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嗚……
烏云之下,冷風吹過狐貍山。
吹過挖掘地,吹過一處處工坊,吹過藥田,吹過穿梭在路上的一輛輛車,吹過一道道火紅色身影。
呼……
丹皮生產基地,破爛宮殿里。
積木爪趴在“游戲機”上,開始組裝第五份模型。
而白墨坐在旁邊,看到“打印機”里,“滋滋滋”吐出來巴掌大小的薄膜,正是又一份試生產的丹皮。
“已經有四份了。”
桌子上,四份丹皮排列開,有的發紅,有的發綠,有的帶著斑斕的彩紋,質感也略有差異。
白墨捏起最新的一份,皺著眉頭,釋放神識,感知一番。
“哦,這個第四份,和女博士論述中的天生玄黃葫蘆丹皮,已經很接近。
“不算最適合燧火丹。
“但如果,用在其他地方……”
白墨觀摩一番,思量一番,笑著把丹皮攤開在掌中,喚起丹火,繼續嘗試。
呼……
下半夜的冷風,吹在北郊基地。
幾個剛下班的仙術委員,裹著風衣,頂著黑眼圈,縮著肩膀,走向停車場。
“明天上午沒事吧?我想稍微補個覺。”
“現在看來沒事,但等明早就不一定了。”
“哈哈哈,希望我運氣好點。”
突然,路燈閃爍一下!竟是燈光變暗!
幾個人愣了片刻,四下打量,看到不止路燈,身后的辦公樓,燈光好像也變暗了些?
“怎么回事啊?”
他們下意識掏手機,看工作群,看通知,生怕出了意外。
便見群里,立刻有說明。
大家不用緊張,是超算機房那邊,正在全力跑程序,用電量激增,我們這邊電壓不太夠了,燈光才變暗
幾個仙術委員松了口氣,繼續走向停車場。
“超算那邊,在跑什么啊?”
“好像,還是玩具廠那案子的后續。”
“那案子,真的很重要么?”
小縣城。隱蔽的辦公樓,隱蔽的辦公室。
午夜的燈火通明,照亮一群秘腦辦的年輕人。
他們頂著黑眼圈,喝著咖啡和濃茶,各自盯著電腦屏幕。
“程序已經開始跑了吧?”
“這次倒是要看看,所謂天大的因果,那么多占卜師都擔不住的因果……到底意味著什么!”
很快,最近一個月時間內,東郭玩具廠方圓三百里,各種各樣的異常出現,一條條出現在他們的屏幕。
……郭童謠,女,八歲,異常出現在東郭凱茂大商場……
……史蒂芬李,男,二十二歲,異常出現在東郭云礁公園……
……張曉梅,女,五十歲……
一條條記錄,被分配給不同的人,快速判斷、驗證、核實,看到底是否和玩具廠案件相關。
秘腦辦的電腦上,有海量的數據,有判案邏輯人工智能,再加上一個個經驗老道智商超高的年輕人,此時飛快排查!
“疑似發現了涉仙拐賣團伙!”
“唉?這個,清潔工大媽,也是仙術師?給她申請個緝捕令吧!預估為……額……序列七到序列六之間。”
胡山酒在旁邊的椅子上,迷迷糊糊醒來,擦掉嘴角的哈喇子。
看看左右的同事,頓時明白了工作進度。
“程序已經弄好了啊?”
突然,他右邊的同事,瞪大眼睛,表情凝重。
“這里,有個很奇怪的事情。
“這個異常出現的小伙兒,他臉上,那是……”
圖片放大,口罩遮住的半邊臉上,竟是隱約露出縫線的痕跡!
“臉被縫過?什么玩意兒?整容了啊?
“可整容的話,臉上會留縫線針腳么?”
踏、踏、踏……
巨大的駝鹿,穿梭在黑漆漆的箱子里。
駝鹿背后,盤坐的光頭青年,一邊給手中的幾條黑白蛇打結,一邊口中喃喃自語,還在推算。
“……這所謂大因果,到底是什么啊……東南,水入木,木入火……”
他隨著駝鹿穿梭在巷子里,時而給黑白蛇打結,時而去數黑白蛇身上的繩結,以此來幫助推算。
算著算著,突然臉色漲紅。
“咳咳咳……”
他猛地從懷里扯出一條帕子,捂住口鼻。
“嘔……”
待帕子從口鼻拿開,這帕子上,卻是沾滿了黏糊糊的血沫。
光頭青年頭暈眼花,心中也明白,這是被因果反噬了!
要推算那東西,以他的分量,其實也遠遠不夠。
“師尊,我,我好像……”
他腦海中,傳來古仙冷冷的聲音。
“只管算,只管找,只管追!
