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不說話。
龍瑤、龍璃朝外頭招手。
“船老大,上!”
秋風掃落葉,飄飄旋轉。
獺獺開邁動步伐,踏碎兩片枯葉,雄赳赳氣昂昂地抬腿爬凳,半身趴桌,探爪進匣,胡亂摸索,繼而揪出一件淡橙衣裳,一手捧匣,一手高高舉起給眾人示意,仿佛得到什么冠軍腰帶。
梁渠陷入沉思。
東西的確送到,圣皇下令,內侍辦事效率杠杠的,但東西和傳言不太相符啊。
“所以,靈衣按美貌浮現的說法是假的?”
“說不定船老大是獺族美人呢?”龍瑤、龍璃嘻嘻哈哈。
“你們兩個又高興了?”龍娥英捏住二人腮幫,“平日瞧不出來,怎么那么臭美,知道自己不漂亮,天塌了一樣。”
“哎呀!哪有那么夸張?”
“胡說!胡說!”
眾人一玩鬧,許氏從感傷中走出,哂笑:“靈衣大師,給自己的靈衣編出些噱頭不足為奇,無論真假,知曉的人多,便可賣出高價。”
鮫綃創始人深有感觸。
好故事,好價錢。
待靈衣重新落匣消失無蹤,他也伸手將其抓出,體會變化,一眼觀出靈衣消失和浮現的本質。
“從無到有,從風到衣……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單論實戰作用,鳳鳴霓裳羽風遠不及云雷衣,然而論及玄妙,比云雷衣更厲害,梁渠轉頭,“衣裳顏色能變么?”
龍娥英點頭:“從白到鮮紅,中間橙、粉全能變,藍、綠便不行。”
梁渠了然。
不如龍靈綃全色系,鳳鳴霓裳屬暖色調。
他抓摸一陣,體會柔順,灌注氣血,衣服自隨心意束緊,力道不小。
有此功能就行,能束縛,置換靈衣的主要目的便可以達到。
該說不說,柯文彬確實有眼光。
“怎么樣,給你換的,喜不喜歡?”梁渠將寶匣遞給龍娥英。
“明知故問。”
梁渠一臉無辜:“我不知道才問啊。”
“喜歡!”
“咦惹2”
“你們咦什么咦?”
“什么喜歡,喜歡什么?是不是又有好吃的?”
稚童音響起,小蜃龍從影墻后飄飛進來,爪里拎個超大竹籃,里頭放滿吃食,于冷風中飄散騰騰熱氣。
一眾小江獺聞到香味,從墻后、從橫梁上、從灌木里,幾乎從四面八方探頭鉆出,團聚到庭院中心站直身子,待小蜃龍經過松爪,竹籃一落,幾只江獺撅個屁股擠入籃中搶奪。
后面小河貍姍姍來遲,籃子里已經沒有空位。
“又出去買吃食?”梁渠沒好氣,“家里每天沒給你飯吃?”
幾頭水獸,單三王子每月零錢不夠,時時問他要銀子,一個月能用掉大幾十兩。
“非也非也。”小蜃龍放下竹籃,挺個肚子,甩甩尾巴,“老大,正所謂家花不如野花香,正食沒有零食香,何況又不是我一條龍吃,家里那么多口獺等我養呢。”
“哎呦,打我干什么?”
“家花野花,成天學些亂七八糟。”
“娥英姐!”
小蜃龍蓬地炸作白煙,鉆到龍娥英的發間。
“三王子……”龍娥英晃晃手里寶匣,“這里有件寶物,只有好看的才能摸出來,要不要來試試?”
“啊?”小蜃龍大吃一驚,不好意思地扭動身姿,“世上竟有為我量身定制的靈衣?”
“哈哈哈。”
滿堂哄笑,屋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梁渠手腕上的阿威亦張合口器,咔咔出響。
小蜃龍羞惱。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十一月十六日。
小雨紛紛。
望月樓。
年年丙火日的時期基本固定,一次兩段或三段,置換修行室的時日也像分好批次一樣開始和結束。
第一批臨近結束,許多貴族子弟親自跑來踩點,若非不容許過夜,看架勢,恨不得往門前空地上搭個帳篷等。
只是相比較第一批能搶到的人,第二批的檔次便差了些,畢竟丙火日離去數月,望月樓內縱有余韻也沒剩多少。
“二十五層,乙六號空缺。”
“二十五層,乙十二號空缺。”
“我先來的,我先來的!”
伴隨一道道唱名,子弟們匆匆上前“搶購”,生怕晚一步教旁人搶去。
望月樓十七到二十五層皆有修行室,可它們中大有區別,層數越高越好,一層又分甲乙丙三等,甲等最妙。
故而一個大功,二十五樓甲號能待的時日最短,左右兩天正該是這一批出來。
同樣的好處,能六十天修完,誰要耗一百天?
時間就是機會!
二十五層,甲三號房。
鈴鐺響動。
差半刻鐘,時辰將至。
霍景輝睜開雙眼,晃動脖頸,渾身骨骼噼啪作響,體會體內神通種的茁壯成長,心滿意足,三個大功,一百余日,物有所值!
單單幾個月的功夫,比得上數年,十數年的蘊養!
可惜。
該離開了。
簡單收拾收拾東西,霍景輝走出修行室,迎面便碰上一位高個青年,負手而立,舉手投足淡雅自然。
青年衣著樸素,白袍藍紋,單幾塊腰牌和香囊,頭頂白玉冠。
唯一特殊的,是青年身邊跟有一只半人高的江獺,懷里抱滿嶄新蒲團和被單。
他剛一出來,江獺便擠入修行室,開窗通風,置換蒲團,打掃小床,靈性十足。
“奇怪……”
霍景輝納悶,他還沒下樓退掉修行室,按理不會,也不應該另租給旁人才對。
怎看青年做派,甲三號房已經歸屬于他了?
沒有當面質問,以免沖突得罪。
霍景輝來到一樓。
“退甲三號。”
等候的眾人眼前一亮,又來一個空房,還是甲等!
豈料等霍景輝交出房牌,眾人涌上。
“抱歉諸位,甲三號已經有人,等一等其他修行室吧。”
有人?
怎么會有人?
眾人面面相覷,霍景輝也頓住腳步。
“誰?誰租到了?”
“怎么可能有人,人不是才走,怎么就租出去了?訂房之人有隱身法門不成?”
說話之人指向霍景輝。
“抱歉,便是有人用了。”主薄作揖。
霍景輝立馬想到先前青年。
莫非……
一念至此,他心生不爽,甭管什么身份地位,大家都是搶來的,憑什么有人能繞過這個過程?
圣皇親自定下的規矩,望月樓敢不遵守?
人多勢眾,不怕得罪,霍景輝火氣一躥,徑直爆了青年情況。
原委道出,群情激奮!
難怪沒有,讓人給走后門搶了!
“憑什么?”
“有沒有天理了,圣皇定下的規矩,望月樓樓主就能破壞改變?到底是圣皇大,還是望月樓樓主大?”
“沒錯,誰大?”
登記主薄大為頭痛,雙手按壓,試圖平息爭吵。
“諸位諸位,此人不太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他是皇子嗎?皇子一樣要來和我們搶!給個說法!”
“對!給個說法!有人能先進,我們也要先進!”
“說法?沒有什么說法,訂房之人是興義伯,他要閉關入臻象,大順甲子年間只此一樁特例,諸位日后若能破了興義伯的紀錄,那我望月樓一樣可以為你破例!”
一二層樓梯轉角。
一樓樓主淡淡開口。
大堂內曠然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