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遠很清楚，鐘長恩這是在提醒自己，已經到了該動手的時候了。
這也是他們之前就商議好的，在最近，在公司中高層級別領導干部中進行一次大清洗。
這新官上任三把火中的最后一把，也是最關鍵的一把。
第一把火——先拉攏原有失意派，培養屬于自己的力量。
一個組織，老領導的管理下，必然有些人是既得利益派，另一部分人是失意派。
所以，喬箋她們此刻能坐在這個桌上參與執委會，而不是坐在后面列席列席執委會。
第二把火——立即建立業績。
和炎黃集團達成停戰協定以及合作協議，就是楊志遠當前最大的業績。
第三把火——搬掉不聽話的人。
就是此刻楊志遠需要做的事了。
順昌逆亡，他已經給了所有人兩個多月的時間站隊了。
根據白樂的暗中調查，執委會個個屁股都不干凈，包括林旻。
也沒人能干凈的。
畢竟有些發票報不了，只能找其他票來報的事情，任何公司都存在。
合理，但不合規，這是發票制度下的潛規則。
還有什么個稅分攤、福利費發放、加班補助、人情往來的煙酒茶之類的灰色地帶，大家都是睜只眼閉只眼的。
但是此刻拿出來說事，就很惡心了。
這就是違規。
這些罪名，可大可小，可有可無，最適合交換，而后大家體面的退場。
當然，有些人，他是準備往死里整的。
至少整得身敗名裂。
比如林旻。
比如李勤。
前者是郭偉的死黨，后者是那便宜老師的死黨多半還是想東山再起的關鍵棋子。這兩人，他必除之。
還有那個總是倚老賣老在他面前大聲喊小楊的馬文豹，也是跑不掉的。
當然，整到了他們，他們持有的員工計劃份額，也就要回收回來，自然進了他的腰包。
所以，無論從公司的控制權還是個人利益出發，楊志遠是必須將執委會給大換血的。
也就郭偉跑得快。
楊志遠的目光在林旻和李勤的身上來回掃視，他的聲音平靜而淡漠，
“林旻，勤大爺，你們有什么要說的嗎？”
林旻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里全是懵圈。
而李勤則是一臉的坦然，他的目光直視著楊志遠，聲音平靜，“楊總，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楊志遠冷笑了一聲，他知道這兩人絕對不會這么簡單，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威脅，
“說什么？說你們破壞公司的交易？”
李勤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楊總，您這話我們聽不懂。我們只是關心公司的股價而已。”
楊志遠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他知道這兩人是在裝傻。
他的聲音更加冰冷，“是嗎？那你們關心的可真是時候。”
會議室里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楊志遠話語中的殺意。
楊志遠笑了笑，拿起手機，準備叫內審稽核部和紀檢監察室的人進來了。
不過這個時候，朱立楠卻飛快的推門而入，打斷了楊志遠想要說的話。
楊志遠再不耐煩，此時也只能先忍下來。
孰輕孰重，他還是理得清的。
林旻和李勤，不過是秋天里的螞蚱，就算讓他們使勁兒蹦跶，也蹦跶不了兩天的。
但股價這是不一樣。
搞不好，他自己會下課的。
“打聽清楚了？”
“董事長，導致漲停的不是一筆大單，而是多筆大額買單，合計金額達到了200億港元。
而所有的大額買單分散來自港島全境證券公司，各個證券公司的席位都有。”
朱立楠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他知道這個消息會對會議室里的人產生多大的沖擊。
會議室里的一干人等全部都傻眼了。
200億港幣……
幾乎直接等同于神洲數碼的昨日市值。
這種買單砸下去，自然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
鐘長恩驚詫莫名的搶白著，“多個機構席位？所以，無法判斷誰是主力或者莊家？”
而那邊的楊志遠則是眉頭擰成了川字，一臉困惑的問著，
“難道明珠港的投資者他們都是傻子不成？！
我們不是都公告了嗎，股權轉讓給炎黃集團，神洲數碼自交易完成之日起不再分銷幻想集團的產品。
一家失去了主營業務的公司，它的股票還這么多人去買去搶購？
不是……難道他們是白癡嗎？！”
朱立楠在心里嘆了口氣，都是特么的什么毛病，就不能等人把話說完了？
不過面前這兩人他是一個都得罪不起的，只能賠笑的說著，
“還是能找到的，消息人士透露，那些賬戶就是華亭五月花俱樂部的那群太太們。
她們應該是很多年前就在明珠港有賬戶，所以這次各個機構席位都有買單。”
楊志遠氣的將茶杯直接摔在了地上，怒吼著，“特么的果然是卿云那混賬王八蛋！”
鐘長恩都被氣笑了，“好吧，他確實沒出手，他的盟友們也沒出手。只能說他有個好未婚妻啊！”
茶杯破裂的聲音在會議室里回蕩，楊志遠倒是冷靜了下來。
