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興元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卿云會給出這樣的答案。
‘正因為長臻機械是國之重器,它不應該被我所操持。’
在他看來,卿云完全有能力也有條件去發展長臻機械,甚至可能比其他人做得更好。
“小卿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長臻機械如果在你的手里,難道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嗎?”龍興元不解地問著。
最重要的是,長臻機械已經在卿云手上了,現在相當于是上交回去?
卿云輕輕嘆了口氣,“龍哥,首先,你應該知道,我雖然在商界有些名氣,但我的強項并不在重工業,更不在精密制造上。”
龍興元聞言,情不自禁的白了他一眼。
機床是精密制造,半導體就不是了?
機床的精度要求也很高,但與半導體的精度要求相比,兩者在精度需求上存在較大的差異。
毫米級和納米級的差異。
但是半導體器件制造,是需要機床生產出來的設備的,所以二者是完全關聯的。
在龍興元看來,卿云要想做到半導體的自主可控,機床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云帝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卡脖子的事情,不在這個環節就在另外一個環節。
芯片卡不住,就卡光刻機,光刻機卡不住,那就再往上一個層級。
只要半導體屬于工業,那就離不開工業上的‘人、機、料、法、環’這五個控制因素。
芯片相對于光刻機來說,是產品,光刻機相對于機床來說,也是產品。
所以卿云才會堅定的去走正向發展的道路。
否則你造出來一個,就被人卡住一個。
但是,機床,工業母機,確實不該他來控制。
他也沒這個精力。
“長臻機械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專注于它,能夠投入大量時間和精力去研發和創新的掌舵人。
而我,有我自己的事業要忙,我不能給它應有的關注。”
說到這里,卿云無奈的看了龍興元一眼。
很多道理,20年后人人都明白,哪怕是小學生道法就會灌輸,關系國家安全、國民經濟命脈、重要民生、重大公共利益的關鍵領域必須由國家掌控并嚴格管理。
但是,此刻,主旋律是‘國退民進’的‘解放思想’下大膽發展經濟。
社會思潮是在不斷變更的,這個道理,和龍興元講不通。
龍興元不可能有這個思維高度。
秦天山的電解鋁便是如此。
籌備新建的時候沒問題,當初很是受到支持,但社會思潮發生變更的時候,這就是重大問題。
有20年前世經驗教訓的云帝是想做百年老企的,他可不想以后被豎靶子的。
何況卿云本身還是一個民營企業家,屁股決定腦袋,他要是一直在講國有什么的,龍興元反而還會懷疑他是不是有其他的陰謀之類的。
無奈之下,在龍興元那越來越嘲諷的眼神下,卿云舉手投降了,
“龍哥,你有沒有想過,機床板塊,會打破炎黃集團薪酬體系的。”
龍興元看著卿云無奈的表情,眼神中的嘲諷逐漸被好奇所取代。
他確實未曾從這個角度考慮過問題,機床板塊的加入,對于炎黃集團而言,確實可能會帶來一系列的管理挑戰。
卿云眨巴眨巴眼睛,開始了胡編亂造,“我沒有說什么職業有高低貴賤之分。但,龍哥,你也得承認,物以稀為貴,人也如此。
擺在我們面前的現實就是我們半導體產業……別說人才了,合格的技術工人都少。
所以我要吸引和留住整個半導體行業的人口,就必須提供有競爭力的薪酬。
都不說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話了,機床行業那天生微薄的毛利,是撐不起我讓長臻機械達到炎黃集團的福利水平。
同樣都是炎黃集團的技術工人,憑什么半導體行業的,薪酬福利是機床的兩倍甚至三倍?
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我能搞好機床行業嗎?到時候我手下絕對是內亂四起的。”
說到這里,卿云聳了聳肩膀,“那么到時候,我唯一能應對的方式,就是用其他行業的利潤來強填機床。
且不說業務板塊之間的閑話,你說,這是不是吃大鍋飯?到時候半導體板塊的工人,他們心里又會怎么想?
