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道友提醒。”
張景目光輕輕送身前三人身上掃過,最后落在紅裙女子身上。
“看來這三人中,要以她為主。”
他心中猜測道。
至于剛剛對方的婉拒,張景并沒有放在心上,更不會介意。
此番能達成目的便好。
反正進入宙河深處之后,雙方便會分開,自此再無交集。
“歡迎道友加入。”
白袍男子微微點頭示意。
“多謝道友。”張景同樣溫聲回應道。
兩人說話間。
“這位道友,你怎么不謝我呀?”
綠衫女子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近前,用一根蔥白纖細的手指輕輕戳了戳張景手臂,笑嘻嘻地問道。
只見女子白皙精致面頰上,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赫然彎成了兩個小月牙,透出幾分俏皮。
“哦,多謝道友。”
望著身前這個正在努力踮起腳尖的女子,張景眼角不由閃過一抹淡淡笑意。
方才對方的小動作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張景自然明白,自己此番能夠加入隊伍,恐怕還要多虧了這個綠衫女子。
思索間。
“四位要去宙河深處么,加在下一個如何?”一道陌生聲音自遠處傳來。
張景幾人齊齊回過頭望去。
視線中,一個手持折扇的俊朗男子正在快速走近,面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位道友也想去宙河深處?”
白袍男子笑著問道。
“自然如此。對了,忘記介紹了,在下姓雷名洪,金丹境巔峰修為,來自人皇道庭治下大兗州烏嶺郡臨縣雷氏。此前曾三次進入宙河深處,論經驗還是有一些的。”
對方撐開手中紙扇輕輕扇了扇,眉眼間透著一縷淡淡傲意。
當他視線落到張景身旁靜靜站著的兩個女子身上時,目光里不由自主地閃過一抹驚艷。
“人皇道庭,來自太育極皇天的修士么?不過一個小小縣里的氏族,為何會這般倨傲?”
張景心中疑惑道。
對方這幅架子,較之自己此前接觸過的黃獸域那些氏族,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家伙真裝呀,擯除背景,和道友比差遠啦。”
身旁綠衫女子小聲嘟囔一句。
望見張景臉上的疑惑,她似乎才意識到什么,嘿嘿一笑道:
“道友應該不是太育極皇天的修士,故不太清楚,在人皇道庭治下,但凡以世家自居,無論大小,必定是受了冊封,榮享道庭氣運,地位尊崇。”
“原來是這樣,多謝道友解惑。”
張景恍然。
這樣便能說得通了。
而另一邊。
那個喚作‘雷洪’的男子此刻已經加入隊伍。
視線輕掃,當望見張景與綠衫女子相談正歡時,雷洪臉上沒來由閃過一絲不悅。
他目光先是一陣閃爍,隨后便輕步走到張景身旁,故作豪爽地拍了拍張景肩膀,朗聲問道:
“這位兄弟,我觀你修為不弱,不知來自哪一方大勢力啊?”
聞聲。
張景轉過頭,臉上笑容不減分毫。
“在下青云,乃是清霄玄明天東極仙洲一介小小散修,倒是讓道友見笑了。”
“哈哈,哪里有什么見不見笑的,大家都不過是漫漫仙路上一個求索之徒罷了。進入宙河后,道友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盡管來問為兄便是。”
聽到這番回答。
雷洪明顯松了一口氣,旋即大度地說道,眼神則是不自覺飄向一旁的綠衫女子,似乎在期待著什么。
然而,女子并沒有理會雷洪,只是自顧自地看向白袍男子和紅裙女子,漆黑眼眸中閃過一絲促狹笑意。
“世兄,云姐,既然兩位道友都已經自報家門了,你們是不是也該……”
說著,女子偷偷沖張景眨了眨眼睛。
那眼神似乎在說:別怕,我替你報仇!
“這——”
張景無奈一笑。
合著這丫頭此前說保護自己,還真是半點都不含糊。
不過說實話,剛剛這個雷洪的種種表現,他非但沒有感覺到冒犯,反而還看的津津有味。
這般爭風吃醋、故作表現的青蔥歲月,自己上輩子也有曾有過,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而這輩子……唯有醉心仙道耳!
正值張景追憶往昔之際。
“蘇師妹提醒的是,”白袍男子如夢初醒,遂急忙抱拳道:“在下常自在,來自太育極皇天大兗州當陽郡常氏。”
“當陽姬氏,姬小云。”
紅裙女子柔聲道。
隨著三人開始一一自報家門,雷洪臉上的倨傲之色頃刻一點點褪去,瞳孔更是不自覺放大。
他僵硬的轉動脖子,看向綠衫女子。
“這是當陽蘇氏的蘇靈靈。”
一身白袍的常自在主動介紹道。
話音落下。
雷洪只感覺腦海中閃過一道晴天霹靂,整個人頓時愣在了原地。
“當陽郡守便姓蘇吧,姬氏更不用說,至于常氏,應該是當陽郡城隍所在的那個吧。”
自己這是什么運氣?