“這一次,我們不惜任何代價!
“師父不會讓你死,給你的支援,馬上就到!”
踏、踏、踏……
黑色的老牛,拉著板車,行駛在偏僻小路,行駛在夜色中。
車上堆滿了竹簡和帛書。
竹簡和帛書中,大胖子李虎摟著黑袍青年的肩膀,正“咕嘟咕嘟”往他嘴里灌藥湯!
“兄弟,你盡管放心!
“哥哥帶足了仙藥,都是我師尊親手煉制的狠貨!今天,別說伱是被因果反噬吐兩口血,就算你他媽被反噬成一頭僵尸!我也照樣給你灌回來!”
刷……
破破爛爛的老頭樂四輪電車,拐過街角,找到一處陰影中的停車位,暫且停了進去。
車廂里,董允暉瞪著眼睛,額頭冒汗,青筋暴跳,正掐著手指,嘟嘟囔囔,努力掐算!
“六二,屯如,邅如……乘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邅如,難行不進貌……”
他這身體狀況,比其他人好很多。
因為,他沒有去算那大因果,沒有直接算那作案人……他在推算其他王侯弟子,推算那些同行們的位置!
他不需要直接推算作案人,只要跟上同行們的腳步,就足夠了!
大因果他擔不住,但以序列七之身,推算幾個半死不活的序列六,還是能勉強承擔的。
呼……
一天時間匆匆而過。
晚飯過后,黑漆漆的狐貍山的宿舍里,已經熱鬧起來。
狐貍們照舊圍成一圈一圈,或吹牛,或玩耍。
其中最大的圈子,正圍著積木爪,聽它吹牛!
“嚶嚶嚶,嗷嗷嗷嚶嚶……”
便見積木爪穿著白大褂,戴著一副眼鏡,擺出專家學者的派頭!
“嗷嗷,嚶嚶嚶嗷嗷……”
一邊比比劃劃,一邊在講述自己的過往和努力,夢想和堅持!
講得周圍一圈師兄弟們,都眼睛放光,聽得目眩神迷,心向往之!
講到高興處,積木爪直接轉身,拍拍自己搬過來的機器,要給師兄弟們現場表演!
“嚶?”
它先摘了眼鏡……盡管這眼鏡沒有鏡片,但也還是礙事。
“嗷?”
它又擼起白大褂的袖子,晃晃前爪,感覺不爽利,便干脆把白大褂也脫了,就開始操作機器!
“東南,鐵中火,火里木……”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董允暉算出來結果,皺皺眉頭,把這句話記在心里。
“先往東南走吧!”
至于那所謂的“鐵中火,火里木”,等看到了,自然會明白!
正要開車,突然聽見后排,傳來“吱吱吱吱”聲音。
“啊?”
他回過頭,看見后排座椅上,幾十只老鼠都翻了肚皮,打著哆嗦,口吐白沫。
董允暉擦一把汗。
“這因果太重太可怕,我也受到反噬,卻是讓你們代我承受了。”
他滿臉愧疚,慌慌張張,掏出手機,打開拼夕夕。
“別怕,我馬上……給你們買藥……”
他在搜索欄,輸入“老鼠藥”。
立刻搜出來一大堆商品!
但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
排在第一個的,鮮紅色廣告語尤其扎眼!
老鼠不死,我廠家必死!
董允暉愣了片刻,滿臉黑線,立刻重新搜索,“給老鼠治病的獸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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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物貓狗感冒藥……
董允暉愣了片刻,滿臉郁悶,又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愚蠢!
獸醫也不給老鼠看病啊!哪來這種藥!
他的額頭冒汗,他的手顫抖,正要再想辦法,卻見坐在旁邊的狐奶奶,從腋下掏出一只陶瓷藥瓶。
“嗷嗷嗷……”
董允暉這才想起來!
“哦,對,我這里有給老鼠的藥……我……我……”
他擦一把額頭的汗。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變得如此焦慮,如此緊張了!
呼……
殿外風聲依舊。
殿內的狐貍們,還在圍成圈子吹牛。
白墨坐在床頭,看著旁邊托盤上十幾份丹皮,心中感覺古怪。
“這青綠色的,就是天生玄黃葫蘆丹皮了吧?”
他伸手摸摸那薄薄的一層膜,突然有些感慨。
就這么個小東西,竟是組成千古奇局,騙了整個丹國?
就這么個小東西,竟是讓狐貍山出動大量的人力狐力物力,進行一系列技術攻關,幾乎用上狐貍山所有最先進的技術和仙術,又建成超大規模的生產基地,才堪堪搞出來?
“性能……確實很不錯啊。”
白墨把它捏起來,用指尖的丹火來回炙烤,感受它的性能,感受它吸濾丹火的絲滑表現。
“就是它,超越了帝君的丹皮么?”
