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報不說影響,把問題拋給領導想,換其他人這么匯報,宋儒華早一句‘豬腦花’罵過去了。
太沒匯報技巧了。
但是,對楊炳南他卻不會。
這是他發小,他自己人。
當年在西蜀長臻時,是楊炳南拼死護著他,他才沒被那些出離憤怒的工人給打死。
這個情,他記一輩子。
楊炳南脖頸抽搐了兩下,一臉的郁氣,“巡捕房那邊說,當年并沒有結案。”
宋儒華頓時懵了,“沒結案?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
這個問題,楊炳南也回答不上來。
宋儒華趕緊找來法務部的詢問一番后,這才明白過來。
當年的案子只是被息事寧人的地方出面壓住了。
彼時,正是宋儒華最高光的時刻。
為期12天的十周年周年慶,涉及的簽約省份太多。
西蜀地方雖然對宋儒華早就心存不滿,但是也不想得罪其他省份,捏著鼻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心里有氣的巡捕房并沒有了結這個問題,而是耍了個心眼,將案情暫時擱置。
當然,法務部負責人陳鶴飛心知肚明,到底是巡捕房耍的心眼,還是西蜀地方耍的心眼,這就不得而知了。
“我艸特么的西蜀!我就說吧!這里根本不是做生意的地方!太壞了!”
明白過來的宋儒華破口大罵起來。
楊炳南拿出錄音筆,當著陳鶴飛的面將巡捕房的談話放了出來。
半響,法務部經理陳鶴飛苦笑了一下,
“主席,按照巡捕的描述,機場事件涉及到《航空安全保衛條例》、《治安管理處罰條例》,構成了毆打他人、擾亂機場持續和阻礙執行公務的違法行為,并有沖擊案件現場、危害空防安全兩項犯罪……嫌疑。”
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宋儒華逐漸鐵青起來的臉色,陳鶴飛很明智的將‘犯罪’替換成了‘嫌疑’。
畢竟,面前這位主席,有發火摔煙灰缸砸破別人頭的記錄。
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
說罷,陳鶴飛頓了頓,咬咬牙還是繼續說著,
“同時,此后抗拒執法毆打巡捕致傷,按照《巡捕法》,有……刑事責任。”
他很想說,當時的不了了之,如果當時宋儒華就去賠禮道歉,說不定就沒事了。
現在事件被重新翻了出來,巡捕這么表態,顯然是……
陳鶴飛想了想,誠懇的說著,“主席,我建議,早做打算。”
迎接他的卻是宋儒華的一陣咆哮,
“打算!打算個毛線!我怎么打算!我特么的養你們是養豬啊!
說了多少次!給領導匯報講方案!不要講思考題!”
被劈頭蓋臉一頓訓斥的陳鶴飛不敢說什么,只能唯唯諾諾的不斷道歉。
好心當做驢肝肺,自己也是多嘴了。
麻蛋!
等著七年起步吧!
要不是你錢給的多,誰特么的受這窩囊氣!
宋儒華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怒道,“滾出去!想好了辦法再來匯報!”
陳鶴飛趕緊低著頭退了出去,心里卻在詛咒著宋儒華遲早進去!
出門的時候,他和風風火火闖進來李智撞了個滿懷。
李智顧不上說什么,扯著陳鶴飛又進了宋儒華的辦公室。
“老宋!樓下來了幾個巡捕!”
宋儒華一聽,肺都氣炸了,“不就是打個架而已,難道他們還想把我關進去不成!”
特么的剛說完就來逮人了是吧!
陳鶴飛隱晦的翻了個白眼。
還曾經的大學教授?
典型的法盲!
你這哪是打架?
這是襲警好吧!
他都懶得給宋儒華解釋,雙流機場歸民航總局管理,根本不受地方管轄。(2004年劃歸西蜀,實現屬地化管理)
所以機場的巡捕房根本不歸地方管理,而是歸民航總局巡捕房管理。
去年之所以慣著你,是賣地方面子。
TOP暴雷后,大半年地方也不鳥你,機場巡捕房不趁著這次事件被翻出來收拾你才是怪事!
