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會場里，時而有人小聲交頭接耳。
大多數人，都滿臉緊張看向大屏幕，看向雷達圖，看向攝像畫面，看向畫面中那只飛來的銅樓巨鳥！
會議室在十七樓，若真被那巨鳥撞一頭，撞塌了，他們這些人豈不被活埋？
……
主席臺上，陳書會長老神在在，把握十足。
那張魂符，是他專門為今天發布會準備的底牌。耗費三個死刑犯才堪堪煉制成功，保質期只有兩天，專門克制巨鳥！
因為……那是古仙朝屠宰超大牲口專用的，臭血符！
……
白墨安穩坐著。
“魂符？用狙擊槍發射一張魂符？
“能成功么？”
隱隱約約，白墨聽到頭頂傳來“砰”一聲脆響。這棟樓隔音效果太好，以至于響聲不明顯。
卻見大屏幕上拍攝到的銅樓巨鳥，剛飛過一處大廈，立刻飛行不穩，打了個哆嗦，肩膀炸碎出羽毛和血花！
而后竟是搖搖晃晃，身體周圍騰起模糊現世與夢境的白霧，想要跑路！
雷達圖上，又出現四個紅點。在攝像畫面里，對應四枚導彈，拖著焰尾，冒著白煙，直飛向巨鷹！
會場里，交頭接耳的聲音沒有了，與會者紛紛瞪大眼睛，表情不知不覺輕松，不知不覺興奮。
陳書會長聲音響起。
“這畜生，也該為它犯下的錯付出代價了。
“這是末制導導彈，它逃不開，躲不掉！”
便見一枚導彈，轟然炸在巨鷹身上，在天空爆開大團煙和火！
轟！
狂涌的熱流氣浪，甚至沖擊方圓幾千米，沖擊到會議室的窗戶，讓窗玻璃狂震！
但塵埃落定，余煙散盡，卻見空中空空如也。雷達圖上，也消失了目標。
“銅樓巨鳥，和三枚導彈，被一起帶到夢境里去了？”
不止白墨這樣判斷，在場的許多仙術委員、專家顧問，也都有同樣判斷。
主席臺上，陳書會長露出笑容。
“擁有請帖的客人，才能參加我們的新聞發布會。
“沒有請帖的不速之客，已經被趕走了。
“三枚導彈，被它帶去夢境里。給夢中古仙一點小小的熱武器震撼。”
會場中人都放松下來，“哈哈哈”輕笑出聲。
卻見陳書會長示意張山。
“好，我們的新聞發布會，繼續！”
……
張山繼續扯淡，記者繼續拍照，會場中人很快恢復節奏。
發布會能繼續進行，白墨和桃花眼，一人一狐，也松口氣。
此時用神識偷偷觀察路旁花，卻見它的莖稈冒出小小的側芽，似乎要長一片葉子出來！
桃花眼也想知道路旁花的長勢，但又不能打開看，此時抬頭，看到師父輕輕點頭，表示一切順利，也露出笑臉。
……
發布會還在繼續，主席臺上，張山已經吹完了牛。
又輪到張遠，開始講述自己在生死七天里的遭遇，講述自己的信念。
“……其實我一點都不害怕的。
“雖然大家在直播里看到，我被嚴密保護起來，但那只是一種態度，一種嚴肅認真的態度……”
看樣子，發布會還能持續很久，植物機器還能聽很久。
觀眾席，白墨看到旁邊的吳輕蕓掏出手機。
她掏手機干嘛？
白墨眼角余光下意識掃到，吳輕蕓打開涉仙論壇，打開一場直播。赫然是本場新聞發布會的直播！
哦？
白墨自己掏出手機，也打開直播。卻見這場發布會，赫然有幾千萬熱度，一條條彈幕瘋狂刷過。
哈哈哈厲害了！
陳書會長真幽默啊，給古仙一點小小的熱武器震撼
熱搜預定！
就說嘛，邪不壓正，黑暗戰勝不了光明
太震撼啦
我就在西州市，天上導彈爆炸，波及到地面，地上失火了，現在消防隊已經過去噴水
那個什么狗屁黑暗世界，還是別跳了
白墨看到一條長長的彈幕。
張遠七天生存，一場直播，吳輕蕓空中遇襲，兩場直播，巨鷹撞樓，三場直播。黑暗世界一直在挑事情，但一直在當小丑，哈哈哈
該說不說，還挺有道理？
在這黑暗世界主動挑起的輿論戰里，他們接連失敗，已經徹底是小丑形象。
但……
白墨皺皺眉頭，突然感到一絲不對勁。
