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花王國殖民島嶼戈納芙島上,默默佇立著一座黑廷斯風格的小鎮。
燈塔、風車、田地、房舍、磨坊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來來往往的居民大多都有一雙灣民標志性的蔚藍色眼睛,在這里幾乎找不到任何一個鳶尾花人。
轟隆隆
嘩啦啦
一連串驚雷在他們頭頂炸響,身處雨季的班塔安群島,一場暴雨說下就下。
霎時,天地之間便垂下一片白茫茫的雨幕,外面或勞作或訓練的居民瞬間四散一空。
而在小鎮中央一座格外寬敞的木屋里,卻再次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
頭發花白,身材卻像鐵塔一樣高大魁梧的不破要塞山姆·利奧波德,對著正在看書的洞敵先機伯雷·塔尼亞大聲咆哮道:
“伯雷·塔尼亞,你這是背叛!
費利克斯早在七天前就發來了消息,要不是因為你的不配合,說不定現在我們已經成功誘殺那個海獵人了。
你到底要固執己見到什么時候?難道要一直等到海獵人做好準備主動打上門來,把我們一網打盡嗎?”
比起脾氣火爆的要塞專家,坐在書桌前的暴風騎士卻是一臉冷硬刻板,語氣沉靜地反駁道:
“不,我沒有背叛蘭開斯特。”
順手將一張書簽夾到了面前那本薄薄的書冊里。
那是一本由舊大陸藝術中心翡冷翠執政官馬基雅維利,寫給城市統治者費迪南德家族的《君主論》。
費迪南德家族的家族箴言:“費迪南德給予世界”。
不僅僅支持大批殿堂序列的藝術家,一手推動了文藝復興思想啟蒙,也是舉世聞名的金權家族。
盡管直接統治的土地不大,卻是當今大陸最富有的家族之一,甚至還出過數位教皇。
就見他正在看的這一頁上寫著:“一位君主,尤其是一位新的君主,不能夠去做被認為是好人應做的事情。
因為他要統治國家,就不得不背信棄義,不講仁慈,違背人道,違逆神靈”
而第十八章通篇的意思就是,在守信義有好處時,君王應當守信義。
當遵守信義反而對自己不利時,或者原來自己守信義的理由不復存在時,任何一位英明的統治者都絕對不能,也不應當繼續遵守信義。
必須習慣于混充善者,做口是心非的偽君子!
在這本書中,一位合格的君主顯然不是,也不應當是什么好人。
洞敵先機合上書頁,拿起這本《君主論》在對方的老人面前晃了晃,才繼續說道:
“山姆先生,請相信我,我絕不是背叛蘭開斯特,只是想盡力嘗試另外一條道路而已。
今天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不妨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其實,我一直在想。
國家始終都是那個國家,可是在像亨利五世陛下那樣的明君在位時,我們的父輩可以近乎覆滅鳶尾花王國。
但只是在區區幾十年之后,我們這些后輩卻成了只能托庇于鳶尾花海外殖民地的喪家之犬。
這又是因為什么呢?”
不破要塞山姆·利奧波德顯然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大逆不道的問題,不由張口結舌難以回答。
“這”
不用他開口,可以聆聽人心的洞敵先機也知道他不知道,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一位君主在獲得王權鐵律承認,順利上位加冕之前,誰又知道他到底是賢明還是愚魯?是聰明還是殘暴?
即使將來被另一位王位繼承人推翻,也必定要有人流血,特別是在王位更替的時候尤其如此。
鳶尾花、黑廷斯、卡斯蒂利亞舊大陸各國的每一次王位戰爭,都會在國內殺的血流成河。
我覺得一位國王‘統而不治’,沒有那么強大的權力,或許會是一種根治這個問題的辦法。”
他站起身來對面前的老人慷慨激昂道:
“蘭開斯特始終是我們的主君。
黑廷斯的王位也終將會屬于紅薔薇。
但是!
雖說傳言中那位鐵錨灣的狂獵庇護了拜倫殿下,但一個剛滿十八歲,沒有經歷過多少磨礪的年輕人,能承擔起帶領我們爭奪王位的重任嗎?