宋儒華氣沖沖走到窗邊,搭眼往下一瞧,頓時愣了一下。
窗外的天氣,并沒怎么好。
大白天的卻烏云密布,氣壓很低。
窗戶下方的高大梧桐樹枝,隨著狂風在空中搖曳著。
宋儒華翕開了一條縫,撲面而來的空氣里全是潮濕悶熱。
遠處馬路上,全是行走匆匆的人群。
他忽地有些恍然,看樣子,馬上就是一場暴雨啊。
宋儒華晃了晃腦袋,從書架上拿出一個望遠鏡再仔細的看了看,“陳鶴飛,你來看看。”
陳鶴飛見狀也走到窗前,接過望遠鏡一看,也麻了,
“怎么會是經偵的車輛?”(2004年改為統一涂裝,俗稱2004式)
陳鶴飛百思不得其解,在機場犯的事,應該是機場巡捕來啊!
就算是犯了地方的事情,也應該是刑偵或者直接巡捕車出動,哪里會來經偵?
樓下的經偵巡捕,被安保組攔在了大樓外面。
宋儒華沉思片刻,決定以不變應萬變,看看情況再說,
“如果是找我的,就說我不在公司,給老戴打電話,讓他去應對。
老李,炳南,小楊,你們三個也去,體現我們的重視。”
三人也不意外,根據TOP的內部管理制度,作為集團一號人物、董事局副主席的戴禮輝,在宋儒華無法視事的情況下全權主持工作。
待三人出去后,宋儒華站在辦公室里背著手緩緩的踱著步子,心里一陣煩躁不安。
怎么今天這么不順呢!
會不會是普陀山那盞轉運燈又熄了?
忽然間,普陀山那場狂風的畫面又出現在了宋儒華的腦海里。
不放心的他,撥通了法雨寺方丈的手機。
方丈用手機,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讓宋儒華松了一口氣的是,方丈很確定的告訴他,轉運燈依然長明著。
窗外天邊的烏云,很有一股‘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意思。
宋儒華苦笑了一下,這次會不會有一個少年來替自己將熄滅的燈火給續上,讓自己還能‘甲光向日金鱗開’。
對于重塑現金流的‘回天計劃’,他現在心里一點譜都沒有了。
根子被智柳給挖了。
要不?
宋儒華皺起了眉頭,腦子里飛速的運轉著。
要不干脆用組裝機來應對?
就像當年起家時一樣,無非機箱貼個牌的事情。
虧是一定的,但現金流起來后,整盤棋才活得過來!
大不了以后把品牌機做實,反正自己是有牌照,有資格生產品牌機的。
“哎呦!王局?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這本是戴禮輝的活,結果李智一看來人,便主動上前兩步接管了現場。
這不是搶著掙表現,而是巡捕、部隊這條線一直是他在負責。
倒也不是什么灰色交道,TOP軟件從一成立,主攻的便是行業專用軟件。
巡捕也需要辦公自動化軟件,視頻、監控更是重頭戲,李智便是專門負責這塊的,自然和巡捕房的人很是熟悉。
戴禮輝見狀,微微一愣,便腳步一頓,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人群中。
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不過此時快步上前的李智,心里也在泛著嘀咕。
今天這事真夠詭異的!
來的是經偵不說,帶隊的竟然是市巡捕房一把手王軍。
甚至李智眼角余光往外看去,大門外面都該有好幾輛巡捕車。
這特么的是抓捕大案、要案犯罪嫌疑人的節奏?
