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陳悅那尷尬又可愛的模樣，云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別人父母給孩子準備春秋游帶的食物，打包一大份帶學校去和同學分享，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每次都有他的單獨一份，這是陳向明和段麗琴不可能做的事情。
所以……
這糖醋排骨，估計全是陳悅自己掏錢買的。
每次十斤左右的，對學生黨來說，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悄然伸出尾指去勾了勾桌下陳悅的尾指，云帝沖著她嘿嘿的笑著。
可以哦，小陳總！
早就對他有歹貓心腸了是吧！
陳向明哈哈大笑著給女兒解圍，“可能是誤會，聽悅悅說，你高中的時候最愛吃她帶的，悅悅昨晚就催我今天去買的。”
段麗琴也笑著給陳悅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好了好了，快吃吧，別不好意思了。”
事情說開了，小陳總那股子尷尬勁兒也就過去了，沖著某人比劃比劃了一下羞羞的鐵拳后，一雙瑞鳳眼笑眼盈盈的望著他爸，
“爸，不喝一杯？這兩天又不上班的。”
她知道她爸很好那一杯的。
只不過因為工作的原因，特別之前又是在城建那種容易出事的部門里，只能在外面裝作不愛而已。
在家里，因為她媽不喜喝酒，所以也只能偶爾淺酌一二。
不過她媽出差的時候，她沒少見她爸一個人炒盤花生米在那享受著。
她在幾女之中酒量不小，也是遺傳。
今天老頭子很上道，陳悅也投桃報李般給她爸開著禁。
陳向明聞言先是偷瞄了一下自家母老虎的臉色，然后一臉為難的撓了撓頭，“按理說……”
話還沒說完，段麗琴便起身把卿云提來的茅子取了一瓶放他面前，而后沒好氣的瞪了死丫頭一眼。
陳向明立馬拿來兩個杯子，動作之迅速，完全不像是快50的人了。
段麗琴見狀也是笑罵著，“早就看到你一直在瞄小卿帶來的酒了，喝吧喝吧。”
陳向明沖著卿云挑了挑眉頭，“下次帶五糧液哈。”
這句話惹的大的小的兩只老虎齊齊的不滿。
“小卿，別聽他的，以后回來別搞那些繁文縟節的。”
“老頭子，還想下次？做夢！”
云帝還能說啥？
只能笑露八齒的賽著自己牙齒白的。
這些便宜老丈人的，有一個算一個，這家庭弟位是拿捏得死死的。
陳向明也懶得說什么，悶聲發大財的趕緊倒上兩杯。
段麗琴也拿出兩瓶椰子水和陳悅一人一瓶。
提起酒杯后，陳向明愣了一會兒，還是只能說句，“來，小卿，干了！”
放下酒杯的他，一邊招呼著眾人動筷子，一邊在心里懊悔著。
其實該說幾句祝酒詞的，這一點都不像他這高新區一把手應有的風范。
但現在卿云和閨女這狀況，自己說啥都不合適。
說什么？
說節日快樂？
已經過了。
說歡迎回家？
這小王八犢子在錦城的家多得去了！
特么的！
面對卿云，陳向明自己也覺得有點進退失據的，飯桌上只好聊著天南地北。
云帝話不少，陳向明和段麗琴也是官面人物，不會出現話茬子掉地上撿不起來的情況，餐桌上的氣氛溫馨而和諧，一家人邊吃邊聊，倒也盡興。
吃完飯后，陳向明邀請卿云來到自己的書房。
段麗琴和陳悅則沒有加入他們的談話，而是為兩人準備了茶水。
歸攏好一切后，段麗琴就著圍腰擦了擦手，“我和悅悅去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家看看。”
兩家人都是體制內的，所以住得都比較近，都在同一個宿舍區里。這樣的安排方便了彼此間的互相照應。
本來應該帶著卿云去的，但陳向明和段麗琴商議過，考慮到卿云和陳悅此時的關系，以及卿云在陳家的特殊地位，他們覺得這個時候帶卿云去見長輩們并不合適。
畢竟，卿云和陳悅的關系還沒有正式確定，而且，卿云作為炎黃集團的董事長，他的身份也比較敏感，而那個宿舍區也很敏感。
又不是歪嘴戰神沒事找事的，有些事，注定了就需要春風化雨潤物細無聲的才能解決。
陳悅聞言點了點頭，她知道，放假回家，去長輩家拜訪是必要的禮節。
而今天她爸顯然是有話想要私下里和老幺談的，她在場，不合適。
倒不是說不適合她聽。
而是陳悅很清楚，她在場，老幺面對她爸，天然矮一頭的，指不定就被這黑心老爸給套了。
既然棉襖都漏風了，漏多漏少的，只是量的問題。
給了臭老幺一個‘無需顧忌什么’的眼神，小陳總毫無心理負擔的出了門。
在書房里，陳向明和卿云坐在沙發上，中間的茶幾上擺放著剛泡好的茶，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陳向明點燃了一支煙，深吸了一口，似乎在整理著思緒。
煙霧繚繞中，他瞇著眼睛望著對面閑散而坐卻又氣勢十足的少年，幾次想要開口，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沉默了一會兒，他干脆將一份文件遞給了卿云，“這是上次我們聊過之后，我起草的議案，你先看看。”
云帝應了一聲，接過來仔細看著。
《錦城新型工業化發展中長期規劃20032025》
前面的概述背景形勢什么的，他草草而過，直接看向了發展原則。
