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上代掌門木道人死了。
死在眾目睽睽之下。
死在武當弟子眼前，各大劍派眼前，陸小鳳面前。
恍如做夢一般。
這等瘋狂的事，是所有人壓根無法想象的。
老實和尚低頭默默誦經，他們這些高手早已相識多年，雖然木道人還暗藏著幽靈山莊老刀把子的身份——
他心底里認可的是那個一身破爛道袍，邋遢不羈的老道士。
收手。
回身。
顧長生看向武當弟子，目光掃過，又望向那些門派。
“武林正道與誰為敵？”
所有人都低下頭，沒有人說話。
事到如今，真相已無比明晰。
換句話說，能一個人闖上山逼武當掌門承認罪行的人，還需要借用朝廷的力量來打擊那些高手嗎？
有人離開，如今老刀把子已死，但還有其他幕后黑手。
解劍池畔的尸體還未來得及收拾，池水被染成淡紅。
這一路的狼藉，仿佛昭示著武當沉寂的開始。
應該流的血都已經流盡，武當山依舊屹立，道教名山，武林圣地卻已被人突破，攜劍登山。
陸小鳳沒有離開，他看著木道人的尸體怔怔出神，天衣無縫的陰謀，敗在了絕對的力量下，多年謀劃付之東流。
司空摘星抓耳撓腮，既想離開，又欲言又止。
烏云散去，一縷金色的陽光照在武當山頂。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死了嗎？”顧長生忽然問。
陸小鳳知道她是在問自己，搖了搖頭道：“不知道，這幾個月沒有任何消息，也許是死了，也許是躲起來查九月十五那晚的真相。”
總要有人負責的，除了她們兩個，還有誰能如此暴力的將事情攤開？以整個門派數千人的性命作籌碼，逼人承認。
“若木道人抵死不認，你真會屠了武當嗎？”陸小鳳忽然問。
顧長生道：“你猜呢？”
陸小鳳搖頭：“我猜不出來。”
“沒發生的事，誰知道呢？”
顧長生牽了韁繩，收劍入鞘，“傳個話，武林正道誰想來找我討公道，報個名字，我自己前去拜訪。”
陸小鳳的手顫了一下，這叫拜訪嗎？
兩人一馬迎著山風慢悠悠朝山下走去，頗有點閑適的味道。
“你們到底誰是血羅剎？”陸小鳳忍不住問。
小老頭見過血羅剎，是坐在馬上的江玉燕，可今天自稱血羅剎的卻成了顧長生。
“其實江湖上沒有血羅剎。但是如果我們兩個分開，或是有人想要將我們分開的話……”
風中傳來顧長生平淡的回答。
“就會出現兩個血羅剎。”
陸小鳳愣在原地。
司空摘星低聲咕噥道：“要是那晚只活下來一個人……”
老實和尚和陸小鳳的臉唰一下就白了。
“伱覺得木道人抵死不認，她們會那么做嗎？”陸小鳳低聲道。
老實和尚閉目念了一聲佛號，鼻間隱隱還能聞到血腥味，“你認為她為什么在給木道人選擇前，先揭了木道人的底？”
陸小鳳怔了怔，忽然背后發涼。
“信不信與她無關，只要知道為什么死就行了，跟錯掌門也是一種罪。”
老實和尚睜開眼睛，面上無喜無悲，論殺人，他可能是在場里除了那兩個女人外，手上人命最多的，木道人都不能比。
陸小鳳苦笑搖頭，見木道人指定的繼任者望向自己幾人，他拍拍衣服站起來，“武當這場噩夢，恐怕他們依舊沒回過神。”
沒回過神的何止是武當？
太過駭人的一幕，許多人都沒有回過神，只有在深夜里，熟睡中，不少人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坐起來，望向窗外夜空。
武當被人挑了……
夢幻感轟然破碎，冰冷的現實讓他們意識到，白天真的有人闖上武當，以無可抵擋的氣勢逼得武當低頭，藏有老刀把子身份的木道人身死。
武林領頭人，正道魁首武當派元氣大傷，派內高手被廢了很多，山門石碑被毀，解劍池染血，掌門匆促傳位赴死。
江湖上怎么有這樣的人？
兩個修煉成怪物的人。
陸小鳳想不通，那些人更想不通，尤其是木道人稱對方為前輩這件事。
一個幾十歲的老道士，稱一個看起來貌似少女的女子為前輩——
這其中意味，讓他們肝顫。
血羅剎！
今夜注定許多人無眠。
這個冬天，大事一件接一件，打破他們長久以來的認知。
星光稀疏。
“血羅剎又要轟動江湖了。”顧長生關上窗子，回頭對江玉燕說。
江玉燕抬了抬眼皮，“他們以為你是我。”
“誰叫你不教我易容術，化妝成雙胞胎姐妹就沒這煩惱了。”
“哼……”
江玉燕不上當，鬼知道顧長生有什么奇怪的心思。
“去鐵劍山莊嗎？”
“人家莊主都自盡了，你還不放過人家，好殘忍啊你。”顧長生驚訝道。
“明明是你，人家說了兩句話你就要去人家山莊才把人嚇死的，你才真殘忍。”
“胡說，明明是血羅剎。”
血羅剎。
這個名字，注定要再次轟動江湖。
消息不脛而走。
短短三天，茶館酒肆已有人在傳論。
“聽說了嗎？武當被人打上山了。”
“你從哪聽說的，兩派沖突，這么大事怎么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
“就兩個人，你能聽個屁的風聲。”
“嘁！怎么可能？”
是的，怎么可能？
荒誕無比的笑話。
“聽聞是全真、雁蕩山、海南劍派、少林一群人，還有鐵劍山莊，十來個門派一齊攻上武當的！”
武當封山。
各大派從武當下來。
消息紛紛擾擾，越傳越離譜，直到快要成為武林大亂，門派亂斗時，當日上了武當的人出面澄清，以及解釋九月十五那一夜的真相。
訝異，不敢置信，可笑，各種反應不一而足，有人前去武當附近查證，奈何武當已經封閉山門，在外游歷的弟子也陸續回去。
經歷了木道人為了奪權清洗，還有血羅剎從山門打上山頂逼死掌門，現在武當元氣大傷，可以說是最為衰弱的時刻。
最少幾十年難以恢復。
碾壓。
一人壓得一派低頭。
一人壓得頂尖大派武當低頭，殺得武當封山。
當這則消息被證實的時候，直接蓋過了木道人是幽靈山莊老刀把子的事。
江湖紛紛擾擾。
而幽靈山莊，就在這江湖紛亂中，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幽靈’山莊了，永遠沉寂于萬丈深壑下，沒有人活著從里面出來。
顧長生沒看見胸脯很白、也很晶瑩的葉雪，這讓她有點遺憾。
“你在想什么？”江玉燕問。
“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