正因為和這個機關交道打的多,李智更是了解巡捕出動的規格、方式。
顯然,今天王軍是來者不善了。
李智不著痕跡的摁通了宋儒華的電話,揣進兜里,方便宋儒華聽清楚情況。
做好一切后,他一邊大笑著,一邊遠遠的便伸出手大步向著王局走過去想要握手。
李智此刻心里非常慶幸著。
還好,是王軍。
還算好說話。
畢竟他負責這條線的時間里,沒少和王軍喝酒維護感情。
七八年下來,早就稱兄道弟了。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以前一貫酒桌上談笑風生的王軍,此時卻一臉公事公辦的模樣,先是敬禮,而后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王軍身后的幾人也同時出示著自己的警官證。
李智笑瞇瞇的看了看證件,“沒必要吧,王局。”
王軍也微微一笑,“程序嘛,還是要走的。”
“是的,是的,程序對,結果對,程序錯,結果對也是錯嘛。”說話間李智心里卻罵著娘。
以前TOP大廈巡捕又不是沒來過,處理打架斗毆、員工罷工的時候,也沒看你們出示過證件。
王軍點了點頭,“感謝李總的理解!今天我們來,是請貴公司協助配合調查農行省分行違規貸款的案件,需要傳喚貴公司法定代表人宋儒華先生,”
說罷,身后的一人從公文包里掏出兩張紙遞給了李智。
李智接過仔細看著,一張是發給公司的協查通知書,一張是發給宋儒華個人的傳喚證。
不過……
李智將兩個通知書遞給了法務部的陳鶴飛,轉過頭來笑著說道。
“哎呦!王局,真是不巧啊,宋董現在不在公司,到恐龍之鄉視察工作去了。”
作為TOP的最高核心層,他太清楚TOP與農行的關聯了。
就算沒和宋儒華通氣,他也知道該怎么做。
畢竟,按照貸款主體來算,他作為董事長的TOP軟件,也跑不了關系。
這事,必須死扛。
扛到上面出面解決。
就像那次洪濤在恐龍之鄉時一般。
遞給陳鶴飛通知書的同時,他沖著楊炳南使了個眼色。
楊炳南心領神會,轉身走進了大樓。
應對這種事情,他們早就總結好經驗,做好了應對措施。
無非就是往大里鬧,鬧得不可開交、人盡皆知后,自然有人來收拾爛攤子的。
雖然傷和氣,但李智也不怕。
他很清楚,宋儒華這兩年,其實已經在做總部搬出西蜀的準備了。
畢竟,在這里,已經失去了地方的支持。
不過,也沒關系,招商引資才是主旋律,華國這么大,有的是地方愿意接收TOP集團。
好歹每年也有那么幾個億的稅收。
望著楊炳南消失的背影,王局依然笑瞇瞇的說著,
“可是,李總,根據我們現場的人員反饋,宋董于今早8:37分從這里進入的大樓。”
李智也微微笑著,“王局,您看,會不會是現場人員看錯了呢?
有沒有可能宋董來了辦公室后,轉身就從后門上車出去了?”
王局嘆了口氣,“李總,這樣就沒意思了。”
前后門他們都派了人的,怎么可能會讓宋儒華溜走?
李智拿回陳鶴飛手里的調查書,手指在上面輕佻的撣了撣,
“那王局認為什么是有意思呢?宋董還是代表委員,您這么做,是不是太不給面子了?
TOP一年的利稅不少,解決的就業崗位也不少,哪怕是省領導面前,宋董都是座上賓。
現在您這么做,是不是太讓我們這些企業寒心了?”
王局聽明白了他背后的潛臺詞,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李總,世事無常啊。此一時彼一時了。”
還當是兩三年前?
拉倒吧!
以前你們只是和鹽都地方一地以及省國資交惡而已,還有回旋空間。
現在,TOP集團在西蜀省內搞出這么多爛攤子,得罪的是整個西蜀地方,誰特么的慣你了。
特別是錦城地方,因為兩個產業園的事情,現在正在被追責。
沒直接弄死你,就已經算是對得起你們了。
想到這里,王軍臉色一肅,繼續說著,
“李總,你再不讓宋董下來,可能就不是傳喚了,會變成什么,你懂的。”
李智卻笑嘻嘻的搖了搖頭,“王局,宋董真不在,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開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下來!
