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的冬天跟北半球恰恰相反，6月到8月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金鹿號遠離了靠近赤道天球環流帶，氣候溫暖的欽察蘇尤，越往南走天氣就越寒冷。
而且貼近南大陸西海岸的洋流是一條從南方涌來的強大寒流，發源于極地的冷水微微泛著幾分幽藍，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直打哆嗦。
拜倫一行剛剛才走了三分之二，天上就刮起了暴風雪。
嗚嗚嗚
海上大浪翻涌，拳頭大的雪花劈頭蓋臉砸下來，氣溫也斷崖式地降到了零下20度。
肉眼可見的無數冰元素精靈在天上手拉著手“嘻嘻哈哈”歡呼雀躍，又在接觸到海水的瞬間消融殆盡。
好在7月份西海岸吹得是西北風，金鹿號至少還有最適合航行的右后舷風相伴，不至于在這種鬼天氣里既逆水又逆風。
而且船上物資充足，在灣民出身的布魯赫、格斯、八指等軍官指揮下，船員們也及時換上了厚厚的冬衣。
船頭位置，薇爾莉特恢復了自己本來的樣子，身上除了一件剪裁得體的羊絨淑女裙外，還披了一件阿雅王妃送的白鹿皮大氅，顯得格外俏麗可愛。
這位灣民公主攤開白嫩的掌心接住天上的雪花，看著它們被自己的體溫漸漸融化。
藍寶石般的雙眸中星光點點，顯然比起熱帶更適應這種和家鄉鐵錨灣相似的天氣，不僅不覺得冷，反而連精神都振奮不少。
“拜倫，在我們家鄉是越往北方越冷，南半球卻是越往南方越冷。
這條沿岸寒流也格外強大，四百公里寬，幾千公里長，怪不得能讓黑潮島像鐵錨灣一樣腌制臭鯊魚干。
讓地雀群島上的許多寒帶生物得以繁衍生息。
這個世界實在太神奇了。”
每一位灣民身體里都有不安分的血脈因子，一路冒險直到世界的盡頭，也是薇爾莉特除了研究爆炸物之外最喜歡干的事情。
拜倫站在女孩的身邊，十分自然地將她那一雙嫩生生的小手揣進自己兜里，幫她重新捂熱。
此刻，兩人面前的波濤中正有一支龐大的魚群接連跳出海面躲避天敵。
這條西海岸沿岸寒流規模比第一環流帶還要大，翻起的營養物質甚至造就了一個龐大的超級漁場。
體型遠比其他地方同類大上許多倍的沙丁魚、鰹魚、鱈魚到處都是。
即使沒有鯨油、橡膠、桐油、金銀等特產，僅僅是來到這里捕魚都絕對能讓漁民賺的盆滿缽滿。
另外，這條龐大寒流不僅帶來了龐大的魚群，還帶來了更南方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表面上陪著薇爾莉特賞景，實際上正在認真搜尋海面的拜倫，眼前突然一亮：
“找到了，這里又有一只。”
抬手一招，打著旋的風元素之手就從海里撈上來一只玻璃酒瓶，落到了拜倫手上。
可以清楚看到酒瓶用木塞塞緊，瓶肚里面裝著一張卷起來的羊皮紙紙條，正是一只標準的漂流瓶。
視線下移，這個時候，在他們腳下已經足足擺了五六只空酒瓶，都是他們這一路南下時在路上的收獲。
顯然分布在這條寒流帶上的漂流瓶，遠比他們一開始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只不過，打開之后，所有漂流瓶里面的紙條上都只有用紅色墨跡和盧恩字符寫著的同一個坐標和同一句話：
“世界邊緣，南緯57.3度，西經66度。
記住，大洪水從未退去！”
就連剛剛撈上來的這只酒瓶也不例外。
只不過拜倫一聞就知道，這些羊皮紙上的并不是紅墨水，而是人血！
每一只漂流瓶中的字跡、血液來源都并不完全一致，似乎是有許多人都用自己的血液寫了許多的漂流瓶信件。
顯然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透著古怪。
