚇人,活了兩三百年的人物,那還是人么。
但經陳拙這么一提,她驀然蹙眉,想了想,才有些不可思議以及不確定地道:“你要這么說的話,幾近兩百年前,還真有這么一位絕頂高手,那人乃是慕容家的先祖,獨創《斗轉星移》,曾仗之一手劍法天下無敵……”
“慕容龍城!”
陳拙眼皮一顫,抬手一捻,忽見一片飛葉落入指間。
薄唇一抿,他以葉為笛,陣陣尖銳急促的笛聲立時回蕩于山野之間。
“咻……咻……”
身后緊追的丁春秋眾人,聽聞笛聲,紛紛變色,乍覺一股無形波動傳入心胸,氣息不由一頓,蓬勃跳動的心肺居然跟著那股波動隱隱共鳴,隨之起伏變化。
與本尊那以己心引他心的手段不同,這笛聲亂的卻非氣血,而是幾人的內息真氣,引動之下,一群人心神恍惚,內息橫沖直撞,真氣已是紊亂。
“想跑,幽冥鬼爪!”
李秋水與慕容博二人功力最是不俗,眼見其他人分神強穩真氣,反而再提余力,身形一展,緊咬不放。
但二人只一逼近,忽見巫行云反手一掌劈出,擋下了那隔空而至的爪勁,陳拙則是順勢飛縱一閃,歇在一處山頭。
“哈哈,哪里走!”
李秋水見狀大喜。
慕容博也是眼前一亮。
可等陳拙轉身瞧來,二人不由心頭一緊。
但見陳拙面上如有一抹晦暗光華籠罩,不見真容,只見雙眼。
他左臂抬起,左手虛握,右手食指中指后拖輕拽,瞇眼凝神,好似持弓搭箭,遙指那慕容博。
箭在弦上,蓄勢待發。
剎那間,慕容博只覺一股滔天寒意瞬間自后脊攀起,直沖天靈,眉心隱隱刺痛,竟生出一種被箭簇洞穿的錯覺,不由如臨大敵。
李秋水進勢一緩,也是忌憚莫名。
月光下,但見陳拙食指、中指之間,竟然真有一支箭矢自無形而化有形,點滴月華垂落,飛快憑空凝聚而成,光華流轉,驚世駭俗。
“著!”
殺聲輕吐。
陳拙右手已放。
說一下為什么那個破碎虛空的篇幅很短,只是簡單的掠過,包括了令東來傳鷹這些人物……因為分身后面會從隋唐周武進入。
簡單點說就是分身會比本尊早上幾百年進入黃易武俠世界,包括了向雨田,雙龍,龍鷹,武曌這些人都會交集,算是提前布局,本來是想留到后面交代清楚,但感覺還是提前說下吧,后面會續接破碎虛空,令東來這些都會更細節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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