年紀輕輕的凱瑟琳小姐也是一樣。
我堅持我的看法,我已經用暗語在最近一期的《燈塔周報》上登報,邀請拜倫殿下與我們匯合。
隨后在想辦法借凱瑟琳小姐之后誘殺海獵人之后。
我們就找個安全的地方,把他們兩位保護起來。
老親王心里是什么想法,別人不清楚,咱們這些追隨者難道還不知道嗎?
給殿下和凱瑟琳小姐豪宅、莊園、美酒、美食,最好的生活條件,讓他們多生孩子。
甚至為了蘭開斯特的血脈延續,我們還可以為殿下多搶幾個血脈高貴的美麗情人。
無論殿下喜歡什么樣的女孩,盡可以告訴我們,我們立刻去給他搶來。
反正大家都有祖傳的手藝,無論是劫財還是劫人都手熟的很。
單單是日日夜夜日日操勞就足夠殿下忙碌了,平叛的大業交給我們費心就是。
他只需在關鍵時刻充當一面凝聚人心、爭取支持的旗幟就好。”
不破要塞山姆·利奧波德人雖然已經老了,卻沒有糊涂,一眼就洞徹了關鍵問題,皺著眉頭反問道:
“統而不治?你要篡奪本應屬于王室的權力?”
后者果斷搖頭:
“錯,我并非貪戀權力。
權力是一時的,只有制度才是永恒的。
咱們還是按照貴族院的席位分配職責,甚至可以加上任職期限,比如五年、十年的非終身制。
我只是想要在這一次平叛之初,就想辦法一勞永逸終結無休無止的王位戰爭。
讓那些有才干的年輕人,可以將自己的才華用到建設國家上來,而不是在無休無指的內斗中流干最后一滴血。
用整個國家最專業、最優秀的人才干專業的事情。
國王依舊是名義上的統治者,可以繼續享受自己的富貴生活,這不是很好嗎?”
小孩子才分好人壞人,大人只講利益得失。
擁有自己想法的洞敵先機伯雷·塔尼亞顯然不能算是什么忠臣,也不能算是叛徒。
他認為規矩大過人,是王在法下的堅定擁護者。
身上的錨穩固至極,意志也同樣穩固。
獵鯨者曾經說過,要是沒有鮮明的自我個性,還有即使豁出性命都要完成的遠大理想,一個人是成就不了五階傳奇的(179章)。
從這一點上來看,這位暴風騎士或許已經具備了成為傳奇的潛力。
造反事業到底以誰為主,勝利果實由誰享受的問題,也成了兩位三階超凡者的關鍵分歧。
但山姆·利奧波德的稱號既然叫不破要塞,頑固程度自然人如其名。
不是對方三言兩語就能被說動的。
深深看了面前的年輕人一眼:
“是選擇安逸,還是殊死一搏那都是主君自己的事情。
伯雷·塔尼亞!無論你初衷如何,單單是替主君做決定這一條,都僭越了為臣的本分。
等殿下與我們匯合后,我自然會詢問他的意見。
希望你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會始終盯著伱的。”
后者攤開雙手,示意自己并無多余的想法。
“您放心,我”
鐺!鐺!鐺!
正在這時,一陣刺耳的警鐘聲突然劃破雨幕,撞進了小鎮中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兩位三階臉色一變,同時閃身沖出房間,撞碎雨幕,跳上屋頂。
當他們看到從不遠處的海面上緩緩浮起,正在調整炮口的東西時,全都忍不住身體巨震。
失聲驚叫:
“那是五月風號?!它不去狩獵船只反而開始攻打城鎮了?
還偏偏選擇了我們?!”
前有海獵人那個剿匪司令,后有五月風號悍然突襲,這支殘黨真是禍不單行。
轟隆!
不等他們自怨自艾,海面上炮火轟鳴,堪比五級艦的側舷十六門12磅炮發動齊射。
長滿藤壺的灰白色炮彈在雨幕中劃出道道白色的弧線,向著小鎮轟然砸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