來到宙極之河秘境,居然撞見了附近隔壁當陽郡的一群頂級世家子弟?
關鍵是,他在這些人面前,竟然……
雷洪突然想找一個地縫鉆進去。
還好有一個墊底的。
他轉頭看向張景,心里悻悻地想道。
下一刻,仿佛意識到什么,雷洪眼神驀地一亮。
此番對自己,對家族而言,說不得是個天賜良機。都說患難與共最易生真情,若是能迎娶郡守之女,那自己豈非一步登天?
想到此處。
雷洪徑直看向張景,眼神里隱隱帶上了些許敵意。
他有預感,自己此番最大競爭對手,便是此人。不過好在對方只是個散修。
“對了,第一世兄還在等我們呢,大家還是快些過去吧。”
常自在忽然開口提醒一句。
“第一?”
“不錯,就是此番帶我們進入宙河深處的法相大修。”姬小云淺笑著為張景二人解釋道。
片刻后。
一行人便快步向廣場外走去。
而在最后方。
張景正欲跟著離開,卻不料被一身綠衫的蘇靈靈輕輕抓住衣袖。
她踮起腳尖,將粉唇湊到張景耳旁,賊兮兮地說道:
“青云道友,我跟你說個秘密,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嗷。第一世兄,他本名其實叫作第一……噗嗤……哈哈,鐵錘,啊哈哈哈”
話說到一半。
張景還未做出反應,反倒是蘇靈靈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兩顆小巧虎牙尤為晃眼。
這一幕落入前方三人眼中,卻是引起不同反應。
“這妮子該不會是?”
常自在和姬小云面面相覷,從小到大,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到蘇靈靈主動和剛認識的陌生男子聊天。
回想起剛剛對方的表現。
只希望不是他們心里想的那樣吧,否則對青云道友來說,完全是禍非福啊。
蘇家那位斷然不會允許這等事情發生。
想到此處。
二人面上不由泛起一絲復雜神色。
嗯,誰在磨牙?
下一瞬,兩道視線齊齊落在一旁的雷洪身上。
翌日清晨。
仙城東門。
一行人整裝待發。
五人最前方,一個扛著碩大狼牙錘壯碩法相境修士,正在一臉嚴肅地囑咐著一些注意事項。
此人便是蘇靈靈口中的第一鐵錘。
“諸位,此番我們目標是宙河深處的枯蛇淵,中間會經過外圍區域的高獸原、蒼虬澤、金羽蓮生島等數十個外圍區域。”
“這雖然是一條被驗證無數次的安全路徑,但大家仍然不能掉以輕心。畢竟宙河之內,時空混亂,錯綜復雜,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難以預知的危險。”
說完。
第一鐵錘眸光一凝,臉上橫穿大半面頰的猙獰疤痕不停跳動,目光看向身前五人,最后緩緩落在最后面的張景身上。
迎著對方目光。
張景笑著點了點頭。
在場幾人中,也就自己沒有進入宙河秘境的經驗,那么這番話是說給誰聽的,便十分明顯了。
“青云道友,你千萬不要介意,鐵錘世兄說話是兇了一點,可實際上他人很好的。而且他就是長得著急了一點,實際上年齡沒比我們大很多。”
一旁的蘇靈靈將俏臉湊過來,小聲提醒道。
“原來如此,多謝。”
話甫一說出口。
“青云道友,一會真正進入宙河之后,伱跟在我后面便是。”
雷洪回頭輕佻地看了張景一眼,笑呵呵地說道。
“那就多謝了。”
張景溫聲回答道。
對方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見最前方的第一鐵錘直接喚出一艘仙舟法寶,手中大錘一揮,意氣風發地高聲喊道:
“出發!”
三天后。
仙舟速度漸緩,隨后像是越過了某個無形阻隔一般,視野景象驟變。
天地盡皆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曠昏暗。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俱都是望不到邊際的深邃,仿佛沒有盡頭一般。
周圍不時有透明漣漪浮現,剎那又消失不見。
仙舟最前方,盤膝靜坐的張景驀地睜開眼睛,目光中透著淡淡的驚異。
“這里便是宙極之河內部?”
“不錯。”
第一鐵錘壯碩身影緩緩逼近,沉悶地接過話茬:“從此處開始,便不能御使仙舟了。”
“因為宙河中那些難以預知的危險么?”
張景問道。
“對。”
第一鐵錘悶悶地回答道,隨后便不再作聲。
空氣陷入沉寂。
而仙舟則是在對方御使下,快速向下方的一座浩瀚島嶼上落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眼看仙舟即將降落,第一鐵錘再也忍不住,主動打破寂靜,緊張地問道:
“道友應該隱藏了修為吧,此番混入我們隊伍,目的究竟為那般?”
