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隨他一喝,滿棚屋瓦齊墜而落。
滿目塵灰中時空迸裂,眼前景象猛一恍惚。
再一看時,哪還是什么破落小廟?而是一座極為碩大的圓形石臺!
那石臺略成碗狀,又是層層增高。
林季和靈塵兩人此時正在碗底,仰頭望去,那層層臺面或坐或立鑄有佛像千百尊。
一個個千姿百態,惟妙惟肖。
當當當當……
一陣陣清脆鐘聲破耳傳來,卻是一個干干瘦瘦的小個子,正弓腰扭身奮力的拉動鐘擺,一下又一下奮力撞去。
對面那口漆黑大鐘一動不動,可內里卻不斷響出陣陣轟鳴。
那小瘦子后脖頸上血肉翻開,汩汩的鮮血仍自流淌,滴答滴答的血水順著層層臺階彎彎曲曲的一路往下。
不遠處,一身夜行勁裝的小英長劍亂舞,正與一尊怒目大佛激戰不休。
可奇怪的是,那佛像從始至終一動未動,可小英卻上下翻飛前后騰挪,似是棋逢對手難解難分!
砰砰砰砰……
一劍又一劍疾似密雨般接連砸在那佛像上,驚聲震耳,火星四濺。
“這?”靈塵一怔,驚然奇道:“可是佛家幻境?!”
“既幻也實!”林季回道:“看來,這又是一處西土惡僧轉世重生之地!只是那禿驢還未渡來!”
說著,一腳踏上長階。
隨他一步落下,四外時空微微一震,腳底突然生出一朵金燦燦的蓮花來。
蓮花盛開,大光四射。
周圍那一尊尊佛像也隨著微微搖晃,宛似水中倒影般逐漸模糊。
砰砰砰……
一步又一步,林季走的很慢,可每一腳落下,都會驚起陣陣漣漪。
沿著長階步步登高,那一圈圈兒漣漪也隨之越來越大,最后竟化成一道道怒卷波濤!
直到他登上最后一層,一股滔滔大浪怒卷排空,竟猛的一下掀翻天地,四外里的佛像、石臺俱已不見!
再一看時,那身處之地乃是一孔極為廣闊的天然洞穴。
一塊塊混若天然的各樣巨石層層疊疊散落獨立,小英正圍著其中一塊狂砍不休,也不知那石塊又是何樣材質,任憑怎生拼力,卻連半角殘渣也削落不下。
另一旁,那個后頸帶傷的小瘦子,抱著半根斷木仍舊一下又一下賣力的撞擊著一塊柱形鐘乳石。
咚,咚咚咚……
那聲音遠不似方才那般清脆,可依舊脆聲悅耳。
“小英!”靈塵甚為擔憂的大叫一聲,拽出一張靈符剛要擲出,卻見林季揚袖一甩。
風生漣漪四下蕩開。
噗通一聲,那個懷抱斷木的小瘦子轟然倒地。
當啷聲響,小英扔下長劍身形一晃。
靈塵一步躍去,趕忙扶了住,伸手探向頭頂。
“沒事。”林季道:“她只是受了幻像迷障一時累極而已,稍稍靜養片刻便可復愈!”
“這應是哪方妖僧早就布下的轉生之陣!山中小廟地處荒僻鮮有人來,更是層層巧妙故設迷藏。若非那妖僧轉生在即,啟開陣腳。莫說小英,怕是你我早來半日也發覺不得!”
說著,林季邁步向前,又往洞里深處走去。
三十丈后,洞已見底。
滴答滴答……
自頭頂上方那根手臂粗細的石筍中,斷斷續續的落下一滴滴水珠來。
正在下方那塊臥牛大小的青色巨石,已被穿出一道細細長長,深不見底的小孔。
只是不知那諸多水跡都流到了哪里去。
“老驢,還不現身么?!”林季面朝青石喝聲問道。
林季話聲方落,那石中小孔水往上涌,冒出個櫻桃大小紅艷艷的水泡來。
“阿彌陀佛!”泡影里響出一道高聲佛誦。
緊接著,那泡影猛然擴大,如似半丈大小。
內里水波晃蕩,幻出個盤身而坐滿臉皺紋的老和尚。
“老衲禪空……”
那老和尚緊閉著兩眼一動未動,甚至就連嘴唇都未翕合半下,卻有一道如鐘之聲破空而來。
“……不知施主尊名?”
那聲響震在洞里回音陣陣。
“妖僧!”靈塵一步沖來,擋在林季身前,沖那水泡中的老和尚高聲喝道:“這等虛形假象只能欺辱小輩兒罷了!又在圣主面前故弄玄虛,逞什么威風?!”
“圣主?”老僧聞聽,呼的一下睜開雙眼,定定的看了眼林季道:“難不成,你就是那此屆天選之子,名為林季么?”
林季并不搭言,反聲笑道:“禪壞、禪空,兩大羅漢妖僧,竟然都要轉世重生。看來,那西土末日臨近不遠,萬佛將滅即在眼前。怎么?就憑你這將死未死,臨渡未渡之身,還想與我一戰么?!”
方才一見,林季早已了然:禪壞在巨柳村設下血蓮幻陣,禪空在山頭小廟留作水影虛像,這兩者共處,都為來日轉生!
只是……稍有不解的是,這兩大妖僧都已修至羅漢境,形如八境道成。
無論羅漢還是道成,雖有千年以上壽歲,可都不能永世長生,卻是怎地如此之巧?幾乎同時轉世重生?
更加奇怪的是,那當初所選,早就設好的重生之地,怎么都在襄城附近?
佛關仍在,東渡難成,他們當初又是怎么……
不對!
林季猛的一下心念急轉,忽而想起,早一千年前,蘭先生曾西出佛關,不但一劍驚諸佛,更是由此帶回了九尊法相真身!
難道,這一切都與此有關?
如今,西土那邊又發生了什么事?
“林施主……”禪空沉寂半響,突而鼓著兩只死魚眼緊盯著林季問道:“你雖是全境而出的天選之子,氣運磅礴萬年獨秀。可自比當年軒轅又如何?”
“那軒轅無極封佛關,鎮蜃墻,傳道法與九州,歸天下與一統。可稱前古無人登峰造極。可最后又如何?一千年前,蘭庭趁我佛宗寂滅,獨闖西土,殺得萬野盡染,血流成河,可最終又怎樣?你,又能勝之幾許?”
“林施主,你可曾聽過,那所謂天選之子,只不過上天所選的一枚棋子罷了!身在局中,妄你如何掙扎,又能逃到哪里去!佛、道、你、我,善、惡、黑、白終不過妄眼浮空!”
“老衲即便死在你手中,那又如何?只不過比你先走一步罷了。而你,也不過圖在夢中!”
林季笑道:“有夢就好!至少夢里啥都有!只可惜,你卻連做夢的機會都沒了!”
說著他一指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