什么‘突出以人為本。把工業化的推進與人的全面發展結合起來，推廣更加先進的生產制造方式……’都是扯犢子話。
而‘突出量質并重。統籌質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以效率變革、動力變革促進質量變革，一手抓傳統優勢產業轉型升級，一手抓新興產業培育壯大和未來產業加速孵化……’才是他想要看到的。
‘突出融合發展。順應三次產業融合發展趨勢，推動新一代信息技術和制造業深度融合，推動生產性服務業和先進制造業融合，大力培育新技術、新業態、新模式，著力實現產業門類之間、產業鏈上下游環節之間高度協同耦合，提升產業整體質量和效率。’
當看到這一段時，云帝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
這是一份正確的規劃。
也是一份為他量身定做的規劃。
公私參半，但他這個私，也是為公而服務的。
卿云此刻萬幸將秦天川的教導給聽進去了。
‘我們國家的根本屬性決定了，面對國家，民營資本只有始終堅持合作而不競爭、補充而不替代、附屬而不僭越的立場，才能進退自如，持續發展。’
別覺得憋屈，二者是相輔相成的。
否則這趟車，他搭不上。
而那邊的陳向明此刻甚至有些恍惚起來了。
沒法子，這便宜女婿實在是太妖孽了。
一個月前在入學時，卿云給他交過底，他很清楚炎黃集團的工業產值等數據，甚至這小子也給他透露過財務報表上面打了哪些埋伏。
所以此時炎黃集團公布的財務數據和工業數據簡報，對他來說，心里是有準備的。
讓他心里感到無奈的是，卿云后續的那一連串操作。
就現在公開信息披露出來的，已經有十來家PC行業品牌商被他收入囊中。
這種氣吞山河如虎的氣勢，讓所有人都為之咋舌不已。
鵬城那邊地方上，更是緊張不已。
已經私下在和錦城這邊遞著話，不要吃相太難看，免得傷了大家的和氣。
鵬城那邊被收購的，除了興天下集團以外，還有好幾個中小品牌。
對地方來說，什么產能、什么資產總額的，他們一點兒都不care。
他們看重的，是這些企業加起來超過兩萬多人的就業崗位。
現在已經不是剛剛改開什么都不懂任由黑心資本忽悠的時候了，其實地方上的都知道，現在的PC行業，說到底其實就是個來料加工企業。
歸屬于勞動密集型產業的范疇。
別瞧不起這些企業。
這些勞動密集型的企業，才是真正容納社會大規模就業的基礎。
而一個城市，就是靠著這些看似低端的崗位給撐起來的，它們才是一個城市繁榮的基石。
在這個時點上，每年只有百來萬畢業的大學生，并不是每年新增2000萬就業人口的主體。
有人，才有城。
只有門檻低，才能吸引更多的人進來。
鵬城怕的就是卿云把產能全部給搬到錦城去，這相當于直接兩萬多的人口凈流失。
而且還是青壯勞動力人口。
鵬城，因勢因人而聚而為城，這座共和國最年輕的城市比誰都更清楚人的重要性。
但偏偏鵬城還拿卿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此刻大乘佛法的金身，讓所有人都沒脾氣的。
但凡這金身成色差點，鵬城都敢撕破臉玩死卿云這小兔崽子的。
這個年代，巡捕出省出差又不是啥稀奇的事。
鵬城巡捕出差的次數，冠絕全國。
可現在面對這個BUG，鵬城也只能耐下心來好言相勸的。
勸炎黃集團的同時，也勸錦城地方。
但是……
錦城的領導們說，西蜀人民誰也不想背井離鄉的，以后就不勞鵬城地方上煩心那么多農民工帶來的城市管理問題了，他們在家門口就能吃上飯。
對于鵬城領導的罵娘，錦城領導表示，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別看鵬城是個特區，不好意思錦城是副省級城市，級別上天然大一級的，鵬城到錦城來，這叫匯報。
對于亟需從農業向現代工業轉型的西蜀來說，卿云這樣的實業企業家，自然是當做寶貝給捧在手心里的。
其實……
原本陳向明和段麗琴今天是想擺擺岳父岳母的譜，給這臭小子一點兒顏色看看。
主要是漏風小棉襖白給的實在太多了。
女兒的忙碌，他們雖然未曾看在眼里，但從新聞里，從日常的通話中也能窺知一二。
但好幾次中午打電話的時候，女兒都在電話那邊喘息的厲害，而且這小子在旁邊的，時常還和他們打著招呼。
這意味著什么？
都是過來人，自然明白的。
其實都不用今天段麗琴說什么，陳向明很清楚，自己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早特么的被這小子吃干抹凈了。
好在卿云不是小黃毛，不然他會炸毛的。
雖然早就明白會有這么一回事的，但真正面臨的時候，陳向明心里還是酸澀不已。
所以，別管卿云現在產業做得有多大，什么民族大旗的金身有多耀眼，在他面前，都是個毛腳女婿，而且還是認不認可主動權在他手里的那種。
但是陳向明萬萬沒想到的是，他自家的家務事，特么的有一天會變成公事……
自從中樞電視臺開始報道炎黃集團開始，錦城的大領導們便在旁敲側擊著自己，問‘老陳，你家閨女國慶回不回來啊？’之類的話。
什么意思，他心里門清。
哪里是在問他閨女什么時候回來？
明明就是在問卿云什么時候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