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驟起。
灰蒙蒙天色中,幾縷炊煙裊裊升起。
房間內。
油燈早已冰冷。
張景捧著經書,一動不動。
一遍遍誦讀之下,他徹底沉入書中世界。
某個時刻,張景意識忽然開始恍惚,房間內景色一點點褪去。
他來到了一座古樸學堂。
身前是講臺,上面悄然站著三道須發皆白的蒼老身影,面色祥和。
張景則是坐在下方,表情迷茫。
“我這是?”
正疑問之際。
一個又一個的字符開始不停從三位老者口中講出,化作一句句真言。仔細聽去,那竟是三書六經里的內容,卻更加深刻!
“五行篇。”
“夫五行者,蓋造化之根源,人倫之資始。萬品稟其變易……”
“萬有森羅,以五為度。過其五者,數則變焉。實資五氣,均和四序,孕育百品,陶鑄萬物……”
“……”
數之不清的感悟,在張景心頭掀起了浪濤。
…
三書六經·9級(9999/10000)
…
三書六經·9級(10000/10000)
玉符上陡然亮起一道明亮至極的白光。而后徑直鉆入張景眉心識海,化作一道由玄奧符文交織而成的烙印。
形如種子,扎根于識海,散發出幽幽光亮。
“這是?”張景從感悟之中醒來,第一時間便發現了自身異樣,“......我的識海?怎么會莫名多出一個怪異種子?”
隨后他又看見,玉符顯示的技能同樣發生了變化。
原本的三書六經,包括經驗值還有技能特性,此刻通通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孤零零的低階法種:心眼。
“到底是什么情況?”張景瞪大了眼睛,“等等,這種感覺......”
......
時間一點點過去。
呼——
一聲冗長的呼吸打破了寂靜。
“玉符上的技能,超過9級之后,竟然會衍變成所謂的‘法種’么?不!與其說是衍變,倒不如說是蛻變準確些。”
張景心跳在加速。
因為他發現,低階法種:心眼給自己帶來的加持,遠遠超過了之前三個技能特性的效果。思緒通透清晰,每時每刻都有感悟自心底涌出。
這種開竅般的感覺簡直讓人著迷。
而且——
遵循著冥冥中的感覺。
“心眼!”張景喝道。
下一刻,他便感覺自己的心神宛若開閘洪水一般,飛快流逝。
識海內,原本安靜的心眼法種,此時光華大放。
張景心靈之中,一只虛幻的眼睛陡然睜開。
外界,風的軌跡、塵埃、地上的蟲蟻、窗戶上的細微開裂......以前肉眼無法捕捉的種種痕跡,瞬間映入張景眼簾。
仿佛某種隔膜被打破。
大量的信息源源不斷地被心眼捕獲,傳遞到張景心中,轉瞬間便被他盡數消化。
以往感覺晦澀的東西,已然清晰明朗。
“這就是心眼法種?”張景努力適應著全新的視角。
然而,還未來得及完全適應,一股深深的疲累感,便粗暴地將張景從心眼狀態之中踢了出去。
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張景才逐漸回過神來。
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張景開始一點點回顧起剛剛的奇異感覺。
心眼法種,僅僅是被動的加持,便將他的思維能力真正提升到了天才的范疇,而主動開啟心眼的效果,則是讓他進入了一個觀測-分析學習-收獲感悟極速循環的恐怖狀態。
像極了前世傳說之中的神通!
可以說,心眼法種除了心神消耗巨大、主動開啟堅持不了幾息之外,便再無其他缺點。
當然,這其實也不算什么。張景相信等踏入仙道之后,自己肯定能變得更加持久,甚至一直保持心眼開啟狀態也未必不可能。
前提是,他得通過即將到來的龍湖道院考核。
“有了心眼法種,再加上玉符,這把穩了!”
想到這里,張景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一般,將身體重重摔在了椅背上。
伸了個懶腰,別過頭,向窗外看去。
天色大亮。
“差不多到時間了。”
張景面色一正,打起精神,急忙穿好衣服,推開門向外走去。
門外便是中堂。
一道忙碌身影映入眼簾。
“景兒起來了,娘還想去喊你呢?”張母揉了揉有些浮腫的眼睛,笑道:“快吃吧,莫要誤了時候。”
桌子上。
兩個剝好的雞蛋晶瑩剔透,小米粥和包子冒著熱氣,散發出撲鼻的香味。
“您的眼睛?”
