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大殿，篝火燃燒。
篝火側旁，胡山酒和古仙師父，守著一根胳膊長短的血紅色水晶柱，正在發呆。
胡山酒看不出來這玩意兒有啥門道。
“師父，這是啥說法？
“三十六個棱，多棱柱，扭成麻花，就能當脈沖諧振腔了？
“不知道誰搞出來的，剛才處長著急忙慌就拿給我。
“看起來……好像也不是特別復雜，很有技術含量么？”
他穿著一身黑色制服，外面套了件白大褂，脖子上掛著工牌，工牌上沒寫具體單位，只寫了“五處六科”“仙人專家聯絡員”等字樣。
沒錯，胡山酒的古仙師父圓覃古仙，被秘腦辦下屬的神秘單位，特聘為“仙人專家”。
而胡山酒，則被特聘為“仙人專家聯絡員”。
此時，須發潔白禿頂發光的圓覃古仙，捧著長條盒子，仔細打量盒子里的奇怪棱柱。
他是序列三的仙器師，實力、眼力非同凡響，更有著一千多年煉器經驗，此時看到這棱柱，卻也吃不準虛實。
胡山酒捧著一臺電腦，把上面的圖指給師父看。
“處長說，就麻煩您按照這個圖，給棱柱表面刻了仙氣回路。
“要求也都寫在下面了。
“這個泵浦，Q值什么的，我看不太懂。
“處長說如果您也不懂，那就讓我再去……”
古仙翻個白眼，打斷他。
“別以為我和你一樣不學無術，這些知識，和古仙朝知識殊途同歸，常有異曲同工之妙，對我來說，沒那么難理解。”
一邊說著，圓覃古仙的右手伸向盒中棱柱。
他的指尖竟是變細、變尖，變成堅硬發白的骨質，變成刻錄仙氣回路的刻刀！
五根手指，便是五把長短、粗細各不同的刻刀！
他死死盯住這棱柱，眼眸中有青銅羞鼎浮現，緩緩旋轉。
噗……
食指刻刀落下，晶體棱柱暴起一撮紅色粉塵！
午飯時間快到了。
白墨肩膀馱著徒弟綠豆糕，和吳青蕓、方小雨一起，走出辦公室，準備去食堂吃飯。
“最近沒什么好吃的外賣。
“倒是食堂里，熱湯熱水，熱熱鬧鬧，吃起來挺舒服。”
走廊里陸陸續續，碰到了李方明教授，笑著打招呼，還有其他一些同事，都出門準備去吃午飯。
一群人說說笑笑。
“最近那個什么，阿秒脈沖光，大家有關注么？聽說很厲害啊。”
“能不能用來制作激光武器？”
“脈沖時間窗口縮窄，極限功率就變高，感覺可能有前途？”
“白墨專家你覺得呢？”
白墨笑笑。
“我不太懂。”
其實大家都不懂……仙草樓這邊的同事，大多從事生物、化學方面的工作。只有李方明，從事數學方面。
事實上，不止仙草樓，西州數學、物理方面的專家，一直都很少。
畢竟，這兩個學科確實不太一樣……這倆學科，都太過于艱難，難學，難用，難出成果。
比之于數學，物理這學科更過分，不只是難，研究起來成本還奇高無比！
研究數學，只需要一張紙，一支筆，最多再加一臺計算機。
但研究物理，動輒需要什么超靜實驗室、粒子對撞機、射電望遠鏡……那都不能說花錢如流水，只能說花錢如燒火！
西州在生化領域已經夠強，有菌絲愈傷貼，有叛臣之酒，有查陣草……
有規模，有人才，有產業。
沒必要再去碰現代物理。
夢境之中，刻完仙氣回路的水晶棱柱，安靜漂浮在半空中。
這些紋路密密麻麻，又極其細膩，看起來像是在棱柱表面蒙了一層淺白色。
胡山酒盤坐在旁邊，看不懂，便閉上嘴。
圓覃古仙亦盤坐，他雙手操控這棱柱懸浮，盯住這棱柱，看了許久許久。
“大道至簡，說的就是這個么？”
他把棱柱的一端，對準篝火。
“徒弟，來看！”
胡山酒瞪著眼睛看過去，便見這篝火的光芒，照進棱柱后，一邊沿著棱柱傳播，竟是漸漸被匯聚起來，被聚成窄窄一束，最后從棱柱的另一端射出，射在大殿殘破的柱子，投射成小小明亮光斑。
“唉？”
古仙眼神越發迷蒙，盯住這水晶柱，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似要把這奇怪的形狀和輪廓，給記到心里去。