說話間。
對方直接取下身后狼牙錘,周身法力瞬間開始激涌,一副不說清楚便要直接動手的暴躁模樣。
“鐵錘道友稍安勿躁,加入貴隊,不過是想著這樣可以節省一點時間罷了。等到進入宙河深處,我自然會離開,”
張景輕抬眼皮,平靜地說道。
“節省時間?道友真是第一次進入宙河秘境?”
“自然。”
聞言,第一鐵錘不由瞪大牛眼。
他能清晰從對方身上感知到一絲極淡的威脅,這意味著此人應該是一尊不亞于自己法相境大修。
也就是說,這家伙金丹境的時候,沒有來過宙河秘境?
“真的是散修?因為沒有人帶,甚至不知道秘境存在,所以才會如此?”
第一鐵錘狐疑地想到。
思緒回到現實。
“青云道友,希望你沒有騙我。否則不管你來自何處,只要膽敢傷害姬世妹他們幾個,哼哼!”
他收起狼牙錘法寶,語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威脅。
隨后。
仿佛才反應過來,只見第一鐵錘直勾勾地盯著張景,整個人宛然見鬼了一般。
“道友怎么知道我叫鐵錘?”
張景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聽對方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我知道了,一定是蘇靈靈那個妮子!”
“靈靈,這幾日,我觀你對那個青云道友,似乎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姬小云拉著蘇靈靈的手往船樓外面走去,同時小心翼翼地傳音道。
此話一出。
一向活潑的蘇靈靈卻是罕見地沉默下來。
沒過一會兒。
“云姐,我也不知道。”她點頭又搖頭,美眸中閃過一絲茫然,“我只是覺得青云道友很親切,還有就是——”
蘇靈靈欲言又止。
望見對方這幅表情,姬小云哪里還不明白其心思。
“唉,”她嘆息一聲,接著說道:“你可曾想過你們之間的身份差距,他只是一個金丹境散修。就算拋開其他不說,世伯那邊你準備怎么應付?他可不會答應。”
蘇靈靈輕咬粉唇,神色黯然。
而此刻。
仙城內。
一道身著銀灰仙袍的蒼老身影,輕車熟路地走進一條幽寂小巷。
拐角處是一間沒有招牌、看上去極不起眼的鋪子。鋪子里面昏暗無比,柜臺上光禿禿地擺放著一個陳舊羅盤。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腐朽發霉的味道。
望見進來的老者,小廝精神一震,當即堆起笑臉迎了上去,熱情地問道:
“敢問客官想買些什么呀?”
“叫你們掌柜的出來。”
老者沙啞著嗓子,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位客官,您有需要盡管和小的說便是,掌柜的他——”
小廝話還未說完,便被老者直接打斷。
“聒噪!”
說罷,灰袍老者袖口一揮,小廝兩只手頓時掐住死死掐住自己脖子,臉上浮現出濃濃的驚恐。
一縷灰霧緩緩自小廝七竅里面飄出,旋即直接消散在半空中。
而那小廝,已然只剩下一張薄薄的人皮。
下一瞬。
沙沙——
“這位大人,何苦為難一個下人呢?我們培養一個忠心耿耿的金丹仆役,也花費了不少資源。唉,真是可惜了。”
一個臉上布滿斑紋的老嫗拄著龍頭拐杖,晃晃悠悠地從黑暗中走出來,不禁發出一聲哀嘆。
話音落下。
只見她一腳將地上的小廝人皮踢開,直接看向灰袍老者,恭敬地問道:
“大人想要知道誰的位置?又可有對方的相關信息?”
“此人,盡快確定他的蹤跡。報酬也一并在里面了。”
灰袍老者直接將一個儲物袋扔到老嫗面前。
“大人對我們這般放心?”
望著地上的儲物袋,老嫗不由咧嘴一笑,露出僅剩的兩顆黃牙,試探般地問道。
“你可以試試,反正報酬已經給了,今日但凡沒有給我一個滿意結果,你們詭影閣也就沒有存在必要了。”
灰袍老者淡漠地說道。
龍頭拐杖寸寸粉碎。
“夭壽了,地仙!宙河下游怎么會有人引得這等存在親臨?”
老嫗渾濁瞳孔劇烈收縮。
心中驟然生出一股難以言狀的恐懼。
會死,真的會死!
不多時。
老嫗強忍住心頭恐懼,費力地撿起地上儲物袋,將其遞到身后突兀出現的一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影手上。
“還請大人放心,只要對方尚在宙河下游,我們就一定能找到蹤跡。”
時間一點點過去。
一只黑貓怯生生地將一張金帛叼到老嫗腳下。
老嫗彎腰撿起金帛,看了一眼,當即欣喜若狂地朝灰袍老者喊道:
“大人,找到那人蹤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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