黑暗世界這群人，會甘愿如此認輸么？
以他們表現出來的狂野，該不會還有后手？
銅樓巨鳥是一張明牌，這張牌打出來，必會被仙術委員會針對，黑暗世界的人想不到么？
或者說，黑暗世界只是想，讓巨鳥出面，騙掉仙術委員會一張底牌？
白墨的神識無聲無息，掃過旁邊的吳輕蕓。果然發現她身體極度虛弱，戰斗力十不存一。只是靠一臉厚厚的妝容，裝出來健康的氣色，在這里撐場面裝樣子。
再看主席臺的陳書會長，這小老頭兒也一樣，煉制魂符耗費大量精力，此時靠厚厚的妝容裝出來健康的氣色，在這里撐場面裝樣子。
黑暗世界還有后手么？
會不會再來攪和發布會？
會不會再來打擾路旁花？
白墨皺皺眉頭。
卻見發布會進行到下一階段。
幾個仙術委員，推著小車，進入會議室，停在主席臺旁邊。
小車上有個籠子，籠子里關押著面色憔悴凄苦的中年胖子，穿著囚服，帶著手銬，站在籠中微微彎腰。
“此人是我們抓捕到的，黑暗世界下線。
“原本是菜市場的肉檔老板，還是協會的食堂供貨商。
“也正是他和蒼蠅刺客里應外合，幫助蒼蠅刺客混進委員會。”
一番介紹后，記者們頓時來了興致！立刻相機招呼！
咔！咔！咔！
閃光燈下，給胖老板拍了一張張照片。
下一個環節，胖老板發言。按照彩排，他將講述自己如何誤入歧途，如何被黑暗世界的小人蠱惑，又將如何改過自新……
卻見偌大會場中，他站在籠子里，站在無數道目光之前，先是四處打量，嘴里嘟嘟囔囔。
“這么大陣仗？”
又看看旁邊的攝像機。
“還有直播么？”
隨后清清嗓子，開始發言。
“我，羅三路，西州市開遠菜市場誠信肉檔的老板。
“我店里主要出售新鮮豬肉、黑豬肉、精品牛羊肉。
“如果客人預定，我也可以搞到高端和牛，法國羊排，伊比利亞火腿，但價格很貴很貴……”
記者們紛紛皺眉。
這貨說什么呢？不是讓他講誤入歧途改過自新么？咋還打起廣告來了？
主席臺上，一眾領導亦是覺得不對勁。
這貨扯什么呢？咋不按照預先準備的稿子來？他把稿子給忘了？
觀眾席，桃花眼看看師父，狐貍眼里略帶迷惑……和牛，伊比利亞火腿，又是什么東西？
白墨彎下身子，悄聲在桃花眼耳邊解釋。
“外國貨，味道一般，價格賊貴，又肥又膩，專宰冤大頭的。等下次有活動，我們去搞點金華火腿，那個才好吃呢。”
桃花眼點點頭，記住了“金華火腿”這個名字。
……
主席臺旁，鐵籠子里，胖老板羅三路繼續發言。
“……要說這些高端和牛，法國羊排，伊比利亞火腿，是真他媽貴，我也就偶爾嘗嘗。
“讓我天天吃，讓我當飯吃，那我真吃不起。
“我有時候就想，我憑什么吃不起這些東西？
“小說里的修仙者，那都他媽是太上皇，騎在凡俗皇室頭上拉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睡公主就睡公主，一個過的比一個瀟灑。怎么到我這里，就拉胯了呢？”
會場的氣氛，越發古怪。
場中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白墨坐在觀眾席，心想這胖子看的都是古早網文吧？
現在流行的網文里，都是坊市苦逼修仙，主角靠茍靠娶老婆慢慢發育的，一般也當不了太上皇。
……
卻見羅三路站在籠子里，站在眾人的目光里，說得理直氣壯，說得唾沫橫飛。
“……我覺得這很不對勁！
“我堂堂修仙者，萬人之上，怎么能活得這么窮酸？
“后來我發現，但凡想要自在的修仙者，過得都不好。
“稍微犯一點事兒，就被打成通緝犯！就要像他媽老鼠一樣，被人人喊打。
“這合理嘛？這是修仙者該有的待遇嘛？
“這他媽的太不合理了！
“有的修仙者成了通緝犯，沒處買飯吃，沒處買衣服，沒處落腳睡覺，一天天日子過得像個要飯的。活都活不下去。