隨著金鹿號越來越接近紙條上標注的那個目的地，找到的漂流瓶中字跡就越發凌亂、扭曲，字里行間漸漸充斥著讓人難以忽視的狂亂。
等到撈起來的這第七只漂流瓶時，上面的字跡已經到了近乎難以辨別的地步，還帶著可疑的干涸水漬。
不再像是人手的作品，更像是被一只濕漉漉的異類肢體書寫而成。
而且僅僅只是看上一眼，似乎就有凝結成實質的瘋狂化成寄生蟲的樣子，要從眼睛里鉆進大腦。
這種程度的污染當然不能拿拜倫這位四階的神話生物怎么樣，殺傷力還比不上一縷寒風。
他把紙條遞給身邊的薇爾莉特：
“那里的情況明顯越來越糟糕，模因污染也越來越嚴重了。”
扭頭又向著走到自己身邊的格斯問道：
“尼特納姆怎么樣了？”
“船長，他只是不小心看過第一張，污染不重，剛剛已經清醒過來了。”
格斯也有些后怕。
一開始他們這一組執勤的船員沒有發現漂流瓶身上有問題，一位出身阿茲克帝國的土著船員也不小心中招。
癥狀也十分離奇，就是不由自主拿起一只鵝毛筆，用身邊各種書寫材料復制這段信息，然后裝進朗姆酒的空酒瓶里拋入大海。
他從來沒有學過盧恩字符，卻寫的有模有樣，而且不需要蘸墨水，人體內的血液就會自動流入筆尖供他書寫。
復制的次數越多，精神就會越狂亂。
這毫無疑問是一種特殊的模因：“即通過模仿而實現的精神污染，尤其擅長傳播信息。”
拜倫也沒有放任自己的船員情況惡化下去，只是一滴嬗變之血就把人給救了回來。
理論上只要吃的人夠多，連舊神那種體量的存在都能重新恢復清醒，用嬗變之血解決這種小問題自然手到擒來。
但是，他們受到模因影響，無意識間傳播的信息卻讓拜倫格外在意。
坐標所標注的那個坐標“世界邊緣”，正是拜倫和薇爾莉特在群鯊之父筆記里看到的冰川群島！
群鯊之父波納佩在筆記里記載：
“整體呈蘿卜形狀，面積大概是舊大陸二分之一的南大陸最南端，也是第二環流帶的起始點存在一片冰川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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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似乎有人崇拜一位五階偽神級的潮汐獵人。”
波納佩懷疑，可能有裂隙修道會其他分支的人繞開他們，悄悄在南大陸建立起了據點。
但拜倫和薇爾莉特卻覺得其中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那就是這一位被人崇拜的偽神，或許正是同樣修行災禍咒言的獵鯨者杰克·哈羅德。
兩個人一開始的目的地就是這里，想去探索一下獵鯨者有沒有給他們這些后人留下什么線索，人又到底去了哪里。
現在看來，那個可能是由獵鯨者親自建立起來，供奉自己的族群可能出了什么大問題。
更讓拜倫在意的是后半句話。
“大洪水從未退去！”
抬頭看向自己的航海日志，上面寫著一段一模一樣的話，只是比起漂流瓶上的稍微多出了一部分。
“記住！這個世界的大洪水從未退去，一定要牢牢系緊你的錨（33章）！”
文字是一樣的盧恩字符，就連字里行間那種緊迫的語氣都幾乎一模一樣。
看到這段話的瞬間，隱秘：預言、王權與狂獵之神沃登的種族復興預言，歷史影響力69解密度也從51％上升到了52％。
上一次這一條隱秘出現解密度推進的時候，還是因為群鯊之父和達貢交流時無意間透露出的一則信息：
“他們這些深海眷族趁著整個世界源質潮汐和海平面持續上漲，剛剛才從海里爬上來沒有多少年。
在舊神們夢囈中，源質潮汐將愈演愈烈，下一個終將把祂們和所有深海眷族重新沖上岸的‘螺湮紀元’即將降臨。”
把前后兩則信息關聯起來后不難判斷，“大洪水”顯然不是什么普通的洪水，大概率是一場從天外而來的源質潮汐，而且是異常恐怖的潮汐！
