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寒風中等車,是極為受罪的事情。
等了許久……
興許是這天太冷了,又興趣是這時間不對頭。
張勝終于是什么都沒等到。
他看了看遠方……
遠方的賓館有兩三里路。
走過去,夠折騰的。
站了許久以后,張勝最終還是敲開了林夏的家門。
“我幫你拿床被子,沙發折疊開,就能當床睡……”
“洗漱用品都在衛生間里,牙刷牙膏沐浴露都是新的,你可以放心用……”
“拖鞋和浴巾也是新的……”
林夏并沒有睡,而是看著電視。
當她看到張勝回來以后,并不意外,她站了起來,臉色略微有些紅,但聲音卻很平靜。
然后,她走進了臥室。
張勝看著沙發。
他陷入了猶豫,想著是否要去外面走一段路,然后住賓館。
雖然現在并不是舊時代,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終歸是有些不太對味的。
猶豫間。
林夏抱著被子走了出來。
被子雖然不是新的,但很干凈,散著香味,似乎是剛洗過。
毯子也有。
“我爸的被子,前幾天剛洗曬過,你將就著蓋……”
林夏拉出了沙發床,開始幫著鋪被子。
張勝站著看著林夏背影。
在腥風血雨中,見慣了各種冷酷,早就鐵石心腸的張勝,居然閃過幾分溫暖感。
然后……
一種別樣的情緒涌上心頭。
“去洗漱吧,別站著,也別覺得不好意思。”
“嗯。”
張勝終于去衛生間。
他看到衛生間的洗漱用品都已經準備好了,整整齊齊地放在了他的眼前。
他低下頭洗漱,想著一些事情。
洗漱完以后,他回到了客廳,看到床已經鋪好了。
他躺了上去。
剛躺上,疲憊的感覺便一路而來……
他閉上了眼睛。
好像做了個夢,夢里有些不真切,但夢中都是一些非常快樂的時光。
溫暖,仿佛照耀著陽光,在太陽底下奔跑,散著薰衣草的味道,仿佛永遠都跑不到終點。
凌晨。
窗外的寒風在吹著。
林夏躺著床上。
依舊睡不著。
她失眠了。
有時候會想,如果自己母親顧江燕回來的時候,看到張勝躺在沙發上會怎么樣。
剛開始有些緊張……
好像是一種被審視的感覺。
但緊張的氣氛又漸漸淡了,自己母親顧江燕是一個很理智的人,自己做的事情并沒有錯,她應該能理解。
雖然不再緊張,但開始帶著一絲焦慮感。
不是說,馬上就要來了嗎?怎么等到現在還沒來?
她拿出手機,想跟自己的母親打個電話,但遲疑了一下,又沒有打。
母親的職業很特殊,有時候不方便接電話,剛才離開時候匆匆忙忙,估計又是什么棘手的案子了。
她繼續耐心地等待著。
等到了三點,等到了四點,等到了第二天早上七點……
大廳依舊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的聲響。
林夏終于起身……
母親的房間沒有人,門口也沒有母親的鞋子,張勝依舊在躺著,他睡得很香,整個人沒有了之前的那種“臭屁”感,反而像一個孩子一樣。
隱約間還會舔舔嘴巴。
林夏看得出神,覺得其實張勝不嚴肅著臉,不露著那種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的微笑,其實也挺帥氣的……
她搖搖頭,隨后走進廚房里開始做起了早餐。
半個小時以后,她看著張勝依舊在睡,猶豫了一下,終于選擇將張勝叫起來。
“張勝,早上了,吃飯了!”
“伱要睡的話,吃了早飯再睡……”
“大年初一賴床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她看到張勝幽幽地睜開眼睛,眼神閃過一陣茫然,似乎是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
等稍稍緩和了一下后,才摸了摸頭,再次露出那種“平靜的”“臭屁的”讓林夏不是很喜歡的笑容。
“吃早飯了。”
“哦,好。”
張勝起床。
因為在別人家,而且是林夏家里的關系,為了避免不該有的尷尬,張勝并沒有脫衣服褲子。
起床后,他看著窗外的陽光,然后看到餐廳里的三碗五味粥和一些菜。
“阿姨回來了?”
