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花殺黑煞神，立功升遷。
但這個功勞只會在軍隊內部直接消化。
真正向皇上報功的時候，卻不是這么回事了。
奏報會寫成「在杜文煥的英明指揮下，陜西總兵王承恩身先士卒，沖殺在前，親手拿下了反賊黑煞神的腦袋」。
王承恩有功，杜文煥也有功，這兩人都能簡在帝心，皇上唯一不會知道的人就是王小花。
好在白貓并不在乎這個！
他可是正宗的元祖級反賊，明末農民起義的標志性人物白水王二的親信副手，論起「造反精神」這一點的話，他比高家村里不少元老還要堅定，絕不會真心想在官場里向上爬。
是「打入敵人內部」的最佳人選。
看到各位大將軍們開始商量后續事件了，白貓便退到了屋子角落，用很低的聲音道：「天尊，我混成把總了，能指揮四百四十名戰兵，接下來就是把自己人弄進來，替換掉衛所兵，對吧？」
李道玄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這個問題，心想：明末的時候，衛所兵們的生活是很苦的，本來就過著食不果腹的生活。如果把朝廷給的衛所兵替換掉，他們就失業了，加入流寇的可能性會非常的大。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邊在招攬流寇改造，一邊又把人給逼成流寇的話，那高家村也毫無正義可言了。
「這些人得留著。」布娃娃天尊開口了：「自己人得來，衛所兵也得養，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啊？」白貓愣了愣：「這樣豈不是會超員？會不會因此而被朝廷當成謀反啥的，咱們混進官兵的計劃就無法實現了。」
布娃娃那刺繡的臉上，閃過一抹古怪的笑意：「不會的！你等著看吧。」
白貓：「？？？」
沒過多久，白貓懂了。
王承恩分配給他的四百四十名衛所兵，前來找他報道的時候，他仔細數了數，一個個的點著腦袋數下來，居然只有兩百四十人。
兩百四十人的隊伍，居然有四名百戶，每個百戶麾下才五十幾個人。
白貓冷汗直流：「為何會這樣？不是應該四百四十人嗎？」
一名姓趙的百戶上前一步，表情古怪，用看新人菜雞的表情看著白貓：「王將軍，咱們這人數，沒有問題呀。」
白貓：「哪里沒問題了？是我不會數數，還是你們不會數數？四個百戶，每人應該統領一百一十人，你們四個加起來應該是四百四十人，為何這里只有二百四？」
趙百戶湊到他耳邊，低聲：「咱們這一組人，從百年前開始就一直是兩百四十人了，每一任把總都保持著這個數字。那不足數的兩百人的軍餉，都是將軍您的啊，要是咱們實打實的帶了四百四十人來，您就沒有多余的軍餉可拿了。「
白貓：「噗！」
趙百戶心里暗想：「這位將軍看來還真是個新人，連軍中的老規矩都不懂，碰上這種事，居然還露出一幅這種有點嫌棄的表情，正常來講，不是應該露出一幅很爽的表情嗎？兩百人的軍餉呢，這吃下去多爽。」
白貓這下明白了天尊說的「不會超員」是什么意思了，天尊的意思應該是保留這兩百四十人，只從高家村拉來兩百人。
他哼了一聲道：「我明白了！難怪衛所兵的戰斗力像狗屎一樣，原來人數都是不足的，外面號稱一萬大軍的軍隊，其實只有六千多人吧？」
趙百戶小聲道：「六千多人都說多了，有個五千多人就是有良心的將軍了。」
白貓忍不住吐槽：「那些大將軍們就不怕打仗打不贏嗎？」
布娃娃天尊在他耳邊小聲笑道：「那倒不會！大將軍們都
養著私兵呢，他們用那兩百人的軍餉，給自己養一批亡命之徒做家丁，打仗的時候家丁在前，衛所兵在后。」
白貓這才恍然大悟：「我懂了，咱們高家村的人過來，就說成是我的家丁私兵。」
他整頓好了自己的渣渣兵，重新回到了議事大廳。
就見一群大將軍正在商議接下來的戰略。
一名斥候正站在堂中，大聲報告道：「王嘉的本隊向著南方逃了，現在還跟著他的，只有紫金梁、白玉柱二人的隊伍，總兵力只剩下五六萬人。」
「至于闖王（高迎祥）、西營八大王（張獻忠）、老回回（馬守應）、曹操（羅汝才）等人，都已經脫離了王嘉的本隊，向著四面八方散開了。」
杜文煥微微沉吟了幾秒，開口道：「我們的兵力不足以分散追擊各股流寇。反正皇上只要王嘉的腦袋，其余的流寇皆可招撫，我們目前盯住王嘉打即可。」
眾將抱拳：「遵命！」
既然定下了這個大戰略，那諸位將軍就知道該怎么操作了，反正向南追吧，別的都當看不見。
杜文煥又道：「王嘉一伙人突圍時，河曲縣城里留下了流寇的三萬多老弱婦孺，沒能跟著青壯年流寇一起脫離，這些人現在留在城中，該當如何是好？」
這個問題一問出來，眾人立即腦瓜疼，腦瓜疼。
作為軍人，這些人其實想法差不多，那就是一個字：殺！
但是他們又不傻，誰要是第一個把「殺」字說出口，而別的人照著做了，那事后主撫派的文官肯定要把臟水都潑到第一個開口的人身上，噴口水都要噴死你。
這事難辦啊！
對于文官來說都難辦，更別說一群行政能力堪憂的武官了。
布娃娃天尊用圓球布手，輕輕地捅了白貓的臉一下，低聲道：「提議，交給御史吳甡。」
白貓恍然，趕緊上前一步，抱拳道：「末將有辦法。」
他這一出頭，武將們頓時大喜，好，終于有人要來當出頭鳥了，事后甩鍋的目標來了。
大將軍杜文煥雖然還在生氣中，但卻罕見地擠出了一絲笑容，這種又氣又笑的表情，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擺出來的：「王把總，你且說說，有什么好辦法？」
他這開口一問，旁邊所有的武將心里都在幫腔：殺！快說殺光！趕緊說殺光！你敢說，我們就敢做！
白貓道：「御史吳甡不是帶了十萬兩銀子，來撫平流寇嗎？咱們抓住的這三萬流寇家眷，理應交給吳甡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