但是此刻他的眉頭緊鎖著，很是不解，“這種情況下應該有人會站出來賣啊。港股投資者的專業性是非常高的，他們更看重的是公司的價值。
所以，立楠，消息面有沒有信息？”
港股市場和假A市場相比有很大的不同，市場中散戶的占比較少，主要是機構投資者之間的較量，考驗的是市場中機構投資者對收益率具備吸引力的資產的發現和定價能力。
當然最關鍵的是，港股市場的投資者結構更加成熟和國際化，市場普遍認知港股是由國際資金主導。
因此，面對神洲數碼的股價異常波動，理性的港股投資者應該會基于公司基本面進行操作，而不是盲目跟風。
這也意味著，沒有大量賣單的出現，很可能是市場對于此次交易的重新評估，而非單純的投機行為。
那必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果不其然，朱立楠一臉苦笑的說著，“董事長，今天下午三點，復旦復華的主頁發布了一則通告。
其旗下子公司復旦小旦卷兒科技公司，將于12月12日晚上8點，也就是明天晚上，將在復旦大學迎新晚會上分發旗下第一款筆記本電腦。
產品名字叫做‘復旦小新’，產品定位針對大學生市場。”
楊志遠聞言則是一臉懵圈的模樣，“這……關我們什么事？關神洲數碼什么事？”
他都懶得去吐槽什么‘小旦卷兒’公司的名字了。
作為一個華亭交大的校友，他太清楚這名字的含義。
就是復旦那群矯情的文科生的自我感動而已。
就他們復旦一家卷是吧？
要不要來看看華亭交大凌晨四點的教學樓？
而那邊的朱立楠卻在心里暗忖著，這楊志遠果然特么的是頭豬！
精于戰術和執行，但缺乏戰略眼光！
話都喂到嘴邊了，奈何他腦子少根弦，根本理解不了！
攤上這么一個領導，朱立楠也是無奈了。
不過臉上還是不敢露出絲毫的鄙視，耐心的解釋著，“復旦復華在公告中明確表示，他們正在考慮與神洲數碼合作進行分銷。”
楊志遠嘶了一聲，撓了撓頭，不過眼睛里還是有點疑惑，
“立楠，我承認如此確實可以給神洲數碼帶來一定的業務，但是那又怎樣？
筆記本電腦，銷量很少的，恐怕只是杯水車薪吧，我不相信明珠港那群機構投資者看不出來。”
神洲數碼，華國第一大通路商。
要撐起這個名頭，所需要的業務體量可以說是海量的。
朱立楠繼續解釋著，“董事長，是品牌信心……”
他話還沒說完，旁邊的馬文豹表示他聽不下去了，哈哈大笑起來，
“復旦復華？品牌信心？小豬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
復旦復華以前就沒有生產過電腦，哪里來的品牌信心？誰給的？你嗎？”
朱立楠早就看這個總是倚老賣老的馬文豹不順眼了。
以前智柳在位的時候，這個馬文豹開會屁都不敢放一個，只會說‘董事長說的對！’、‘董事長英明！’。
其在執委會里存在的作用，就是給智柳鼓掌和搖旗吶喊的，屁本事沒有。
則呢么，現在智柳倒下了，覺得自己老資格，可以指點江山了？
悄然的看了一眼林旻后，朱立楠決定不慣這老朽了，直接嗤笑出聲。
而后他冷冷地瞥了馬文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馬老，你這話說得真是可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行業專家呢！
可你真懂市場是怎么運作的嗎？還是你就只會在這兒不懂裝懂？
我好像聽人說過，當年幻想集團的第一筆虧損，就是出自你的手筆是吧？”
說到這里，他嘖嘖出聲，“被人空手套白狼給騙了10萬走，還是黎光楠黎總給你補上的窟窿。”
他的話語中帶著明顯的諷刺，繼續說道，
“你在執委會里的時間確實比我長，胡子也比我長，但除了拍馬屁，你還會什么？
整天在這里自以為是，難道您不知道，智柳都不在了，你這種老古董也該讓位給有能力的人了？
別再繼續拖累公司，您這樣的存在，簡直就是在浪費資源！”
朱立楠的聲音愈發尖銳，毫不留情地揭穿馬文豹的虛偽，
“你以為自己在這兒指手畫腳就能掩蓋自己的無能嗎？
別再做夢了！市場不會因為你的自尊而停下腳步！
你要是再不明白這一點，恐怕連最后一點尊嚴都要丟掉！”
朱立楠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他很清楚，同樣出身投行，從投資視野的全面性上，自己確實不如趙令歡。
畢竟趙令歡在股權、股票、期貨、外匯上均有涉獵。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趙令歡是第二代投行人，天然視野比他這個第一代投行人更寬闊，接觸的業務也更多元。
但在一級市場股權投資的專業度上，趙令歡是趕不上他的。
大不了就辭職不干了！
離開幻想，他不愁沒飯吃！
想到這里，他干脆直接火力全開，繼續罵著馬文豹，
“馬文豹，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別在這里倚老賣老，出去找個投資項目來證明一下自己。
別整天只會在這里說些無關痛癢的廢話，浪費大家的時間。”
作為代董事長的楊志遠，此刻對于會議室里這突如其來紛爭的心里充滿了無奈和無力。
馬文豹這種元老級人物，在幻想集團的地位舉足輕重，可以被扳倒，但不能被這么辱罵，這是國企的規則。
