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會是這樣?”
望著那具仙尸,原本一副老神自在模樣的魘尸此刻不由目眥盡裂,嘴巴圓張。
甚至于,此刻若是有人朝魘尸看去,則定會發現對方眼底深藏的那一抹恐懼。
他目光不自覺向周圍幾道身影掃去。
尸翼大人的尸骸墜落,這意味著什么,魘尸自然再清楚不過。
出局了!
在這次開辟神符之爭中,他們三王墳儼然已經出局。
“到底是哪一家這么不守規矩?”
魘尸眸光閃爍不定。
畢竟按照尸翼大人此前吩咐,此刻還遠不是他們五家內訌的時候。
所以很明顯,那不知名法陣內,定是生出了某種意外。而且最大可能,便是諸如詭影閣、真武獵團等勢力的純陽生靈在其中擅自動手偷襲。
否則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到底是何種恐怖力量才能讓尸翼大人淪落至如此凄慘的地步。
隨后,似乎是意識到什么,魘尸腳步控制不住地緩緩后退。
他現在已經難以再相信另外四家勢力的任何一個生靈。
同時魘尸心里更是清楚,沒有尸翼大人的庇護,自己在此地停留越久,便越是危險。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他覺得還是提前離開為妙。
一旁,包括詭影閣影犬王在內的另外四道身影也同樣注意到了那具自天穹快速墜落的仙尸,眼神里齊齊閃過一絲猝不及防。
不過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竊喜。
“看來,大人那邊是提前動手了。好啊,如此開辟神符便少了一個競爭對手。”
有人暗戳戳地想到,眼底不覺閃過一道詭異光芒,心頭更是變得火熱無比。
他似乎對這種情況,儼然早已經有所預料。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兩人臉上竟也是露出一般無二的古怪表情。
他們隱秘一笑,而后齊齊回過頭,故作嚴肅地看向正在一點點后退的魘尸。
“道友這是想要去哪里啊?”
影犬王陰惻惻地喊道,直接讓魘尸身形僵在了原地。
“是啊,道友,如今另外四位大人尚且沒有出現,你就這般著急要離開,莫不是覺得——”
另外一個生靈的聲音緊接著響起,不過話還未說完,便被旁邊的影犬王打斷:“誒,道友這是什么話?我們五家向來同舟共濟,魘尸道友斷然不會有這種危險想法。”
“是是是,影道友說的是。”
魘尸連連點頭應道,額間不自覺滲出一滴冷汗。
照理來說,以他當前的仙軀,應該不會流汗才對。但無奈當下處境對于他來說,就是在生死之間徘徊。
稍有不慎,魘尸就怕自己離不開此地。
原因無他,從剛剛影犬王幾人的話語中,他便已經知曉,尸翼大人之死,一定和他們背后的純陽生靈有關系。
這般不加掩飾的態度,不禁讓他膽寒。
卻在這時。
“不對啊,仙尸身上的傷口,怎么看上去那么像是……白羽子斬出來的?”
四臂羅剎始才回過神來,一臉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他發誓自己沒看錯,那道將純陽生靈尸翼近乎攔腰斬斷的可怕劍痕,有九成九的可能來自于白羽子!
“什么!白羽子?”
聽到這番話,影犬王一行人頓時發出一連串的驚呼。下一刻,一道接著一道的目光轉而死死鎖定在那具下墜速度越來越快的仙尸上。
就連準備逃離的魘尸也是不由得轉頭。
而在另一邊。
左傾天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這便是白羽子的戰力?”他抿了抿嘴唇,視線仍牢牢停留在半空那具模樣熟悉至極的仙尸身上,自言自語道:“明明都是羽化境啊!”
等等!
隨后只見左傾天似乎是想起什么,眸光驀地一閃。
對了,大陣!
那座能將五尊純陽生靈盡皆束縛其中的詭異陣法。白羽子之所以能斬殺純陽生靈,這大陣定然功不可沒。
左傾天眼神里閃過一抹思索之色。
他可不會忘記這座神異大陣背后的存在。
“尹國,黑水,還有那個寰夢,他們究竟是什么來歷?謀劃之深,簡直叫人不寒而栗啊。若不是這次意外,我等最后恐怕都要成為他們三個的棋子。”
“不對,極樂仙城內眾多生靈,現在不正是任憑他們擺布么?”
