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寒風吹在北郊基地。
一臺臺公務車、廂貨車，在這里穿梭來去，進進出出。
不到一年前，這里還是空曠的廢棄工業園，而今時今日，這里的每一棟樓，每一處廠房，幾乎都被塞滿。
像“無人機中心”這樣的重要部門，高科技部門，也只能在園區角落里，占據一座四層小破樓。
“啥時候能有間大點的辦公室啊！”
狹小辦公室里，鄭宇看著窄小的窗戶，苦笑一聲。
他的副手黃銘，站在辦公桌前，嘿嘿笑道。
“老大急什么？
“無人機中心發展速度這么快，工程師越來越多，產品越來越強，業務越來越重要，馬上，我們就能有更大的辦公樓，更好的實驗室，更大的廠區！
“到時候，我們的工廠，比叛臣之酒工廠還大，比第九制藥廠還大！
“老大你的牌面，比白墨專家面子還大！”
鄭宇也跟著嘿嘿笑，憧憬這可能到來的美好畫面。
一邊憧憬，一邊傻笑，突然又想到什么，笑容凝固。
“說起來，蘇搖搖，是不是白墨專家的緋聞女友啊？
“今天，白墨專家包了她的經費。
“我們無人機中心，吃下了仙委會原本撥給她的份額。
“但是……我是不是把白墨專家給得罪了？”
他看看黃銘，黃銘也看看他，兩個人都尬住。
無人機中心好多算法問題，好多空氣動力學問題，打包放到專家難題庫里。其中相當一部分，就是白墨專家解決的！
兩個人沒功夫糾結什么辦公室大小、廠區大小、牌面大小的問題了，現在最關鍵的，白墨專家到底有沒有介意，有沒有生氣？
鄭宇嘴角抽搐。
“額……這……我……我……要不給白墨專家，去個電話，解釋一下？”
黃銘也很是尷尬。
“這……這……昨天還有四個難題，打包到難題庫里去，指名請他幫忙，這……”
鄭宇下意識握起電腦鼠標，打開難題庫軟件，探著脖子，瞪大眼睛，看了一下自己的問題列表。
“哈，應該沒事！
“這四個難題，都解決了！
“解決時間是十分鐘前，是他參加完會議之后解決的。
“他應該沒生氣。
“嘿嘿，他這種學術型專家，還是很實誠的，沒那么多勾心斗角卡脖子的壞心思，懶得在這種事情上報復我們。
“就算生氣了，也還是會幫忙的。”
黃銘探過腦袋，看了眼電腦屏幕，也松口氣。
“我倒覺得……
“聽說他每天解決的難題，都挺多。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的難題，摻在一堆難題里，他一樣樣解決，根本沒注意到哪個問題是我們無人機中心的？”
鄭宇訕訕一笑。
“也有可能。
“反正……以后別胡亂針對蘇搖搖了。
“這仙委會內部，也錯綜復雜，廟也多，神也多，難搞的很。
“以后，專心搞業務！”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黃銘轉身離開這辦公室，穿過走廊，去往實驗室。
一邊走，他聽到腦海中傳來古仙師父的聲音。
“怎么樣？事情做成了么？”
黃銘拐進茶水間，在沙發上坐下，閉眼，整個人沉入夢境。
“成了，也沒成。
“我們的無人機項目，又拿到一大筆經費。
“但是，蘇搖搖的鴿廠項目，沒被廢掉。”
這夢境之中，正是深夜。
大殿里黑漆漆。
形容枯槁的古仙，穿著寬大衣袍，坐在青銅椅上。
他留著短發，看臉像三十多歲，脖子盤了一條黑白花色的怪蛇，如同圍巾。
這古仙嘆口氣。
“也罷。
“鴿子這東西，終究是凡鳥，影響不了我們的事情。
“隨她去吧。
“你看看，我準備的鏡頭玻璃，能不能合格？”
古仙揮手示意。
黃銘循著師父的手看去，看見這殿里地面，被一具具青銅槽鋪滿。
而每一具青銅槽里，都養了密密麻麻蠕動的豆蟲！
“師父，這……這和鏡頭玻璃，有啥關系？”
