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明月一輪。
萬古逍遙自在。
燕十三常常坐在月下，遙望遠方明月，不時記起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成仙。
他猜測那應當是仙——
那個持劍身影越來越淡，與她身邊人一起，最后如青煙般消散了。
當啷一聲，地上只留下一柄長劍。
——世上真有人可成仙嗎？
——她也認為那已經是舉世無雙的一劍。
只是還沒到終點，前面還有路。
長夜漫漫。漫漫長夜終會過去，東方第一縷晨曦從樹林殘葉的間隙照過來，恰好照在他的臉上，好像一把金色的劍。
風吹枝葉。
燕十三從石頭上起身，他們已約好了，若真的還有第十五劍之后的變化，便將它藏在一個地方，也許兩個人某天還能看到他的劍法——如果他能活得夠久，或許還能再見到她們。
大步昂揚，燕十三背著一個小小的匣子，他的那柄劍不見了，也沒有去找。那柄奪命的劍留在謝曉峰的身體里無法動，拔出來謝曉峰就會死，所以他將劍留在那里。
燕十三是劍客，他的境界自然是劍上的。
舉世無雙的劍法，已于塵世無敵。
劍，器也，刀亦器也。
武學到了這等的境界，刀與劍的區分已經不大了，都只是肢體的延伸而已。
他現在所摸索的境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境界，每一步都是前無古人的。
背上的匣子里是十三把刀，十三把各式各樣的刀。
神劍山莊是名劍最好的歸宿，也許有一天他還會去取回來。
神劍山莊。
謝曉峰看著長生劍上的斑斑裂痕，目不轉睛。
也許是因為曾經慕容秋荻一劍貫穿過胸膛，再次同一位置受傷，反而讓他挺了過來——能傷人而不死的位置，總共也就那么幾個，而高手出手一向準確。
慕容秋荻則在大力搜索青龍會、金錢幫，試圖尋找到仙的線索，那兩個女人對這兩者感興趣，一定有其原因。
秋殘，冬至。薛可人裹上了冬裝，側躺在貴妃椅上拿起慕容秋荻放下的東西瞅兩眼。
“江湖之恥，點蒼派掌門獨女為了她脫離點蒼。”
“峨眉掌門看戲之時，門下最小的徒弟也被蠱惑了。”
“在魔教看熱鬧的時候，她又反手壓了魔教，從魔教里拎出來幾個傳人……”
這本是應該交到那兩人手上的，那兩人卻在燕十三的話語中成仙了。
“你確定這不是她們干的？”薛可人問道，曾經七大門派也是晦氣，沾上這么個人。
“誰知道。”慕容秋荻凝眉。
那兩個人不在了，薛可人一下沒了生活的重心，那幾年活在兩人的庇護下防止夏侯星來抓她，當馬夫，做管家，現在慕容秋荻有把她接手過去的意思。
這讓薛可人大為害怕，偷偷摸摸一下就算了，跑到神劍山莊在謝曉峰眼皮子底下……不太好。
而且謝曉峰還睡過她。
烤著小火爐，薛可人裹裹衣服，忽然側頭看向窗外，“下雪了。”
“是啊。”
神劍山莊落雪時，謝曉峰已能下床走動了。
他這一生敗在兩個人的手上，一個是奪命劍客燕十三，一個是他的妻子慕容秋荻。
兩場敗績，足夠將他從神劍無敵的位置上打落下去。
燕十三擊敗翠云峰三少爺的事轟動江湖，卻沒幾個人知道那天還有幾個人在場。連謝曉峰也只看到兩個女人前來，之后的事并不清楚。
他第一次見到那兩個女人，猜到那是慕容秋荻說過的，不要招惹的人，她不想和神劍山莊陪葬。
這件事僅有幾個人知道，而那之后又發生了什么？只有燕十三一個人知曉了。
謝曉峰本人是不信什么成仙之說的，但是燕十三的口風很緊。
燕十三顯然早就見過那兩個女人。
“成仙……”
謝曉峰喃喃道。
小雪中，慕容秋荻肩上落著雪花走了過來。
慕容秋荻道：“我幫你納個妾吧？”
謝曉峰忽的轉頭望向她。
慕容秋荻沉吟片刻，緩緩道：“我得到了一門功法。”
謝曉峰道：“什么功法？”
慕容秋荻道：“需要與人合練，且必須是女子。”
謝曉峰表情動了動。
慕容秋荻略不自然道：“你不行……因為這是兩個女子創造的功法。”
她本以為那本留贈是一個惡趣味的玩笑，沒想到翻開看了之后，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經脈穴位等用詞。
與薛可人摸索著試了試，竟然真的像是一門……很特殊的功法，不說體驗如何，她們真的感覺到有用了。
謝曉峰平靜地望著她，忽然伸出手，掀開了她的衣領。
薛可人在慕容秋荻脖頸上不知什么時候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印記，慕容秋荻百般遮掩。
謝曉峰冷冷看著她，“伱是說，這是你與一個女子練功的痕跡？”
慕容秋荻道：“那女子你也認識。”
謝曉峰愣了一下。
還待說什么，謝小荻拿著柄木劍走過來，兩人的談話中斷，慕容秋荻微微彎腰幫謝小荻掖緊衣領。
望著慕容秋荻柔和的動作，謝曉峰想說什么，最終無聲嘆了口氣。
陪謝曉峰和謝小荻在神劍山莊走了走，將謝曉峰送回房間養傷后，慕容秋荻帶著謝小荻到了神劍山莊密庫。
武器。
各式各樣的兵刃。
燕十三的那柄鑲嵌十三顆明珠的名劍，漆黑的劍鞘。
一柄密密麻麻布滿裂痕的長劍。
還有昔年兵器譜上的神兵，‘子母龍鳳金環‘、‘金剛鐵拐’、‘蛇鞭’……
雖然列的是兵器，實際上是人。
昔年許多鼎鼎大名的人都死了，但有些人的傳說還在。
‘離別鉤’、‘風雨雙流星’、漆黑的魔刀、僅有兩個木塊夾著鐵片勉強稱之為劍。
再里面，還有‘赤龍封雪劍’、有漆黑，狹長，樣式奇古的劍、有些古老兵器的主人已被遺忘，只留下一把兵刃。
有些人的名字依舊在江湖上流傳，卻除了威名外沒有留下什么東西，甚至連兵刃都無處可尋，譬如昔年已近乎神話的小李飛刀，他的刀和他的蹤跡一樣縹緲。
“昔年那些前輩名俠，是不是也有人成仙？”慕容秋荻摸著長生劍上密布的裂紋，喃喃輕語。
“真的有人成仙？”謝小荻吃驚問。
“你可曾聽聞過許多前輩出海尋仙的傳聞？”慕容秋荻道。
那么多人出海尋仙，畢竟空穴來風，總是事出有因的，也許他們也是曾經得見仙人，所以那么執著于尋找蓬萊仙山、長生的仙人、不死的仙草。
“這把劍的主人……”謝小荻望著那柄仿佛一觸即碎的劍，不敢想象它曾經經受了怎樣的戰斗。
“她們成仙了，化仙而去。”慕容秋荻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