十分巧合的是，無論是在舊大陸的古代典籍里，還是在班塔安群島、太陽帝國內，都存在關于大洪水的傳說。
上一次發生的時間，就在“神話紀元”和“白銀紀元”的紀元交替前后。
“那些眷族口中的‘螺湮紀元’明顯不是危言聳聽。
‘大洪水’這種超自然災禍，有沒有可能正是紀元交替的前兆？
冰川群島上那些獵鯨者的信徒，難道是遇到了什么不同尋常的意外，不得不通過這種方式向外界示警？”
拜倫想到這里，喚來換上一件黑色緊身皮衣，腳踩露趾高跟鞋，絲毫不懼嚴寒的魅魔忒麗絲。
大體說明了自己目前掌握的情報，接著向她詢問道：
“忒麗絲小姐，您身上應該也有舊大陸的血脈吧。
那些登陸百獸樂園的舊神眷族到底是從哪里來的？關于大洪水和螺湮紀的情報您知道多少？”
忒麗絲知道的東西明顯要比深潛教會那位愛與美之神芙麗雅更多。
略一沉吟就為拜倫解釋道：
“廣闊而又危機四伏的海域分隔開了幾片大陸，讓人類族群之間從神話時代末期的那場災難開始就完全斷絕了聯系。
但是有一種自然現象卻斷絕不了，那就是——藍洞。
時不時就會隨機產生的藍洞連通了整個大海，會把不屬于某片海域的東西帶到它的身邊。
而且有一個規律，就好像水往低處流一樣，藍洞通常會把地勢更高處的東西，送到更低處，而不是相反，除非有外力干涉。
在神秘學上，就是會把各種東西從潮汐活動最平靜，地勢最高的舊大陸，送到南大陸、海對面的東大陸，甚至是源質之海！
因此各個時代有許多舊大陸人遭遇藍洞消失在了世界上，實際上則是被動移民。
就比如我們‘歡愉饗宴姐妹會’的魅魔，一開始的祖先就是被送到了源質之海的某座鏡像島嶼上。
為了適應高濃度的源質環境，才舉行了一場褻瀆教會圣物的黑彌撒儀式，集體從凡人轉化成了天生超凡的眷族。
但男魅魔太少了，靠著對吾主莉莉絲的生殖崇拜才能延續族群。
直到前些年，物質世界的源質濃度和神秘學上的水位不斷升高，我們才得以穿過世界裂縫從源質之海爬上岸，數量越來越多。
據我所知，南大陸東海岸的一系列教團：
深潛教會、裂隙修道會、歡愉饗宴姐妹會、盲眼教會、血獸巢穴、復仇之刃、伏都教等等大多都是這種情況。”
拜倫默默頷首，他看得出來忒麗絲沒有說謊。
那些“灣民被流放者”的祖先也是在誤入無風帶的時候，被一個莫名其妙的藍洞吞沒后才來到了南大陸。
筆記上顯示，裂隙修道會中的主要成員也是舊大陸移民。
舊神即使已經死去多年，但在選擇眷族時也似乎依舊對舊大陸的信徒情有獨鐘，且對教會，或者說受縛的造物主極為敵視！
一群死去的舊神天然敵視唯一一位還活著的偉大存在似乎非常合理。
當然也不排除，那位造物主曾經對祂們做過什么。
拜倫想到這里，繼續追問道：
“那大洪水呢？
從源質之海里爬出來的眷族們知道當年諸神黃昏時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魅魔忒麗絲摸了摸自己手里那只殘缺的零級圣遺物血杯，目露回憶之色：
“我們掌握的信息也只是來自神明尸體的囈語，零零碎碎不成體系。
眾所周知，一場突如其來，卻又格外慘烈的諸神之戰，終結了由神明統治的神話紀元。
此后那位所謂唯一神造物主統治的白銀紀元才得以漸漸拉開序幕。
從世間留存的所有零級圣遺物幾乎都被打成了碎片身上，就可見那場諸神戰爭的慘烈程度。”
說到這里的時候，忒麗絲臉上也浮現出一絲難以置信的猶疑：
“但是，神戰雖然慘烈。
我們這些諸神的眷族卻在交流時發現，各家侍奉的神明之所以會陷入永眠，其實并不是被其他偉大的存在擊殺。
從諸神尸體零碎的囈語中我們得知他們的死因十分一致，竟然全都是被一場緊隨而至的大洪水給淹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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