想到此處,左傾天不自覺望向天穹。
那里明明什么都沒有,但他卻好似看到了三道端坐浩渺大陣中央的可怕身影,風輕云淡之間,竟是直接握住包括自己在內的數以萬計的合道生靈的命運。
甚至于,強橫如純陽真仙,亦也在這三人的謀劃中落了個仙軀破碎的凄慘結局。
何其可怕?
不遠處。
“凝聚幾乎所有合道生靈之力布置大陣,一舉困殺純陽真仙,那三位道兄……竟然還有這等通天手段么?星辰幡,星辰幡,看來其從一開始,便已經做好了謀劃。”
宮瑜白皙俏臉上隱隱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苦澀笑意。
或許她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那三位道兄。而且,當初做出全力支持左傾天道兄的決定,或許真的錯了?
“這便是大人的后手么?難怪啊!”
黑角瞪著銅鈴大眼死死望向天穹,臉上驟然顯露出一副與有榮焉的得意表情。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深思之際。
轟轟——
伴隨著一道響徹天地的劇烈震動,又有兩具殘破仙尸一前一后從天穹墜落。
其一是一條粗壯若山脈、長不知有幾千里的百目黑蛇,而另一個則是一道被身著玄色仙袍的瘦弱男子。一人一蛇臉上俱都殘留著一抹揮之不去的震撼和怨毒。
百目黑蛇身上鱗片血肉成片翻起,猙獰劍痕縱橫交錯;而玄袍男子,則是整個仙軀都被某種恐怖力量給硬生生扭成了麻花,看上去尤為凄慘。
天上再度響起的動靜,自然逃不過下方眾多生靈的耳朵。
這一刻,仿佛若有所感一般,影犬王、魘尸、四臂羅剎、左傾天、奇淵盟主……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旋即瞳孔便開始猛烈收縮。
“又是兩尊純陽!”
“出大事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
某處陣法空間內。
“兩個小畜生,老朽記住你們了,此事尚還沒完!”
嘴上叼著神金煙桿的佝僂老者嘴唇快速翻動,發出一連串怒吼,旋即拖著千瘡百孔的殘破仙軀,快速向遠處奔逃而去。
這一刻,他覺得憋屈無比。
自己縱橫宙河秘境中游數以百萬載,何曾有過被區區羽化階段的小蟲豸追殺的經歷,更不要說一來還是兩個。
奇恥大辱!
此仇不報,心意不通順,仙神道途定然要受阻隔。
這般想著,他遁行速度不由再度加快一絲,完全沒有與后面那兩個小家伙拼命的打算。
畢竟區區些許恥辱,和這具仙軀相比,完全微不足道。
他步入壽命盡頭,本來證道長生天仙道果的希望就已經不大,若是這具仙軀又被斬落,那便幾乎是徹底斷絕了證道之希望。
正所謂越老越惜命,佝僂老者不想死,故也只能將身為純陽強者的尊嚴拋卻身后,一切只求能夠活命。
原地。
望著佝僂老者在陣法空間內瘋狂亂竄,宛若無頭蒼蠅的一般的身影,青云道身面上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張景道友,我們還不追么?若是真讓他從法陣之中逃離,說不得就有些麻煩了。”
白羽子瞥了眼一旁青云道身巋然不動的身影,不由得眉頭微皺,擔憂地問道。
也不怪他會這般說,實在是那個逃跑的老者,論實力和難纏程度乃是這五尊純陽生靈之中當之無愧的第二,僅次于金甲巨神。
若是沒有腳下陣法約束,他們恐怕還真奈何其不得。
“哈哈,此獠若是這般簡單便可以逃離,那我們腳下的就不是小周天星辰陣咯。道友且放心吧,只剩下這家伙一個,此番斷然不會叫他離開。”
青云道身莞爾一笑,聲音溫和地解釋道。
如今金甲巨神自發退去,而另外三尊純陽也已經被他和身旁的白羽子逐一斬落。
這就意味著,此刻的小周天星辰陣力量不需要再分散。
而一萬三千余合道生靈合力,在小周天星辰陣加持下,究竟能爆發出何等可怕的力量,他很期待!