你看,我岳父家四兄弟可以說現在是多元化經營最成功的。
但仔細看看,你就可以發現,我岳父根本沒有涉足現在的新興產業。
別看機床和半導體緊密相連,但這是兩套完全不同的薪酬和管理體系。
龍哥,剛畢業的大學生現在是在機床廠當干部在培養,但是在半導體行業,這是做最低端的封測員……或者叫做封測工程師。”
龍興元沉默了,他意識到卿云的說法不無道理。
機床板塊的引入,確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它涉及到的不僅是資金和技術的問題,更有管理和人文的考量。
“你考慮得確實比我深遠。”龍興元緩緩說道,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新的尊重。
卿云笑了笑,“龍哥,我當初之所以提出這個交易,也是出于對兩家企業長遠發展的考慮。”
而此時龍興元卻背起了手,搖了搖頭,“恕我直言,小卿總,你考慮得的角度我雖然聽明白了,但確實不太懂。
可是我覺得,以你的風評,不應該……不應該這么……”
面對龍興元的欲言又止,卿云笑了,“以我的風評應該怎么樣?”
龍興元嘿嘿的笑了笑,“坦率的說,長臻機械因為有東風的訂單,每年有大約三千萬的盈利。
按照當前秦川發展48倍的市盈率,注入進來,它值14.4億元。
而秦川電子……去年的業績因為管理層的動作沒法參考,以前年的業績水平,盈利也才2000萬。
按照資本市場的計算規則,它值9.6億元,中間差了4.8億元。
當初老董事長找秦天名董事長聊的時候,是長臻機械加上兩個多億的現金置換秦川電子的股權和秦川在長安的土地,其中土地值3個多億。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土地,秦川應該倒補炎黃集團1個多億的現金,考慮到退休國有職工的安置、固定資產投資、設備更新,這個價格是非常公允的。
而我提出的交易方案,沒有這塊土地,貌似……你也不在意,這就讓我心生疑竇了。
因為市場上都知道,小卿總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而我提出三個億的現金溢價,是因為我覺得以你小卿總坑蒙拐騙的風格,不應該這么慈善的,我總覺得這里面有坑,索性我先提出來。
當然,我也承認,我確實是打算從你這里打點秋風,把三產公司全部剝離,去實現原來那些老廠的國有職工安置問題。”
卿云聞言,啞然失笑,散過去一支煙,“實話實說,龍哥,其實你在會議室里說的那句話挺對的。
長臻機械在我手里發揮不了作用,秦川電子在你們手里也發揮不了作用。
這是我們交易的前提條件。”
龍興元聞言若有所思,而后疑惑的問著,“是秦川電子里面有我沒看出來的東西?”
卿云冷笑了一聲,“龍哥,怎么,還想坐地起價不成,你有點貪心了哈。”
說到這里,卿云摸出打火機,給彼此點燃后,卻淡淡的說著,
“但是,龍哥,友情提示,秦川集團并不是唯一的交易對手方。
盛京機床的關錫友,也是一個有著雄心壯志的人。”
龍興元回了他一個冷笑,“我們要是易位相處,可能你比我更貪心的,我至少要臉。”
云帝聞言也不好說什么,畢竟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幻想集團的那場沒有硝煙的戰斗,也在有心人的散播之下,被人們給慢慢的將真相給還原了出來。
對于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人們除了感慨智柳咎由自取、卿云神機妙算以外,也不得不說小卿總夠不要臉的。
卿云只是淡淡一笑,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總會被人評說,但他更清楚,商業戰場從不留情,只有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龍哥,商業上的事情,不是誰要臉就能贏的。我只相信,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
我知道你對我的風評有所保留。但請相信,我并不是那種只考慮自己利益的人。
這次交易,我確實看到了雙贏的可能性。
長臻機械在秦川集團的手中,能夠發揮出更大的作用,為國家做出更大的貢獻。
而秦川電子,我相信在我的經營下,能夠實現質的飛躍。
僅此而已,我不想翻來覆去的說。
但是你要想坐地起價,比如會議室里你們喊出來的三個億,這就免開尊口了。
如你所說,我沒讓你掏錢補差價,已經算是我夠仁至義盡了。
秦川電子,我不買,你只能爛在手里,而長臻機械……你不買,我有的是買家。
甚至秦川電子,我可以等李曙鵬完成回購后,直接從他手里買。
沒有國企秦川集團做后盾,我想收購民企秦川電子,有一萬種方法先打死他再收購,節約錢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