古仙坐在椅子上，彎腰撈起一條豆蟲，將它扒了皮，剝出它體內的一塊果凍狀晶體，又將這晶體又搓又捏，捏成圓片狀，拿給黃銘看。
“這樣呢？”
黃銘尷尬一笑。
“師父，還是不行吧？
“鏡頭蓋板，那都是硬的。而且輪廓曲率折光率什么的，都有很嚴格的講究。
“不是你拿塊果凍隨便捏捏就行。”
古仙笑著伸手，拍拍黃銘的胳膊。
“好徒弟！
“它不行，伱行！
“你受累，我們師徒倆一起想辦法，讓它能變成鏡頭玻璃的樣子，讓它能被裝到無人機鏡頭上去，好不好？”
黃銘下意識低頭，看向古仙伸過來的手。
便聽古仙繼續道。
“放心吧，沒有人會懷疑你。
“你連序列九都不是。
“你是鄭宇親自出馬，從商業公司挖來的金牌項目經理。
“你沒有主動加入仙委會。
“沒有人會懷疑你。
“就算他們懷疑了，我也會幫你隱藏好涉仙的成分。
“需要你做的，只有一些技術上小小的幫助和支持。
“等鏡頭玻璃做好后，我會安排其他辦法，讓它去到仙委會的流水線，也無需你操心。
“好徒弟，別啰嗦了，快，去實驗室，把鏡頭玻璃的圖紙找出來，給為師看看！”
呼……
狂風灌進青銅大殿。
白墨坐在桌案后面，又看完一塊狐貍山挖出的文獻。
……仙氣相關實驗管理條例
“這條例……有點意思。”
一般的實驗條例，更注重安全，更注重嚴謹。
而青月君侯編纂的這條例，只注重節約！
“想必當年的青月丹宮，仙氣真的很稀缺吧？”
白墨不太能理解這種感覺。
因為狐貍山的本源仙氣，幾乎沒怎么緊缺過，一直都是管夠的。
他丟下銅板，繼續自己的研究。
這桌案上，瓶瓶罐罐的藥草、藥湯、藥泥……擺開一排。
而白墨翻掌之間，紛飛符文凝成知識容器，微縮成巴掌大小，其中數種本源仙氣飄騰，也被擺在桌案上。
又從口袋里掏出陰草爐，也變成巴掌大小，擺在桌案上。
最后伸手從桌角的七情吸管中，抽來一縷本源仙氣，抽得這仙草直打哆嗦，白墨便開始研究！
“耗費再大，也要把研究，給搞下去！
“讓我試試，這七情吸管的仙氣，如果拿來煉制水象丹，會不會更合適一些？”
刷……
一輛小餐車，被開進青銅大殿里。
“嚶嚶嚶！”
開車的黑尾巴，探著腦袋，看見師父的桌案一片狼藉！
五顏六色的藥湯潑灑到處都是，藥膏噴濺在地板，桌案被燒黑一角，空氣里還彌漫著淡淡的煙塵。
“嗷嗷嗷！”
它沖下車，便要去角落里，取掃帚、抹布，幫師父清潔一下！
便見師父連忙揮手。
“先不用管！
“等會兒還要再繼續做實驗呢。”
白墨端著一盅藥泥，滿臉郁悶。
幾種不同仙氣都嘗試過了，若充分調動發揮它們的差異性，確實能帶來不同效果。
紫地龍仙氣，大概能造出藥效三個月的水象丹。
魚腿草仙氣，大概能造出藥效兩年的水象丹。
鬼哭樹仙氣，大概能造出藥效五個月的水象丹。
七情吸管仙氣最垃圾，大概只能造出藥效二十天的水象丹。
“下一步，還要往什么方向去嘗試呢？”
旁邊黑尾巴愣了片刻，意識到師父還在搞研究，還在認真思考，便去餐車上，取了今天的點心……一大盤狐貍山手工辣條！
靜悄悄送到師父桌案，放到桌案一角。
這辣條是黑尾巴的得意之作，面筋基地，加入了熟大豆油，還加入了各種香料、蜜糖、藥材。
當然，它沒加辣。
因為狐貍不喜歡吃辣。
放下辣條，它便踮起腳尖，要靜悄悄離開。
沒成想，師父的手伸過來，把它撈進懷里，摸摸它胖肚皮。
“做點心累不累？
“稍微休息下，再去派發點心。”
白墨笑著拿一根辣條，喂到徒弟嘴里。
“這也是面筋么？
“黑鼻頭搞出了口感更好的大饅頭。
“黑眼圈搞出了涼拌更吸汁的面筋球。
“到你這里，搞出了面筋辣條？
“不錯哦。”
白墨笑著，喂完徒弟，自己也拿一根塞嘴里。
“這口感，還真挺有韌勁。