林夏招呼他坐下的笑容漸漸僵硬,隨后悶聲不吭地低著頭喝粥。
張勝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便只能沉默著。
早餐吃得有些壓抑,全程兩人都沒什么對話。
吃完后,林夏并沒有倒掉,而是將那碗沒人喝的粥放在了保溫箱里。
“那我走了。”
“好,路上小心。”
廚房里的林夏并沒有回頭。
但聲音卻有那么一點點古怪,張勝很敏銳地意識到,林夏好像是在強撐著什么東西。
準備走出門的張勝停頓了一下:“林夏,也許,你需要……”
張勝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林夏的手機響了起來。
林夏接了電話。
然后手機突然掉在了地上,整個人顫抖了一下。
張勝意識到不對勁,下意識地朝著廚房沖了過去。
卻看到林夏一張臉變得慘白,毫無血色,她咬著牙齒,全身都在顫抖。
“你還好吧。”
“我……張,……張勝,我……”
張勝頭一次看到林夏的慌張。
她在顫抖……
仿佛是一頭受驚了的貓。
“怎么了?”
“我,要去醫院……醫,醫院……你,幫,幫幫我,我……”
她說話斷斷續續的,牙齒開始咬著嘴唇,咬出了血,她似乎想冷靜,但這一刻,仿佛天都塌下來一般。
再難冷靜了,只是雙手慌亂地抓著什么東西。
張勝攙扶著她……
她仿佛抓到主心骨一樣,緊緊抓著張勝的手臂。
張勝的手臂被抓得生疼:“好,去醫院!”
張勝彎腰撿起地上的手機,手機里依舊有人給林夏打電話。
透過聲音,隱約間張勝聽到是宋瑤的聲音。
張勝接了電話。
“喂,出什么事了?”
“張勝,林夏呢?你怎么在林夏家里……”
“我昨天……”
“老師出車禍了!”
“什么!”
“你們在家吧,我馬上讓人來接你們……”
醫院。
圍滿了人。
林夏跟在張勝后面。
臉色慘白,依舊沒有血色。
她看到了很多警務人員……
他們在看到她過來的時候,紛紛跟她說話。
但她卻聽不到任何的聲音,耳鳴聲越發得嚴重。
她穿過了長廊,她看著一只手綁著繃帶的宋瑤,宋瑤一只手抱了抱她,拍著她的背,不斷地安慰著她。
但她卻什么都聽不到,大腦一片空白。
大年初一……
似乎出事了!
車禍!
什么樣的車禍?
林夏依舊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是目光呆滯地看著遠處的手術室。
手術室亮著手術中的牌子。
林夏這輩子,從未感受到過驚恐的情緒,就算是以前父母離開的時候,她一個人呆在屋子里呆一整夜都不覺得驚恐。
但這一刻,她卻感受到無法呼吸的驚恐感。
但……
她并沒有大喊大叫,她甚至沒有哭,她只是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木訥地看著手術室,等待著,仿佛像昨晚一樣,等待著母親的到來。
張勝站著。
“怎么了?”張勝看著宋瑤,冷靜地問道。
“大年初一,我和師傅蹲到了一個傳銷詐騙團伙,那個團伙,跟緬北那邊有關系,嗯,極有可能跟你之前的“黃金黃保健品”的幕后人,有所關系……”
“怎么會被車……”
“我們在追,他們在逃,大年初一,我們拿著槍,但在鬧市區,不敢開槍……老師以一敵二,制服了兩個,但第三個狗急跳墻,開著撞進了隔離帶,老師去追,結果被撞到了旁邊的樹邊……”
“你的手……”
“留人的時候,被磚頭砸到。”
張勝聽著宋瑤說完。
還沒來得及回應,便聽到林夏站了起來:“我媽,會死嗎?”
林夏的聲音極為干澀,顫顫巍巍地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不會的!”宋瑤轉過頭不敢看林夏。
“有可能會死,是不是?”林夏看著宋瑤的模樣,再次追問道。
她臉色像一張紙。
她仿佛在懇求,又仿佛想知道一個答案。
她依舊沒有哭。
努力保持著平靜。
宋瑤依舊搖搖頭:“不會!”
“哦。”
林夏機械似地點點頭,坐回了位置上,然后沉默著。
張勝站在一邊,也跟著等待。
時間一點點過去。
期間……
來了一些人。
也來了一些記者。
工作人員費了很大勁,才將這些記者給打發走。
喧囂的醫院……
窒息的感覺,如水一般,在所有人心中洶涌著。
等待!
好像變成了最折磨人的事情。
張勝幫著林夏買了飯。
“謝謝。”
林夏點點頭,但卻沒有吃飯,反而忍不住地捂著嘴干嘔了幾下。
她開始變得無比的迷信。
她在祈禱,似乎愿意賭上一切東西。
白天……
又到了傍晚。
手術室燈終于熄滅了。
“哪個是家屬?”
林夏顫抖地站了起來,身體搖搖晃晃地看著那些醫生。
“手術很成功,不過……”
“不過什么?”
“也許,她再也站不起來了……”
“什么!”
林夏先是激動,激動得握緊了拳頭。
但緊接著,這股激動的情緒又被突如其來的噩耗給壓了下去。
站不起來?
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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