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一舟扭頭看去,只見林季停在四層門外,目望所及翩翩紅蝶四下狂飛。
“天官可是問這奇卷?”韋一舟皺起兩眉微微搖頭道:“內中詳細早不可知,只是……素有傳聞,此卷乃是當年圣皇所遺。自有卷出,便日夜懸立于此。醉花樓方才初建百年稍余,可此卷早就橫落驚天數千載!凡有臨者,必得親見,無論那妖狐許與不許——至于那黃金百萬一說,只不過是個騙了外人的由頭罷了!”
“哦?圣皇?”林季沉吟一聲,心下暗奇。
方才初見,林季就已察覺,那卷中景象既有臨海堆山的巨弓大陣,又有流經半壁天下的九道長江。依此算來應在圣皇前后倒是不假,可那景中最后一幕卻甚為驚人!
不但遁出世外,遙見三千,甚而還破入云端,徑入三十三。那道青銅古輪僅是匆匆一瞥,已然神跡大現,足以驚震萬古!
這般視角和見聞,絕非道成可有,即便天人也未可期!
卷中最后,紅蝶墜下,碎落凡塵……
如這古卷真為圣皇所遺,又意味著什么?!
難不成……圣皇當年十境未成,沖關失敗,就此殞落了么?
既然韋一舟也說不清楚,林季也沒再細問,轉身往下走了幾步,又問道:“你方才說,這黑石城也是上天垂落至寶。除了你自覺蹊蹺外,可還有何憑證?”
“這……”韋一舟道:“老夫也說不清楚,請天官隨我到城心熔爐一看便知!”
林季點了點頭,又道:“方才那幾人盡為假名,你,也不例外吧?到底又是何人?”
“回天官。”韋一舟弓身一禮道:“實不相瞞,老夫本名楊萬里,本是揚州修仙大族,背靠天劍門煉體養氣。早在七百年前,魏延年一夜之中掃盡九門六派。師門、家族盡滅無存。幸得當時,我偶得了一本鬼宗術法,逃出一縷殘魂。隨后,就四處藏匿,以鬼法延喘殘生。”
“又經百轉千回,最終落在黑石城里。因是當初借葦成舟,獨得其生,這才以此為名。”
“原來如此。”林季應了聲邁下樓梯。
第三層里,水鏡云天依舊蔚為壯觀。
可與他方才來時不同的是,那一眾嫵媚女子全都穿上了衣物,各個手中都持著一柄寒光長劍,一個個滿臉蕭殺團團堵住了去路。
“找死!”未等林季出聲,韋一舟身形一縱飄在當前,怒聲喝道:“天官在此,還不閃開!全都活夠了么?”
眾女自然認得韋一舟,西王的赫赫兇名更是遠播在外。
呼啦一聲,人群退后七八步。
卻有個白衣女子迎步走出,正是此前引著林季上樓的那個滿臉文氣的少女。
“西王見諒!”那女子走到兩人面前微微一禮,兩眼緊盯著林季問道:“敢問仙客,我主怎樣?”
“那妖狐作孽多端,被我斬了!”林季回道。
白衣女子長劍出鞘,遙指林季道:“我知仙客本領高強,小女自難抵擋。可我主生養之情,恩若云天!愿以我血落濺當報,還望仙客成全!”
話聲剛落,那女子猛的一下橫劍抹頸。
突而間,白光閃過。
那女子手中長劍立時斷成兩截,當啷一聲碎落在地。
林季掃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一個個遲疑不定的身影道:“那妖女罪孽深重,該受此報。可你等雖有惡狀卻不至死。從此以后再無醉花樓,這黑石城也將天日重洗。或去或留,或善或惡,你等自行擇決吧!”
“仙客……”
林季剛剛邁出兩步,那白衣女子甚是驚異道:“我等都是妖族,你……你不殺我們?”
林季站了住,扭頭問道:“誰說妖族就一定要死?以后這天下,只以善惡論因果,不以族群分你我!天下大同,萬靈共生!只要你等行善勿惡,都是我大夏子民。大日普照,一視同親!”
說著,林季看也不看眾人大步向下走去。
臨到梯角邊緣,沖著縮在角落里衣衫不整的李四叫道:“叫他們進城找我。”
“啊?”李四一楞,隨即連連點頭稱是。
韋一舟何等精明?可林季方才這番話,卻令他很是摸不清跟腳:“天下大同,萬靈共生?!我大夏子民……這又是從哪兒……難不成?!”
“難不成……這位剛剛破境而出的林天官,也要再行當年圣皇偉業?!”
“是了!否則那一方至寶大印又是怎地落在他手?!”
一想到這里,韋一舟不由猛的打了個激靈,快步飄身,趕忙追了出去。
心中暗道:“真若如此的話,追隨圣主功比天高!這小小的黑石城又算個什么?!說不定,我還能從此洗去鬼身,再進一層!”
下方兩層里人影如織,歡鬧聲聲。
可一見到韋一舟的身影,立時都像丟了魂兒似的,個個止步禁聲滿心大驚!
更令眾人驚詫不已的是:堂堂西王竟然躬身彎腰滿臉賠笑的前方帶路,在他身后那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青衣人卻是一副理所當然!
這等奇觀可是從未經見!
這人又是誰?
黑石城可要變天了么?
“圣主,這邊。”步出醉花樓后,韋一舟引著林季直向一處僻無人煙的小巷走去。
暗地里,他把“天官”之稱悄悄的換成了“圣主”之名,再見林季依舊坦然自若。
這下,韋一舟的心里自是百般確信!
這位天選之子可絕不簡單!
當年圣皇,那是何等人物?
如今林季,也是如此天驕!
這要追隨有功的話……
“這就是通往地下熔爐的入口?”林季順著小巷走到盡頭,望著那一扇黑漆漆的大鐵門,仰頭問道。
“是!”韋一舟回道:“這入口共有三處。”
“一處在城北,民夫大眾挖回來的黑石,都從那里送進去,投入爐中。一處在這里,可徑直進入內中核心。還有一處,在西門盡頭,也可直達地底,只是要繞一個大彎子。”
“西門?”林季突而想起早在進城之前,李四向他說起東西兩條大道盡頭走向的事兒來。
“那西門盡頭又是何處?”林季問道。
“佛關。”韋一舟回道:“經從此處,能直達佛關。甚而……還有人說,能繞過佛關,一直連通西土須彌山。”
“有人說?”林季奇道:“到底通往哪里,沒人走過?”
“這……”韋一舟滿臉苦相道:“這我也說不清。總之,圣主,你當面一見,自然就明白這一說法是從何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