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淮澤市,安平區。
這里是黎江還有淮江交匯的地方,也正是京城考古中心目的地。
根據相關調查還有研究,黎江和淮江在萬年前曾是一體,覆蓋范圍極大,足足綿延上千里,可是經過后面變遷,還有地殼的運動。
這里的水域不斷發生變化,到最后江水范圍縮小,隨后劃分為兩大支流,形成了后世的黎江還有淮江,這才漸漸穩定下來。
當中又衍生出無數細小的支流,些支流在時間的沖刷當中,有部分堅持不下去,面積慢慢縮小,已經不見當年的清澈之姿,只剩下干涸的河床。
而就在前不久,這其中之一的河床上面,有人撿到了一尊佛像,竟然來自東晉時期,后面進一步探索,在河床中心發現了東晉時期的建筑物。
很快這里便拉起了警戒線,并且派出民警把守,等待著考古隊伍的到來。
京城考古中心在749局一支小隊的護送下,也終于抵達了這里。
“張隊長,這一路上辛苦你們了。”
“舉手之勞而已,宋教授客氣了,若是沒有什么事的話,我們就先離開了。”
對于749局的人來說,這次任務實在是再輕松不過,將考古隊的人送到這里之后,他們也算圓滿完成了任務,當地的警察會協助考古隊完成后續的工作事情。
當然,他們還有其他工作要處理,此次護送不過順道。
這次負責帶隊的教授和張教授差不多的年紀,資歷也頗為深厚,名字叫做‘宋安’,對于東晉時期的歷史很有研究。
考古隊看著不遠處的河床,整片河床面積很大,由于上面有不少砂礫還有卵石,人走在上面凹凸不平,還有容易摔跤的危險。
“宋教授小心一點。”
有人想要過來攙扶宋安,卻被他拒絕。
宋教授腿腳麻利,看得出來平常多有運動鍛煉,一點都不遜色于年輕人,他擺擺手,露出爽朗的笑容。
“放心吧,這點困難不算什么,年輕的時候,比這再難的路都走過。”
東晉的建筑物在河床最中心處,所以還需要前行一段距離。
考古度的人打量著四周,地面有大量錐形、葫蘆形和圓柱型的壺穴,還分布著許多水蝕槽、水蝕洼地、水蝕壟等。
這里的壺穴個體相對較小,蝕刻深度也僅有數十厘米,但密度和數量卻非常多。
像是有雙看不見的大手,把黎江還有淮江的水,化為成千上萬把刻刀,在水平的砂巖層上肆意創作,或刻或挑或磨,揮灑無邊創意。
這些水蝕地貌或深或淺,或長或短,有的像彎彎的月亮,有的像細長的桿子,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
乍一看上去,好像是平行分布的某種文字還有符號,沿著河流的方向朝著遠處不斷的延伸,宛若副立體神秘的畫卷。
來到中心處,終于看見那棟建筑物,一半裸露在外面,終于重見天日,另外一半卻還深埋在河床之下,需要進行清理,工程量較大。
雖然只有一半,而且被流水侵蝕了許多,不過從大體輪廓上來看,仍然能夠看出是個寺廟,當中出土的文物也能夠證明,充滿了東晉時期的風格。
先前因為河床干涸,不少文物也被沖到了岸邊,被人撿到后交了上去,考古隊的人對于這里也有一定了解。
根據考古中心的研究,這不是普通僧人的廟,乃是東晉著名高僧支遁的廟宇。
這也是為何,明明是與京都遠隔千里的一處遺跡,卻要由京都考古中心出馬的緣故。
因為這是他們近幾年研究的方向,所以當地考古部門直接選擇了上報。
宋安教授看著眼前的河床,神情充滿了感慨。
“后世傳聞支遁在某一寺廟圓寂,但是翻遍古籍,都沒有找到他圓寂的寺廟在哪里,卻不曾想居然會埋在河床之下。”
歷史的長河滾滾流逝,掩藏了多少的秘密。
如果不是因為河床干涸,恐怕至今都不會被世人知曉。
根據這里的地質情況,再加上考古隊翻閱了大量的書籍資料,可以推測出,此地在千年前的某一天,曾突發大水,河流改道,形成了龐大的澇災,淹沒了這里,也淹沒了古寺。
千年后,經過世事變遷,這里水域干涸,沉寂許久的寺廟也出現在眾人眼前,露出了它神秘冰山的一角。
由于寺廟還要進一步挖掘,所以考古隊的人先在旁邊駐扎好營地。
機器的運作聲不絕于耳,白天晝夜沒有任何停歇,的確有些吵,但是一想到千年的古廟將要出土,內心又充滿了激動。
好在居民中心點離這里比較遠,附近也沒有什么人,也不算是擾民。
對于考古隊的人來說,這次不是普通的墓群,乃是東晉的古建筑物,還是高僧圓寂的地方,意義非凡。
畢竟這種情況還是少數,東晉出土的文物也并不多,古廟的出現正好可以填補某方面的歷史空缺,具有極大的歷史研究價值。