“這……這是誰設計出來的？
“曾經王侯說，有人生而知之，靈慧非凡，睜眼看到凡塵，閉眼即見大道！
“這種人，是天生的仙器大師！
“設計這個的，是不是仙器師？是不是仙器師？”
胡山酒撇撇嘴，看看師父這喝醉了似的怪樣子。
又看看那懸浮的棱柱，心想凸透鏡不就能聚光？這很牛逼么？
真有老頭兒吹的那么玄乎？
一邊皺著眉頭，他收回水晶柱，帶著水晶柱，閉眼回去現世。
食堂里。
綠豆糕坐在師父身旁，正呼啦啦狂炫第二碗麻辣燙！
一個個圓溜溜的牛肉丸扒拉進嘴里，吃得滿臉幸福，不亦樂乎。
“嗷嗷嗷！”
一邊炫，時而小勺挖個丸子，放到師父盤中……這個好吃，讓師父也吃！
白墨笑著吃掉徒弟投喂的丸子，聽見不遠處同事們又聊起來物理學院的事。
“本來我們西大物院的劉紅娟，關小織，水平都挺不錯，過個幾年，也許就能把我們物院給帶起來。
“可是前段時間，這倆人莫名其妙，又被抽調走了。
“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也不知道調去了哪里。”
“真可惜啊，他倆這一走，西大物院又被打回原形了。”
“哈哈哈，這兩年也沒來啥牛人。”
“你說他倆，是不是調仙委會去了？”
“有可能哈！”
仙委會？
仙委會抽調物理學家？
白墨吃著蛋包飯，吃掉徒弟投喂的一塊酥肉，想起之前仙委會的決定……投入人力物力，研究大仙術！
又想起之前在西嶺山脈，發現紅石礦場，發現野生的本源仙氣。
“這倆人，該不會……跑去研究大仙術了？”
單位食堂里。
胡山酒一邊往嘴里炫牛肉飯，一邊吃著糖蒜，時而舔掉嘴角飯粒。
“嘿嘿，這伙食真不錯。
“可惜了，不能開直播給兄弟們看看。”
他所在單位，是絕密單位，別說開直播了，甚至不能通網！
抬起頭，透過食堂窗戶，能看見遠處蔥翠的樹林和起伏的山巒……沒錯，這單位被建在深山老林里，基本與世隔絕。
至于說到底是什么山，什么林……胡山酒也不知道。
“今天食堂里，怎么怪怪的？”
他突然察覺不對勁。
今天食堂里怪安靜，明明坐滿了人，但幾乎沒什么人說話。
一張張餐桌上，一個個同事守著餐盤，守著香噴噴的牛肉，金燦燦的煎蛋，綠油油的青菜，白花花的米飯……卻都吃不動，一個個都像是有心事。
胡山酒看看旁邊三十多歲的胖女人。
“劉紅娟，你怎么不吃飯？拿個勺子在飯里戳啥呢？不想吃把你的牛肉都給我？”
劉紅娟木然抬頭，正要說話，便聽食堂門口傳來急匆匆腳步聲。
卻是胡子拉碴的五處處長，沖進門來。
在一眾同事聚焦的目光中，處長咧嘴一笑。
“驗證過了，成功！”
食堂里安靜片刻，頓時便被歡呼聲淹沒！
“啊啊啊！”
“成了！”
“哈哈哈哈！”
“成了！”
……待到歡呼聲平息后，五處處長才揮揮手，繼續給大家宣讀消息。
“既然這個諧振腔方案做成了，那么我們四處的六十號人，五處的七十號人，就沒必要繼續死磕了。大家都能休息休息，放松放松。這段時間，大家點燈熬油，披星戴月，都不容易！
“一處正在調整技術路線，估計等明后天，調整完畢后，就有新的研究任務給大家。”
處長宣布完消息，跑去窗口打飯。
同事們仍然沒心情吃飯，一個個交頭接耳，眉開眼笑，議論紛紛。
“哈哈哈，這都幾個月了，我們終于能睡個囫圇覺啦？”
“這還怪不好意思的，白白吃了單位幾個月的飯，結果屁都沒做出來。反而還是靠人家解決出來的。”
“能不能去感謝一下人家？寫一封感謝信？”
“請他來做個講座吧？”
“對啊，這個可以，讓他來說說思路，給我們也瞻仰一下頂級科學家的風采！”
“想太多啦，那不可能。
“他……他這個……他不適合牽扯太多我們的工作，畢竟，他是涉仙的。
“聽說他背后的古仙實力不強，而且與其他古仙無聯絡，是個孤島？”
“那也不行，我們的工作必須萬分慎重！這是規定，也是原則。”
