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清景宮內。
御使詭異魔光的福神像是突然被迎頭澆了盆冷水一般,不覺僵在了半空之中,一動不敢動。
而祂面目上的扭曲和瘋狂,也在一點點褪去,轉而變得清醒。
這一刻,借助于當前附身的這一縷魔光背后存在的至高本質,福神儼然已經可以窺視到位于無窮高層面的種種恐怖至極的大道軌跡。
這其中亦包括因果的存在。
視線中。
端坐蒲團之上的張景,身上赫然纏繞著數道粗大至極的因果線。
祂下意識地循著這些因果線看去。
然而下一瞬,卻是直直迎上了一道自無窮高處垂落、恢弘到不可思議的偉岸目光。
甫一接觸。
福神眼前便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一副畫面——無數神靈自一尊沉睡在混沌大日中的巨人身上走出,遨游諸界,教化無量眾生。
以一化萬,以萬證諸天不朽大道!
冥冥中。
一個陌生而熟悉的名字徑直映入福神心靈最深處。
仿佛是這片天地在詠頌其尊諱一般。
“這就是張景小家伙的師尊,傳說中的那位元明真君?這這……這還是天仙境的存在么?”福神面容上驀地生出一絲驚駭。
這還是祂第一次見到元明真君。
然而就是這一見。
福神便知道自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在祂記憶里,這般可怕的天仙境存在,休說是見過,簡直就是聞所未聞!
這位哪怕放在當初那場差點將偌大玄黃界打碎的大戰之中,恐怕亦是左右一方戰場的大人物。而自己兄弟三人,當時只不過是區區雜兵小隊長罷了。
之間差距何其之大!
想到此處,福神眼神中驀地閃過一絲迷茫。
有這尊近乎半只腳步入永恒道君境的存在。
哪怕一切順利,祂又真的能順利奪舍張景么?亦或者說,其實自己這次在冥夜界的所做作為,在對方眼中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
唯一的作用,就是作為張景的磨刀石,同時順便為其奉上一些資源?
思索之際。
又是一道幾欲壓塌混沌的目光降臨。
福神緩緩抬起頭。
一道周身燃燒無量業火的紅袍巨神虛影赫然映入眼簾。
只看到的瞬間,便有絲絲縷縷焚滅世界的恐怖業火,直接將福神殘存的意識點燃。然而就在業火燃起的瞬間,包裹殘念的魔光微微一顫,業火悄然被湮滅。
“七欲神君!祂怎么會出現,難道也是因為——可這位分明就不是太乙無量道門的金仙道君啊!”
福神驚魂未定地大喊道,心中卻是忽地回憶起張景分身御使業火的手段。
縱使再難以置信。
可這一刻,事實已經擺在眼前,由不得祂半點不信。
張景這家伙。
身后居然還站著七欲神君!
不同于元明真君,七欲神君成道時間極早,在福神參與的那場大戰發生時,便已經是兇名遠播域外的至高不朽金仙。
乃當時人族巨擘之一。
也正是因為如此。
祂遂才徹底確認了一個殘酷事實。
“呵呵,何其可笑!虧吾此前還一直沾沾自喜,還以為一切盡在把握之中。”
福神慘然一笑。
祂直勾勾地看向張景雙眸緊閉的面龐,一時間只覺得好似在看一團層層疊疊的迷霧一般。此人身上的因果,又何止有這兩位——
自己真的了解這個從下界九域上來的小家伙么?
心神恍惚之際。
福神忽地望見,一柄碧青寶劍,驀地自清霄玄明天極深處躍現,直掛天際,恍若一輪亙古大日,有無量世界在其中生滅,孕育出無邊末劫殺機。
這寶劍甫一出現,便抖落出一縷劍光,隨后徑直離開玄黃界,不見蹤跡。
福神頓時亡魂大冒。
只見那縷劍光化作一柄三寸來長的碧青小劍,竟是直直地朝著自己斬來。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一股難以言喻的大恐怖瞬間將福神心靈緊緊攥住,直接將祂拉進絕望深淵。這一刻,就連方才抵御住七欲神君業火、來源于那尊黑暗中偉大存在的魔光,也不能帶給祂絲毫的安全感。
下一瞬。
心頭隱約響起一聲痛苦的悶哼。
緊接著福神便發現,自己視角開始急速墜落,眼前種種大道軌跡,乃至因果線都一點點消失,甚至就連包裹意識的恐怖魔光,也悄然黯淡破碎。
蒲團上。
張景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緩緩睜開眼睛。
與此同時。
師尊的聲音在心頭響起。
對面。
“也罷,早該隕滅的。掙扎謀劃這么久,到頭來卻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真是何苦來哉!”
諸般回憶不自覺在心頭閃過。
迎著張景似笑非笑的目光,福神殘念的面容上霍然浮現出一絲解脫。
冥夜界。
“咦,到底發生了什么?”
靜靜佇立在北原禁地內的張景,眼神中驀地閃過一抹驚詫。
他忽然發現原本纏繞在自己身上的那道剝奪壽元命運的詭異詛咒力量,仿佛瞬間失去了那種高位本質,變得不再難以觸摸。
滋滋!
