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簽!”
龍宗銀合手作揖,疊住藻葉。
水藻耷拉。
瞧不出哪根長,哪根短。
年邁龍人竊竊私語,巡邏的青年不敢靠近,盡心巡邏,驅散閑雜人等。
“三長老,族人食氣此等大事,抽簽決定,是否太過草率?”滿頭灰發的高瘦龍人站出,語氣懷疑。
有人甘當出頭鳥,剩下老龍人紛紛響應,勸阻。
“是啊,不妨先找大長老,二長老商議?”
“抽簽太馬虎。”
“三長老,三思啊!”
宗師人選,焉能用抽簽決定?
何其草率。
“不能抽簽,你來想個章程,挑人食這天水朝露?”龍宗銀盯住率先出聲的灰發龍人。
“這……”
灰發老龍人低下頭顱,不再作聲。
眼下決定誰來食氣,絕非什么長老權力的彰顯,將來萬一出現什么狀況,可是要擔責的。
族群未來的大責。
且不出意外,二十年內必有判決。
無人應答。
龍宗銀收回目光,凝視手中三根水藻,微微嘆氣。
倒非覺得族人有什么奪權的壞心思。
實乃龍君離去,讓龍人失去了信心,像是失去父母扶持的孩子。
拿著父母僅剩的遺產,要做這個,要做那個,總想做得盡善盡美,每一步棋都要小心地下,反復的考量,恨不得一個子落下去,能看得到后頭五十步,一百步。
哪有那個可能呢?
龍君對弈,尚且三弈兩輸。
思慮太多,徒增煩惱耳。
龍宗銀挺立脊柱,朗聲道:“大長老,二長老已將此事全權委托于我,我自然有做決定的權力!炳麟,娥英,延瑞,三個都是好孩子,龍君在上,交給天意吧!”
“不錯!”
“說得對!”
人聲橫貫水域,響徹耳畔。
一男一女兩位龍人自黑夜中橫掠而來,衣袂起伏,不帶半分水波,安安靜靜地站到眾人身后。
“大長老!二長老!”
場內老龍人見到二人,小半躬身,大半單膝跪地,恭敬問候。
“起來吧。”
水流化作飄帶,托扶眾人站起。
大長老,二長老……
梁渠目視來者。
從身位來看,為首者當屬大長老,身高七尺五,即兩米五,放龍人族里亦屬身材高大的類型。
落后半步者為龍女,該為二長老,六尺二三左右,即兩米出頭,矮上不少。
二人皆裹素色大氅,浮動時像兩道閃爍的波光。
同龍宗銀的滿頭銀發不同,兩位長老外貌上反倒更顯年輕,說中年人更為合適。
龍人族的兩位宗師么……
“梁大人?”
大長老望向梁渠,他不用分辨,僅從身高即可輕松尋到,和龍女相似,甚至略有不如。
梁渠作揖躬身:“宗師當前,不敢稱大人。”
“梁大人龍姿鳳表,江淮大澤里早晚會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距離成為庭柱,僅僅是時間問題,我們二位萬不敢倚老賣老。”大長老合手回禮。
周遭老龍人目露驚詫。
他們光知道梁渠特殊,有功勞,龍人族要善待,卻不知特殊至此。
庭柱啊!
大長老何出此言?
“未來的事誰又說得準,不如好好把握當下。”梁渠指向龍宗銀手中水藻。
“梁大人妙言要道。”二長老亦覺食氣要緊,“既然如此,抽簽吧。”
大長老,二長老無有不同意見,龍宗銀不敢耽擱。
“等等。”大長老指尖劃出半個圓弧,“不若讓它們來。”
肥鯰魚左顧右盼,發現龍人長老指的正是自己等獸,須子撓頭。
龍宗銀恍然。
三人,三獸,正好配對。
雙方未曾提前交流溝通,三獸實力也低,杜絕抽簽舞弊可能。
目光落來,梁渠退開兩步,側抬手掌。
“也好。”龍宗銀望向三人,“自己挑吧。”
龍延瑞本想主動放棄競爭,反正大家食氣率相同。
然轉念一想,又覺對炳麟哥,娥英姐不公。
年紀小絕非逃避責任的借口。
思來想去。
龍延瑞選中居中的肥鯰魚,肥肥胖胖,望之頗有福氣。
龍炳麟選江豚圓頭。
龍娥英選大鱷“不能動”。
“梁大人,誰先來?”
梁渠瞧出肥鯰魚躍躍欲試,給它當排頭兵的機會。
“阿肥出列!”
肥鯰魚搓動長須,得意地撞開圓頭,甩動尾巴來到龍宗銀面前,望著為手掌擋住,重疊到一起的三根水藻,長須點來點去,卻是猶豫不決。
搭上,不抽。
跳到另外一根。
反反復復。
每每見長須落下,卷繞,龍延瑞一顆心就提到嗓子眼。
龍人不好催促,任由肥鯰魚糾結。
梁渠頗為尷尬。
“莫挑!”
收到催促,肥鯰魚心一橫,挑中居中一根,用力抽拉。
一根兩寸長的細水藻!
龍延瑞緊張問詢:“三長老,這兩寸……是短,是長?”
龍宗銀默默無言,攤開手掌。
余下兩根,皆為三寸……
肥鯰魚一發入魂!
中了!
龍延瑞:“?”
圓頭魚鰭晃晃,大為失望,本以為有自己登場機會。
不能動甩甩尾巴,混入大王蓮下,偽裝成一根碧色莖稈,風雨不動。
龍炳麟,龍娥英靜靜站著,心緒莫名,生出幾分遺憾,幾分悵然,幾分輕松。
或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此時此刻是喜是悲。
肥鯰魚須子卷動水藻,不覺悲傷,興高采烈地遞給龍延瑞,魚鰭拍拍肩膀。
龍延瑞怔怔望向手中短藻,見肥鯰魚須子甩出殘影,看不太懂。
“大人,它說什么?”
梁渠道:“它讓你茍富貴,勿相忘,日后成了宗師,別忘記它。”
肥鯰魚大點腦袋。
龍延瑞苦笑兩聲:“大人放心,必不會虧待。”
言罷。
龍延瑞調整心緒,面容露出幾分堅毅,抓住冰球抱拳。
“請長老為延瑞安排!必不辜負族人厚望!”
“好。”二長老拍拍龍延瑞肩膀,“壓力無需太大,梁大人為你求得上上簽,抽簽即中,你有天命加身,必無失敗可能,隨我來吧。”
“是!”
“全下去吧。”
大長老目送二人離開,遣散其余老邁龍人。
場內唯剩下清楚梁渠真實身份之人。
大長老躬身再拜。
梁渠側開身位,不明所以。
“大長老緣何又拜?”
“老兒有一不情之請。”
不情之請?
“大長老可以說,能不能做到,我不能保證。”梁渠的回答模棱兩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