“哦,沒事兒,就是讓風吹著了。”張母慌亂轉身,小聲回道。
隨后,似乎為了轉移話題,她緊接著說道:“景兒,包裹娘已經收拾好了,里面有一些銀子,需當心些。”
“知道了,娘。”
張景動作一滯。
看著自家母親兩句話沒說完,就又開始泛紅的眼眶,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少頃。
藥鋪門外。
“爹,娘,我先走了,您二老多保重身體。對了,您們身體這么好,干脆再生一個唄!”
張景扛著裝得滿滿當當的包裹,咧開嘴,笑著告別。
“你這孩子,大白天的,怎的胡言亂語?”身后傳來張母的呵斥。
“哈哈,娘子,為夫覺得景兒說的有些道理,不若……”
“哎喲喂,娘子下手輕些,耳朵掉嘍——”
慘叫突兀響起,驚走屋檐兩只貪食小雀。
……
太陽剛剛冒頭。
作為會州林山郡的郡城,永安城已經人聲鼎沸。
西城坊市。
足有三丈來寬的青石板街道上,馬車牛車在擁擠人潮中艱難前行。其中不乏往來商旅豪俠,遷客騷人,更多的是附近鄉下起早進城買賣的百姓。
吆喝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喧囂不絕于耳。
“借過~借過!”
張景在人群中間靈活穿行,速度越來越快。
而此時,五里外的東城,永安書院內。
柳夫子正負手站在一棵蒼勁古樹下,雙目微微失神,渾然不覺身上長衫已被霧氣浸濕。
在他身前不遠處。
十幾個背著行囊的十七八歲少年,靜靜佇立,一言不發。
只有眼底隱隱透著一抹激動。
目光不著痕跡間從這些少年臉上移開,柳夫子不禁搖頭,臉上露出一抹復雜難明的神色。
里面有些許期待,但更多的是淡然。
他如何不知道這些人想的什么。
只是……執掌永安書院二十幾載。
每三年一次。
這其間,柳夫子不知道選中了多少學子,天賦資質沒有差的,可通過之人卻是只手可數。
說到底,仙道之路,天資稟賦與機緣時運,缺一不可。
依據柳夫子的推斷,這些個少年,通過概率幾乎沒有。不過他也沒將希望放在這些人身上。
“這次,我永安書院總不至于再度全軍覆沒了吧。”
柳夫子幽幽暗嘆道,腦海中閃過一道身影。
“夫子!”
一道聲音打斷了思緒。
循聲望去。
柳夫子臉上頓時露出和藹笑容:“張景來了啊,家里都說好了?他們沒來送你么?”
“夫子,都說好了。路程不遠,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張景恭敬地回答道。
對于這位平日里一向照顧自己的柳夫子,他十分敬重。
“哈哈,不錯不錯,年紀輕輕,志氣十足。道院之人快到了,等一等吧。”
“好的,夫子。”
與此同時。
“夫子。”
一個濃眉小眼,氣質略顯輕浮的繡花錦衣少年,手持仕女春l宮畫扇,大搖大擺地走近,笑著問候道。
“伯常也到了,先等一等吧。”
“好。”
錦衣少年看了一圈,隨后徑直走到張景身邊,偏過頭熟絡地說道:
“張兄你明明比我住的遠,卻總是比我先到。”
“因為家母起得早。對了季兄,你行李呢?”張景好奇問道。
“行李?什么行李?”錦衣少年扇子一拍,指了指張景后背,恍然道:“啊,你說這個?沒必要。”
“沒必要?”
張景想起夫子的囑咐,又看了看另一邊同樣帶著行李的人,沒有多問。
他知道季伯常家世非同尋常,人家或許有自己的安排。
“張兄,你看我設計的畫扇如何?”
一旁,季伯常似乎想起了什么,舉起手中扇子,得意地問道。
“這個姿勢嘛,一般。”
“只是一般么?可惡,我就知道有瑕疵......若有時間,煩請張兄不吝賜教!”
季伯常先是眼神一黯,隨后再度充滿斗志,認真地對著張景請求道。
……
古樹下,柳夫子收回目光。
那個叫季伯常的少年,便是永安書院今年的希望。
季氏乃林山郡巨閥,族中世代有修行之人。
季伯常天資極高,再加上從小接受修行者的教導熏陶,通過龍湖道院考核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至于張景,”話鋒一轉,柳夫子不禁嘆了一口氣,“若是他有伯常一般的資源便好了……”
二十多年來。
自己還從未見過如張景一般奇異的學生。
無論寒暑風雨,每天都有進步,速度雖不快,但穩得可怕。而且一旦學過,就好似永遠不會遺忘一般。
只可惜氣運差了點。
正感嘆之際。
唳——
一聲靈動鶴鳴突兀響起,空中忽地刮起一陣大風。
“來了!”柳夫子面色一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