“哈哈，就讓我們在這與世隔絕的深山老林里，默默給他貢獻感激和崇拜吧！
“雖然他不會知道，在遠方有我們這樣一群粉絲。”
“你們誰有他照片來的？”
“我有明信片，之前我女兒特喜歡他，我買了他的明信片。這里就有一張呢。”
劉紅娟掏出錢包，從中抽出一張明信片。
旁邊的同事拿過去，深深看了一眼。
“火種級科學家……就是厲害啊。我要把他的照片供起來，供到我辦公桌上……”
胡山酒探著腦袋，看了一眼。
頓時恍然……
“是他？”
這明信片印刷質量不咋地，但仍能看出，畫面中的少年璀璨奪目，肩膀上蹲著紅色小胖狐貍。
正是他曾在西州蹭了一路保鏢的那位專家……白墨！
一天時間匆匆過去。
西州一切如常。
仙委會照常工作，沒有人知道某個神秘單位里剛剛發生一場地震，多了幾百個白墨的粉絲。
萬博城也終究沒等到白墨給的答案，只收到孟松老教授在班級群里的公告。
各位同學很抱歉啊，這題算是個惡作劇吧，無解，大家都不用忙活了
待夜幕降臨，白墨和徒弟綠豆糕吃完晚飯，便回到狐貍山去。
在狐貍山暗淡的晨光中，在一群狐貍的簇擁下，已然去到那神秘黑色石殿的門口。
“就是這里么？
“好黑啊。”
白墨瞅瞅這黑漆漆的門洞，神識如風般從眉心噴薄而出，吹進這門洞里面去！一邊探測，一邊抬起腳步，走了進去。
一群狐貍則瞪著眼睛，小心翼翼，跟在師父身后，步入石殿門洞。
黑漆漆的甬道里，火把熊熊燃燒，投下一處光亮。
古仙注視之下，天宮傳人與攔路的青銅人面面相覷。
青銅人左手和右手中，各舉了一只銅鏡。
雖然經歷千萬年，這銅鏡卻仍然光滑。
左手的銅鏡里，倒映出胡子拉碴、頭發蓬亂的天宮傳人。
右手的銅鏡里，倒映出飛機、高鐵、電腦、城市等等現代文明的象征。
“這是問心銅人。
“銅人要稱量，在你心中，自己更重，還是文明更重？
“他的兩只手，像是天平。
“如果你心中文明更重，他會讓路，讓你進去，讓你去暢讀記錄根系知識的文獻。
“如果你心中自己更重，他會把這甬道堵死，你便沒有閱讀那些文獻的資格。即便強行進入，文獻也會被立刻銷毀。”
古仙一邊解釋，天宮傳人冷汗直流。
他看到，銅人的兩只手，都在微微起伏。
倒映他自身的左手，慢慢下降，越來越重。
倒映這文明的右手，緩緩上揚，越來越輕。
天宮傳人擦一把額頭的汗，顫抖著，又緊張，又羞愧。
他身為天宮傳人，吃下昔年帝君留下的所有資源，結果竟然把自己看得比文明更重？
他有何顏面面對師父？
便在此時，古仙師父一聲爆喝！
“孫晉宋！不要不相信自己！
“人的內心是多變的。
“問心銅人只能反映你這一時的心境。
“回想一下，當你假死脫身，離開所有親人和朋友，孤身一人踏上修煉之路時，你難道不是為了這個文明？
“回想一下，你縮在出租屋里，天天吃泡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與世隔絕這些年，毫無怨言，難道不是為了這個文明？
“回想一下，你難道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最終的命運？難道不是早就知道，最終那天來臨時，你去執行帝君留下的任務，無論能否成功，等待你的，只有一死？
“不要懷疑自己的高尚，不要懷疑自己的覺悟，不要懷疑自己的勇氣！”
天宮傳人孫晉宋，呆愣片刻，看看師父，看看自己的手，流下淚水。
再抬頭看那問心銅人，卻見它的右手，已然被代表文明的銅鏡重重壓下。
而這銅人的身體，也已然在“嘩啦啦”的厚重聲音里，讓開道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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