在考古隊等人的日夜期盼下,古廟建筑物不斷被挖掘,終于露出了全貌。
看著河床上的建筑遺址,一時間所有人的心靈都有些震撼。
微風拂過,仿佛歷史的嗚咽之聲,他們恍若聽到了時間齒輪的轉動,帶領他們來到了千年的時期,身處其中還能夠感受到寺廟里面的莊嚴肅穆。
古時候的建筑還是良心,下了大功夫,即便在河底沉寂了這么多年,被流水不斷的腐蝕,寺廟大概的面貌也能夠看清一二。
雖然說一半已經坍塌,不過這也正常,但是從倒下的柱子還有墻壁上,隱約能夠看到雕刻的花紋,還有退了色的壁畫殘片,從這當中可以窺見曾經宏偉壯觀的模樣。
還有部分精細的工作,則是需要考古隊員的完成,免得機器對古廟產生難以挽回的破壞。
宋安教授帶隊行走在其中,摸著斷壁殘垣,放佛能夠看到一棟千年前的寺廟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他的神情充滿了可惜。
“如果當時沒有被河水沖毀的話,這樣的古建筑放到現在,肯定是歷史文化的瑰寶啊。”
只可惜一場大水,將這一切都埋在光陰當中,千年過去,才終于展現在世人的面前。
眼前的寺廟雖然保存的并不完整,部分地方都被大水沖塌,要么就是留有嚴重的侵蝕痕跡,但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才有一種殘缺的美感。
不少壁畫都褪了顏色,不過萬幸的是大部分的石雕刻像還保存的比較完整。
考古隊的人進入到寺廟當中,恍若來到了千年之前,木魚誦經聲不斷,梵音裊裊,身著黃色袈裟的僧人在這里聚集,宣傳著自己的佛理。
一路走過來,發現了不少遺跡碎片,讓人驚喜的是,還有一尊大佛保存的比較完好。
只不過被大水沖倒,半個身體都掩埋泥土之下,考古隊的人也是費了一番力氣,這才將大佛給弄了出來。
除此之外有許多小巧的神像也都掩埋在河床中,恍若沉睡的神邸,等待著世人的喚醒。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雖然寺廟的外觀有損,但也許正是因為深藏在河床下面,才避免了盜墓份子的侵擾,讓這里的文物保存的十分不錯。
比較完整的,考古隊都將它們運回了京都。
剩下的一些殘缺部分,或者還有許多碎片,也被他們清理出來,看能不能在現場拼湊出完整的物件來。
寺廟遺跡里面出土的大部分都是佛像,可惜沒有任何經書典籍遺留下來,想來在當初的大水中,應該已經隨水而逝。
倒是佛像這些比較沉重、堅固,所以埋藏在底下。
除了這些東西具有歷史研究價值,遺跡里面的石刻還有壁畫也是著重研究的對象。
畢竟能夠從這方面看到當時的風貌還有獨特。
隨著眾人深入寺廟當中,很快就發現其中一棟建筑,帶有典型的道教色彩,甚至還從中找到了三清像。
在佛寺當中能夠找到道教建筑物的痕跡,甚至還有三清神像,可以說是讓人不可思議。
即便當時東晉時期,玄學流行,名士清談,蔚然成風,但能夠做到這種地步的人也并不多。
考古隊的人不禁議論紛紛。
“連三清神像都敢公然在寺廟里面供奉,這寺廟有點意思。”
“雖然說當時玄為佛用盛行一時,但是也不至于到達這個程度吧。”
宋教授聽聞卻是搖了搖頭,“你們還是格局太小了,有沒有一種可能,這間房子的主人就是支遁大師呢?”
歷經千年,再加上流水的侵蝕,整棟寺廟里面的墻壁都有不同程度損壞。
所以考古隊的人只能根據大概范圍,還有地面的陳設,刻畫出大殿還有廂房的位置,但是并不準確。
他們也無從考究,支遁大師究竟是在遺跡具體哪個地方圓寂的。
可如今宋教授看著附近的擺設,心里已然有了想法。
聽到他的話,全場頓時嘩然一驚,“教授,這怕是不可能吧,怎么可能會是支遁大師的呢。”
宋教授看著三清神像,“如今被我們熟知的玄為佛用,便出自支遁,并且在當時掀起一股浪潮,擁有不少的追隨者。”
其他人點了點頭,他們熟知東晉歷史,自然也知道這段典故。
支遁精通老莊之說,佛學造詣也很深,他家世代崇信佛教,信仰毋庸置疑,肯定是非常堅定的,不會因為外界所影響。
談玄,也只是他發揚佛經,宣傳佛理的一種手段。
魏晉時代老莊的玄學極盛行,佛教僧侶有的也加入了清談的行列,佛經也成了名士們的清談之資,在當時極大推動了佛玄的發展。
而支遁幾乎是這種風氣的代表人物,一生交往的名士很多,名士也喜歡和他來往,并且非常推崇他。
有人不解問道:“但是這又能說明什么呢?”