“你們三個，一直都在研究面粉？”
一說這個，黑尾巴便得意起來！
“嗷！”
它從師父懷里跳出，跳到桌案上，比比劃劃，狐言狐語，開始講述它們食堂內部的研發！
“嚶嚶嚶，嗷嗷嚶嚶……”
……不論大饅頭，面筋球，還是面筋辣條，都是它們辛苦研究的復合面粉配方，都需要先給多種面粉混合！
“嗷嗷嗷，嚶嚶……”
……狐貍山食堂不止產出面筋，洗出面筋的時候，還順便產出涼皮！
白墨一邊聽，一邊笑，一邊點頭。
聽著聽著，突然若有所悟。
“面粉，有不同種類。
“本源仙氣，也有不同種類。
“面粉混合之后，能產生不同效果。
“那仙氣混合之后，是否也能產生不同效果？
“面粉洗出的面筋球，能更吸汁？
“仙氣混合后，得到的產物，能否把逸散的仙氣鎖住？”
黑尾巴給師父吹完這一通牛，只感覺神清氣爽，志得意滿，又跳到師父懷里，腦袋蹭蹭師父胸口，便離開大殿，開著送餐小車，繼續去給其他師兄弟送點心。
留下白墨，坐在桌案后，伸出右手。
食指上一抹紫地龍仙氣，中指上一抹魚腿草仙氣，兩抹仙氣，隨他手指靠近，開始融合……
“你是說，我們那次，被騙了？”
青銅王庭之中。
白包王侯坐在桌案后面，停下手中的筆，抬頭看向報信的弟子。
卻見這弟子點點頭。
“弟子不確定，我們是否被騙。
“但……那次現世的遺跡中，最早挖出的拆白流假丹文獻，確確實實，是人為埋進去的。
“弟子后面又去仔細探索了那處遺跡，考察里遺跡里出現的斷墻、文字、柱子。
“那遺跡，是古仙朝獸國的一處牛欄，和拆白流沒有牽扯，和假丹更沒有牽扯。
“所以……”
白包王侯看看這徒弟，愣了片刻。
“所以你懷疑，那是西州boss在做局。
“想用一些假文獻做魚餌，釣到更多假文獻。
“而我們，就是那上鉤的魚？
“我們提供給他大量假丹文獻，實際上，是他計劃之中的，正中他下懷？”
古仙的這徒弟，一身西裝革履，鱷魚皮鞋，四十多歲年齡，小背頭，清瘦臉，看起來像個企業老板，社會精英。
他點點頭。
“師尊，我懷疑，他是不是想多拿些文獻，去學習拆白流的路數。
“然后，想完成拆白流丹師的終極夢想……煉假成真？”
這里面邏輯太繞太雜，一層又一層。
所幸白包王侯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很快就相通里面的關竅。
他不假思索，咧嘴笑道。
“無所謂。
“那煉制假丹的文獻，本來就不值錢。
“他騙去之后，想拿著干啥，都行。
“如果他真的想學拆白流丹師的技巧，想投入資源，去完成拆白流的終極夢想，想要煉假成真，那反而挺好的。
“嘿嘿。
“有過這種想法的人，歷史上很多，很多。
“不止他一個。
“曾經投入在此道的資源，也很多，很多。
“所有投入其中的這些資源，全都……打水漂了。”
他笑著看看徒弟。
“別想太多。
“安穩做你的事情去。
“若他真想玩什么煉假成真，也不過是歷史長河中，又一個遭騙的冤大頭罷了。”
呼……
夜風呼嘯。
狐貍山宿舍大殿內，光線黑漆漆。
狐貍徒弟聽雪耳，捧著一杯醬油蛋花櫻桃苦艾酒，湊在師父身邊，得意洋洋，等師父來品嘗這杯酒！
師父這會兒，好像還有點忙？
但它不在乎，它可以等！
便見師父盤坐在躺椅上，一手托著巴掌大小的陰草爐，旁邊懸浮臉盆大小的知識容器，正不斷從容器里抓取仙氣，抓取兩種、三種或四種，小心調和比例，又注入陰草爐中，嘗試煉制丹藥！
“這個配比……”
陰草爐里，又噴出一股臭烘烘雜煙。
白墨思量一番，吸取教訓。
又把手伸向萎靡不振、瑟瑟發抖的七情吸管。
“多加點你這種仙氣！”
感謝大家的每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