“這不是修仙者該有的地位啊！”
會場的所有人，都更加懵圈。
新聞發布會上弄這么個貨，到底是想干嘛？
正在看直播的幾千萬網友，更是紛紛刷爆了彈幕。
咋回事啊？
這胖子不是罪犯么，咋還理直氣壯的？
他是嫌棄自己量刑太輕，想再爭取一下？
好狂哦。
可我為什么感覺他的話有一點道理？
樓上開門，查水表
……
會場里，羅三路唾沫橫飛，梗著腦袋，越說越來勁。
“其實我也明白，蛇行蛇道，鼠行鼠道，大家各有各的道，各有各的地盤，各有各的活法。
“但是很多修仙者，他媽的沒有地盤，沒有活法。想活下去只能被抓起來，去監獄里活。那不行！
“修仙者就算犯了罪，也還是修仙者，必須有能活下去的地盤。
“我們要搞的，就是這么一個地盤，一個空間，一個生存空間！
“就算修仙者犯了罪，也能活下去的生存空間！
“我們叫它……黑暗世界！
“這個名字，是我們大老板取的，聽起來像他媽動畫片。”
會場的氣氛越發古怪。
主席臺上，陳書會長幾次抬手，想停止這胖子的胡說八道。但看看桌上的手機，看看直播間大幾千萬的人氣，又放下手。
讓他說吧，反正就是個小丑。
回頭把他服刑踩縫紉機的事情，再做一期鐵窗淚紀錄片！
……
卻見胖老板羅三路，已經唾沫橫飛，開始講黑暗世界的計劃。
“我們黑暗世界，其實剛組織起來，還沒幾個人。
“我們的計劃很簡單。
“第一步，先把名聲打出去，讓社會上都知道我們這塊牌子。”
說到這里，他站在籠子中，戴著手銬，看看旁邊的一個個記者，一個個攝影師。
“你們這群記者，好好寫報道哈，好好寫稿子！
“把我說的都給弄到報紙上，電視上，讓大家伙兒都看看！”
……
觀眾席，白墨已經回想起來這胖子是誰。
他是蒼蠅刺客的同伙，之前蒼蠅刺客魂飛魄散，肉殼死亡。這胖子偷偷拋尸，把蒼蠅刺客的肉殼扔到菜市場垃圾桶，結果被抓包，被抓到仙術委員會來。
就這么個貨色，咋還像打了雞血一樣，咋還開始演講了？
……
卻見鐵籠中，胖老板繼續道。
“我們計劃的第二步，就是搞點大事，露露臉，讓大家看到我們的實力。
“實力夠強，才能招兵買馬。
“張白鳥那只巨鳥，你們都看到了吧？
“毒師王鱷，也已經入伙加入我們。
“還有好幾個，說了你們也不認識，我就不多說了。”
胖老板一邊講，講到張白鳥，看見旁邊的記者、仙術委員們都露出促狹笑容。他瞬間反應過來。
“張白鳥沒露臉？
“他打輸了？”
胖老板被關起來很久，不知道外面發生什么。
再看記者們一個個笑得更歡，嘴角咧得更大，他明白，八九不離十，張白鳥打輸，露臉沒露成功，反而可能還現眼了。
他皺皺眉頭。
“沒事沒事。
“我告訴你們，張白鳥不代表黑暗世界的實力啊！
“我們黑暗世界，雖然人少，但個個都是精英。
“而且我們做事情講策略的，像下棋一樣，走一步看三步！”
會場里已經響起哄笑聲。感覺這胖子節目效果還挺足。
卻見胖老板羅三路，還在嘴硬。
“比如我被抓進來，你們以為真的是被抓進來么？
“不！
“我是來當刺客的。”
會場里哄堂大笑。
主席臺上的陳書會長，也跟著笑了。
卻見鐵籠里的羅三路，舉起被銬住的雙手，用力想掙開銬子。
咣！
鐵鏈被繃直，發出響聲。但沒斷。
滿堂哄笑里，胖老板羅三路再次嘗試……
觀眾席，白墨皺皺眉頭，看見羅三路舉起的手，快速變紅，赤紅、鮮紅、血紅……甚至真的滲出血，滲出一層血，仿佛戴了血手套，血液順著手腕流淌，流進囚服里面。
這？
仙武途徑，序列八，血人？
咣！
手銬的鐵鏈被繃斷，胖老板羅三路隨手捏爛鐵籠的鎖，從里面走出來。
看看觀眾席，看看記者們。
“他媽的，一個個的，笑你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