但朱立楠他也是將來有大用的。
廢掉了趙令歡，在不久和艾比誒木的國際并購中，他只能倚重于朱立楠。
此刻他只能和稀泥，讓朱立楠少說兩句，“立楠，注意一下你的言辭，馬老怎么說也是公司的元老，我們應該尊重他。”
楊志遠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警告，他知道朱立楠現在情緒激動，但他也明白，朱立楠的憤怒是有道理的。
馬文豹確實在公司里沒有做出什么實質性的貢獻，反而總是喜歡仗著資格老指手畫腳，這讓許多人都感到不滿。
但現在顯然不是內斗的時候。
“大敵當前！”
望著被氣得不輕的馬文豹，楊志遠的心里閃過一絲快意，不過嘴里還是繼續說著朱立楠，
“有這個勁兒，往炎黃集團身上灑去！”
說罷他趕緊讓朱立楠繼續解釋為什么復旦復華的通告會引起資本市場的濃厚興趣，想要岔開話題。
這種明顯拉偏架的話語，讓馬文豹更是怒火中燒。
他直接罵了楊志遠一句小兔崽子，憤然道，“嫌你位置坐得太輕松了是吧！”
此話一出，會議室里的氣氛緊張得幾乎可以用刀切割。
特別是今天第一次出席執委會的如夏碭、喬箋的幾人，努力的壓縮著自己在會議室里的存在感
怎么突然就撕破臉了……
馬文豹的臉色漲成了豬肝色，他的眼睛瞪得像是要噴出火來。
老頭的手指顫抖著，指著楊志遠，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嘶啞，
“你真以為這個位置你能坐穩？！你給老子等著！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地方說理了！”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威脅，但更多的是無奈。
馬文豹知道自己的影響力在下降，但他依然不愿意輕易放棄。
他猛地站起身來，一邊往外走一邊盤算著去哪兒坐坐的問題。
老干部局，還是國資委？
不信還收拾不了這群小崽兒了！
不尊重老同志，這是國資體系的大忌，到哪兒都說不過去的。
望著馬文豹快步走向門口的身影，楊志遠的臉色陰沉得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烏云。
將手里的茶杯頓在桌上，他陰惻惻的笑了笑，
“馬老，我敬您是公司的元老，但現在您要出了這個門，將來……恐怕只能我去看您了！您最好想清楚了！”
楊志遠的話語中帶著的濃濃警告意味，讓馬文豹的腳步不由得一頓。
他陡然想起了剛剛的那場員工大會。
趙令歡，曾經那個在公司里叱咤風云的人物，現在卻因為一場精心策劃的陷阱而身敗名裂。
馬文豹的心中閃過一絲恐懼。
他知道，楊志遠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決心，更特么的有這個歹毒心腸。
楊志遠是真敢的！
智柳是怎么倒下的，雖然他不知道楊志遠具體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很清楚就是楊志遠干的。
這絕對是人禍！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無需什么證據。
他有點后悔了。
自己確實老了。
老了，何必呢……
朱立楠深吸了一口氣，這突如其來的爭端讓此刻站在會議室里的他很尷尬。
他的眼神在會議室里掃過，馬雪征、曾茂朝和鐘長恩都保持著沉默，顯然不想卷入這場紛爭。
夏碭和喬箋則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似乎在等著看馬文豹和楊志遠的對決。
而林旻的臉上卻是一臉無奈。
但朱立楠很清楚，這小子的心里絕對是在為那兩位加油助威。
李勤在一旁觀察著這一幕，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輕輕拉了拉馬文豹的衣袖，“老馬，冷靜點，大敵當前，要團結。”
說到這里，他對著楊志遠笑了笑，“對吧，董事長，是這個意思吧？”
楊志遠聽到李勤的話，心中一陣冷笑。
他知道李勤的目的。
現階段，他的根本目的，是要鏟除智柳留在公司的一切，而李勤的根本目的是要保住智柳留在公司的一切。
但是此刻，他不介意暫時放下爭端。
這個會議室里所有人，都有一個根本訴求，就是和艾比誒木換股，而后套現。
如果今天這一關過不去，那就不要談什么和艾比誒木換股了，整艘船全部沉了。
現在不是和李勤翻臉的時候。
他需要李勤的支持，至少在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但他也不介意待會整死李勤，將員工計劃份額給收回來。
所以此刻他明知李勤心懷鬼胎的，他也只能哈哈大笑起來，走過去將馬文豹給攙住，
“馬老，勤大爺說得對，大敵當前，我們應該團結一致！快坐下吧，您還和我這個小輩置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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