宋教授繼續講解,“聽說支遁晚年也曾研究玄學,玄為道的前身,那么在他的寺廟當中有道教痕跡似乎也說的過去,雖然有些忌諱,但誰讓他是支遁呢?”
細細思索的確是這樣的道理,能夠在寺廟里面如此大張旗鼓,甚至沒有任何人反對,除了支遁本人的話,應該再也沒有其他人敢做這樣的事情。
“都說支遁對玄學頗有鉆研,如今看來這話果然不假。”
眾人驚嘆無比,仿佛看到了一個得道高僧拿著《莊子》和當時的東晉名流之士暢談佛法。
聽說支遁對于清談家最為宗奉的典籍《莊子》有獨到的見釋,對于《莊子》的《逍遙游》篇尤能獨抒己見,曾為當時名士‘王羲之’等所欣賞。
“這個地方應該就是支遁曾經居住的廂房,大家仔細找找不要遺漏什么地方,說不定會有什么新的發現。”
眾人心中肅然起敬,更是不敢輕視,小心翼翼的在古建筑物當中,搜尋著前人遺留下來的痕跡。
“教授,這邊有發現。”
只是過去不久,便有了線索。
聽到呼喚,大家紛紛放下手頭工作跑了過去。
就在發現三清像的不遠處,有棟特別的建筑物,從外觀上來看十分小巧,走進去才發現別有洞天,而且里面十分完整。
眾人推測之前應該是類似密室的存在,所以才會保存的如此完整,連泥沙都比其他殿宇少了許多。
“聽說魏晉名僧都會在寺廟里面建立密閉的房間用來坐化,莫非這里——”
眾人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沒想到他們真的找到了支遁圓寂的確切位置。
若是真能找到支遁遺骨,這必將是震驚考古界與佛界的大事情!
“小心挖掘,一定要小心!這里如果真的有支遁遺骨,將被載入史冊!”
宋安教授激動叮囑,其他人連連點頭,眼睛放光,當即開始投入工作。
足足用了一整天的時間,才清理好了此間房間的泥沙,而就在當晚如白晝般的探照燈照耀下,一具被泥土掩埋的半截白骨,終于映入大家的眼簾!
裸露在外面白骨也布滿了泥沙,沾染了歲月的塵埃,訴說著曾經的歷史。
看到這里,宋教授不禁加快了腳步,神情也變得激動起來,全然不顧腳下的石頭,差點還被絆了一下。
宋安教授再三確定后,仔細叮囑,“這應該就是支遁大師的遺骨,沒錯了!務必要謹慎清理,不能有半點損壞。”
“明白!”
眾人拿出工具,小心翼翼的清理遺骨旁邊的泥沙,這項工作可不簡單,足足進行了到了一整夜。
直到翌日清晨,終于可以窺見遺骨半身之貌,雙腿盤膝而坐,還保留著身前坐化的姿勢。
即便歲月已經侵蝕了血肉,仍然可以窺見當時的風采,千年的時光都不曾壓彎他的脊梁,一代高僧的形象,躍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耳邊似是響起千年前的佛音,叫人心中肅然起敬。
“大家吃口飯,輪班休息,然后繼續清理。”
眾人如今都格外亢奮,哪還有休息的想法,恨不得趕緊把大師遺骨給挖出來。
隨著考古中心不斷清理,很快便發現,遺骨的膝蓋上露出了一截黑色的東西,和旁邊的骨頭形成鮮明的對比。
“什么東西?”
眾人納悶,繼續清理,隨后漸漸從形狀上可以判斷,這竟然是把古劍?
“這里怎么會有一把劍?”
眾人面面相覷,神情都有些驚疑不定。
支遁大師坐化,為何膝上會有古劍橫置?
黑色的劍鞘已經布滿銹跡,還有流水侵蝕的痕跡,暫時無法判定里面的劍究竟是何種模樣。
按理來說寺廟當中,不可能會出現這種利器,寺廟多用棍棒,如果利器在手,是對佛祖菩薩的不敬。
魏晉名士之流的確有隨身佩戴劍的習慣,但是一個和尚怎么會手持劍,何況還是支遁這種高僧,這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但這把劍又的確是被放在支遁的膝蓋,他的雙手則是搭在上面,很是珍貴的模樣,即便到了坐化圓寂之際,也要放在身前,生命中的最后一刻都不舍得放下。
“怪了。”
“佛教大師圓寂竟然膝上橫劍,簡直前所未有。”
“哪哪都不合邏輯,身邊有劍,有違佛法,如何能靜心坐化?”
“這劍,必定對支遁有重大意義,不然不可能如此珍惜與重視。”
考古中心的人心中浮現出了許多疑惑,面面相覷卻是都無法解答。
此劍究竟是何來歷,支遁從哪所得,竟然能夠讓這位大師如此愛不釋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