白墨把它揉一揉,搓一搓,突然感覺,經歷這段時間的研究,以他對丹皮的新理解,以狐貍山的技術能力、生產能力,似乎可以生產出更好的?
再看這玄黃葫蘆丹皮,甚至有點看不上眼了。
“也罷……反正,燧火丹還差了丹心和丹器。
“這東西,暫且放在那兒。
“如果到時候研究出更好的,它就沒用了。
“如果沒研究出更好的,就用這個湊合湊合。”
白墨打定了注意,又看到旁邊的十幾種其他丹皮。
這些或紅、或綠或五彩的古怪薄膜,不適合燧火丹,但有些性能也很變態!
他看向大殿角落,便見蝴蝶結、背帶褲和小大眼,正守著一盆五彩薄膜,給一輛提車貼膜!
這是白墨往里日乘坐的車,個頭兒挺大,空間寬敞,巨大的輪胎原本沾了些落葉泥巴,此時也都被清理干凈,準備往輪胎貼膜。
“膜這個用法……稍微有點奢侈……”
但用這膜給車貼上,確確實實,再合適不過了!
他起身走過去,指點徒弟們。
“別留下縫隙,會影響效果的。”
小大眼捏著一張膜,正小心翼翼貼到車的葉子板,此時抬頭沖著師父眉開眼笑。
“嗷嗷嗷!”
背帶褲和蝴蝶結,一個趴在車頂,一個鉆在車底,也紛紛探出腦袋,給師父露出“我辦事你放心”的表情。
“嚶嚶嚶!”
“嗷嗷嗷!”
……這輛車的貼膜,師父完全可以放心!
因為,這是師父的專屬座駕!
是狐貍山汽車工業的最高技術水準,是狐貍山汽車工坊部門的最強技術結晶,當然容不得半點差錯!
現世的天還沒有亮,仍然是寶藍色。
嗖嗖冷風吹來。
街道上冷冷清清。
光頭青年坐在早餐攤位上,吃著吊爐火燒,滿嘴都是自己的血腥味。
“唔……”
他啃了一口熱騰騰火燒,小口咀嚼。
“倒是蠻好吃的。
“老板技術不錯。”
他扭頭,看到旁邊的老板,正在往火燒肉餡兒里,加入蔥姜水。
而老板娘,則把包好的生火燒,一個一個貼進火焰燃燒的吊爐內壁去。
夫妻兩人動作麻利,配合默契。
“也挺好……唉?
“水入木,木入火?
“倒水和面做火燒,火燒再貼進著火的吊爐里。
“所以說,卦象指示的地方,就是這個火燒攤子?”
光頭青年下意識,便要觀察這里,便想找找卦象,繼續推算。
可嘴里的血腥味,瞬間將他驚醒!
“不能……先不能……再算,真的會死……”
便在此時,他腦海中,響起古仙師尊的聲音。
“算!
“師父給你的支援,馬上就要來了。
“只管算!”
光頭青年愣了片刻,慘然一笑。
他這占卜途徑,序列六,八門之師,往日里是師父最疼愛最寶貝的徒弟,結果到今天,突然變成后娘養的,師父突然不在乎他的生死。
四下觀摩,最后看向盤子里,看到盤中火燒深深淺淺變化,焦褐的花色。
“就算這個吧。”
一邊盯著火燒,一邊心中推算,他的腦袋越來越沉,他的臉越來越脹,他的心臟越跳越快,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嘭!嘭!嘭……
他的喉嚨里,已經涌上腥甜的氣味,已經有黏黏的、熱熱的東西,要翻涌上來!
便在此時……
刷……
一輛出租車停在早餐攤位旁邊。
車上下來的小少年,走到光頭青年旁邊坐下來。
他有著和光頭青年一模一樣的面容五官,有著和光頭青年一模一樣的身高骨相。
“王侯殿下讓我來,替你分擔一些東西。”
他看到光頭青年仍然瞇著眼睛,嘴里嘟嘟囔囔,推算不停,便隨意伸手取個火燒,啃了起來。
他的臉上竟是有刀口,有縫線,似乎被做過手術,被做成光頭青年的樣子,被做成替身。
他仿佛餓極了,大口大口啃著火燒,甚至把火燒往嘴里按,往嘴里塞。
等光頭青年起身離開,他已經把一整個火燒塞進嘴里,腮幫子鼓鼓蠕動。
等早餐攤點的老板察覺到不對勁。
“唉,你們認識不?光頭吃的火燒你給錢啊?”
這替身少年腮幫鼓脹,滿臉漲紅,“噗通”一聲歪倒在地,再無聲息。
原來是,已經被噎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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