血色業火仿佛發現了什么,仿若一頭餓極了的野獸一般,頃刻便撲了過去,與那道魔光死死糾纏在一起。
黑與紅開始激烈碰撞。
時間悄然流逝。
張景身上的詛咒逐漸被業火一點點焚滅,雖然這個過程緩慢到了極點,但卻是實實在在發生著的。
他周身遍布的枯朽石皮,同樣也開始恢復到了最初瑩白如玉的狀態。
“啊啊啊!”
耳邊接連不斷地響起福神殘魂的痛苦哀嚎,聲音越來越微弱。
“福神該不會是跑到本體那里去了吧?”
張景目光一凝。
這不是在找死么?且不說自己身上關聯著包括元明師尊、七欲老師在內的因果,光是道門真傳弟子的身份,就不是對方一個半步天仙境的神靈殘魂能夠謀劃的。
畢竟他的名字可是被記錄在了道門金書玉箓之上的。
尤其還是在清霄玄明天。
這種瘋狂舉動無疑是在打太乙無量道門的臉。
“畢竟是一方小世界的神靈,再加上死得早,見識有限。這下福神估計慘了。”
張景搖了搖頭,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片刻。
“所以曲師弟你現在是因禍得福,不僅融合了福神那廝的殘魂,盡得其道則感悟,同時還消化了祂的一縷本源之力,蛻變成了先天道體?而且修為也穩定在了法相境。”
張景嘖嘖稱奇地看向曲君侯,語氣中透著一絲羨慕。
自己在這里打生打死,結果也只是獲得了一枚半步天仙道果,以及一柄可能為后天靈寶的三寶玉如意。
而對方可倒好,差不多等于睡了一覺,修為便直接晉升到了法相境。
更別說還盡得福神對于大道法則的感悟了。
這可是一尊存活了久遠歲月的先天神靈,只不過是受到冥夜界桎梏,故而卡在了半步天仙境。其感悟之珍貴,可想而知。
“有道門資源與福神感悟的加持,曲君侯這家伙回去之后,必然會快速踏入合道境。”
張景眸光微微一閃,篤定地想到。
而在對面。
聞言。
形神枯槁的曲君侯頓時萬分感激道:
“還要多謝師兄照顧!若不是師兄出手,君侯如何能活下來,更別說還有此番驚天大收獲了。大恩不言謝,日后師兄但凡有需要,師弟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說話間。
他看向張景的目光中儼然帶上了一絲敬畏。
曲君侯怎么都沒有想到,一個幾近必死局面,竟然被這位師兄硬生生逆轉了過來。
那可是福神!哪怕只剩下殘魂,那也是堂堂一尊先天神靈。
朝夕相處數十年。
他自然清楚福神的恐怖。
可就是這么一尊老怪物,在已經鑄就法相的情況下,還是被自己這位同齡師兄憑借著區區金丹境的修為,給一刀斬了。
這種戰力已經超出了曲君侯的想象。
“難怪赤明太皓洞天的元明真君,會在當初師兄尚在筑基境之時,就將其收為親傳弟子了。”
他心中再一次感嘆道。
曲君侯不由回憶起福神當初信誓旦旦所說的那些話,諸如自己可以追趕上張景,諸如一口一句小家伙之類的。
此刻想來,何其諷刺!
自己只是一個接收了先天神靈本源以及大道感悟的普通天才罷了。
而師兄必然是大能轉世,雙方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存在,這要是能追上就見鬼了!
等等!
自己現在修為貌似比張景師兄高?
想到這里。
曲君侯臉上陡然閃過一抹古怪之色。
隨后便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只見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張景,頗有些扭捏地請求道:
“那個,師兄,能不能麻煩您幫我將體內的詛咒之力祛除一下?不然,師弟恐怕挺不到回到玄黃界的時候了。”
之前他看的清清楚楚。
相比于自己身上的這股詭異詛咒力量,落到張景師兄身上的無疑要龐大數倍不止。
可看對方現如今,哪里有半點受到詛咒之力浸染的樣子?
這意味著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然而聽到這番話后。
張景面色卻是不由得一滯。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之所以能祛除體內的詭異詛咒之力,全靠海量業火蠻力焚燒,而自己身為業火主人,自然不會被其傷害到。
不過曲君侯不一樣。
一個不慎,或許熊熊業火還沒有將詛咒之力燒掉,反而直接將對方給熔了。
畢竟他只是一具厚土分身,只是能夠催動太上紅業斬仙魔刀而已。而想要如臂指使地操控業火,那需要本體過來才行
思索一瞬后。
“師弟,我現在只能嘗試幫你延緩一下詛咒。至于徹底祛除,可能需要回到玄黃界靈樞山道場,本體親自出手方可。”
張景苦笑著說道。
“什么意思,本體?難道您是——”曲君侯表情緩緩凝固,滿臉的不敢置信。
迎著對方驚疑目光。
張景點了點頭,而后笑著回答道:
“哈哈,不錯,本體在閉關修行,我只是一具厚土分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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