李智又不傻,現在下來,宋儒華被控制住后,一點回旋的空間都沒有。
他拖點時間,也能讓宋儒華趕緊想辦法。
王局臉色垮了下來,指了指大樓外部的攝像頭,“李總,你在侮辱我們的智商。”
而后他嗤笑出聲,“大家還是不要撕破臉皮嘛,空白文書挺多的,現場簽發一張調監控也不是不行。”
李智聞言卻是戲謔的一笑,“王局,真不巧,監控壞了。”
TOP本身就有這塊業務,完全可以做得到想什么時候壞就什么時候壞。
只要這王局敢簽字,李智可以保證攝像頭立刻壞掉。
王局笑瞇瞇的點了點頭,而后抬起右手揮了揮。
他也懶得廢話,更懶得走什么調監控的流程。
大門外幾輛車里,跳下來二十來個巡捕,迅速的集結在他的身后。
李智臉色一變,“王局?你這么做,就不怕激起民眾不理智行為嗎?”
李智萬萬沒想到,面前的王局,居然會來硬的。
以前酒桌上他也聽巡捕系統的講過,一般這種情況,就是讓人簽個送達通知書,約定好傳喚的時間,到時候人自己去就行。
眼前王局的做派,表露出來的意思是,今天非得把宋儒華關進去不可。
這太不對勁兒了。
難道是……
那位田行長已經招了?
巡捕有了確鑿的證據,而后才出動的?
李智顧不得想下去了,扭頭看了看出現在自己身后的楊炳南,而后轉身死死的盯著王局,嘴角一翹,
“王局,你可想好了,TOP集團可不是任人拿捏的。”
王局輕輕一笑,“李智同志,請配合我們執行公務,否則,我將以‘阻礙執行公務罪’對你采取強制措施。”
李智呆了一下,笑了笑,而后大吼了一聲,“你敢!”
隨著他在背后的手勢,楊炳南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聲口哨。
望著大樓里涌出來的TOP百來人的安保組,王局皺起了眉頭,
“李智,我勸你明智點。這樣做,對你沒什么好處的,牢飯可不好吃。”
李智笑呵呵的說著,“王局,我是覺得今天的事情真沒必要的。
你看,我們雙方這么多人,真磕著碰著,那就可以上新聞了,您面上也不光彩,是吧?”
王局背著手踱著步子,心里盤算著后果。
到底是小瞧了這群流氓。
對面的安保組他是知道的,當初關系好的時候,他還派人去訓練過。
上次機場巡捕兄弟被暴揍的事情,他也很清楚。
這個安保組里有不少的退伍人士,自己這邊人也少了,真動起手來,今天說不定得出洋相。
而且,李智的話,其實也是他最顧忌的。
就是怕出新聞事件,所以他才親自帶隊。
無論怎么說,一動手,就是和營商環境有關了。
所以明知證據鏈已經很充分了,但是錦城巡捕也不敢貿然抓人。
畢竟,宋儒華是個非常有影響力的企業家。
但是……
也不可能就此罷休啊!
巡捕逮不了人,這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就這么退回去,自己帽子還要不要了?
李智此刻心里也很為難。
西蜀地方這么玩,表示宋儒華其實大勢已去。
現在自己這么做,無非是給宋儒華爭取活動的時間和空間,也不是真的就負隅頑抗到底了。
總不至于真的和巡捕硬抗到底吧?
這要是王局發狠,調人來,說打也就打了。
捋虎須也不能多捋。
此刻,他在心里盤算著自己在里面的事到底有多大。
貸款,字是他簽的,但是是董事會集體決策的事情。
但是給田行長送禮,他作為經手人送過一些。
一時間雙方都陷入了沉默對峙的狀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