思緒回到現實。
嘩嘩!
青云道身頂上紫薇星幡無風自動,直接勾連偌大小周天星辰陣,一股無形浩瀚波動彌漫開來。
霎時間,一顆接著一顆的明亮浩瀚星辰投影亮起,而后緩緩凝視,星輝浩蕩,無窮無量。
陣眼處。
層疊星光環繞之中,兩道身影魚躍而起,不甚雄壯高大的身軀內,驟然爆發出一股沉重如神山的可怕氣勢。
“時候到了,爭取畢其功于一役!”
“自是如此。”
因果道身和水之道身對視了一眼,而后齊齊催動手中紫薇星幡,與另一方空間內的青云道身遙相呼應。
嗡!嗡!嗡!
低沉而宏大的顫鳴道音倏然回蕩在小周天星辰陣內部的每一個角落之中,好似在闡述煌煌星辰大道。
“這是——”
正在瘋狂遁逃的佝僂老者身形驀地一滯,皺紋斑駁的面頰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絲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震撼之色。
在他視線中。
一顆顆明亮若大日的星辰,散發出或血腥、或兇戾、或厚重、或冰寒的可怕氣機,自發組成一條望不到邊際的大河,將他緊緊包圍。
所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不外乎如此。
望見這一幕。
佝僂老者知道自己已然無路可退。
他深吸一口氣,而后似認命般地大聲呼喝道:“張景,我知道你能聽到。做個交易如何?你放了我,我便保你安然離開宙河秘境,至于開辟神符,則還是歸你。”
言語之中,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希冀。
不過話音剛落。
“道友來晚了,”天穹極高處悄然探下來一張被金甲包覆的大臉,調侃道:“這差事我已經將之攬下。”
下方,看到天穹上那張金甲大臉的瞬息,佝僂老者兩眼不自覺一瞪,整個人宛然好似見鬼了一般。
“道友,伱如何會——”
他伸出手指著對方,哆哆嗦嗦地問道。
只不過還未說出幾個字,剩下的話語便像魚刺般卡在喉嚨里,講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因為此刻,星辰大河在青云道身三人控制下驀地開始瘋狂激蕩起來。
每一次浪花卷集,都是復數計的大星在相互碰撞,迸發出極端可怕的湮滅之力,似要磨滅一切。
“啊!”
不多時,實力十不存一的佝僂老者突兀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而后整個仙軀便被全力爆發的小周天星辰陣碾成齏粉。
下一刻,一道恢弘金光從仙軀碎末中鉆出,而后微微一閃,便不見蹤跡。
臨消失的前一瞬,一道帶著些許怨毒之意的視線從那道金光內透出,徐徐落在青云道身臉上。
“唉,若是能將這些純陽神魂留下來便好了。”
青云道身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感嘆一聲道。
不知過了多久。
伴隨著一道明亮至極的星輝緩緩向四面八方擴散蔓延,原本空蕩蕩的天穹,悄然多出四大一小五個人影。
與此同時。
一桿桿裂紋遍布的星辰幡好似下雪一般,紛紛揚揚地從半空中灑下。
“都……都隕落了?!”
奇淵盟主一行人瞠目結舌地望著半空中那四道人影,不自覺舔了舔干涸嘴唇,喃喃道。
他有種好似在做夢一般的不真實感。
要知道,若是按照他的計劃,哪怕在最幸運的情況下,也不過是自己一行堪堪趁著混亂逃脫。
整個過程堪稱是九死一生。
沒辦法,畢竟面對是那些純陽真仙的圍追堵截。
可現在誰也沒有想到,自己一行人度過極樂災劫的方式卻是……卻是這般簡單兒戲,這般不可思議。
他目光不自覺看向上方那道背負純白仙劍的男子,口中一遍又一遍反復念叨著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白羽生!”
而在他旁邊。
左傾天取下落在自己額頭上的星辰幡殘片,不過這個過程中,他的視線卻是絲毫沒有轉移,依然緊緊停留在那一道青袍身影上。
“青云,不,張景,他怎么會在那里?”
左傾天失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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