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著吸盤的巨大觸手像妖魔一樣隨風舞動，金鹿號甲板上陡然天昏地暗，腥臭之氣大作。
拜倫頓時口中生津，微微一怔之后，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用來反擊的應該是劍，而不是嘴。
腰間手半劍白霜悍然出鞘，心流共鳴，劍光爆閃。
風暴提督發動，整個人都立刻輕若無物，人劍合一，化作一顆熾白的流星沖向面前最粗壯的一條觸手。
刺啦——！
鋒銳無匹的劍光一閃，怪物堪比鋼鐵的肌體被悍然斬斷一半。
水下傳來一聲低沉的慘叫，章魚戰艦吃痛之下立刻將這條觸手縮了回去。
拜倫背后黑色的大氅在風中飄飛，好像猛禽揮舞的鐵翼，腳不沾地，繼續卷起一陣狂風殺向下一條觸手。
一身暴風劍術明顯又有精進。
而且隨著他接連引導凱瑟琳、薇爾莉特、布魯赫還有一眾手下覺醒“心流”，對人體呼吸頻率的體悟越來越深。
教學相長之下，他感覺自己正以“人類”為契機，一點點領悟相當于萬物呼吸的下一層境界——神見！
也是象征著“自我”的根本力量。
到時候，比起靠著超凡能力才得以掌握這種境界的洞敵先機伯雷塔尼亞，憑空多出一條技能樹。
而且由自己親身領悟而來的能力誰也不能奪走，更不會受到破法石影響。
身邊薇爾莉特、杰奎琳、伯雷塔尼亞、幻影之刃鷹眼詹姆斯已經全都集中到了金鹿號上。
配合近衛軍死亡之翼，一條條斬斷蔓延上來的章魚觸手。
而金鹿號在受到觸手暴力破壞的同時，能力二：歷久彌新（一艦傳八代，人走艦還在）的效果也自動激發。
“能力來源于通體全柚木的優秀材質。
時光不會在這條船上留下痕跡，無論是過十年，還是百年，它都會跟剛剛下水時一模一樣。
即使在戰斗中損壞，只要將各種維修材料堆放在船艙中，它就能自動完成修復。
在激烈的戰斗中也不妨礙這種能力生效，可以一邊戰損，一邊修復，抗沉性能絕佳。”
雖然以前這能力一直沒用上，但拜倫早就在底艙里裝載了足夠的上等柚木和其他船材，完全足夠支撐好幾場激戰。
即使船體被爆破掉五分之一，他眉頭也不眨一下。
此刻金鹿號在水面之上，五月風號在水面之下。
他們這些陸地生物要是跑到水里去打，百分之百會變成給已經蛻變成海洋生物的無限進化者巴爾沃亞送菜。
于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雙方，進入了一場持久戰，就看誰的恢復能力和持久力更強，誰先堅持不住自然落敗。
過了大約七八分鐘，章魚戰艦明顯后繼乏力，觸手恢復的速度越來越慢。
一層暴雨都難以吹散的乳白色迷霧悄然升騰而起。
迷霧深處還隱隱浮現出一個長滿觸手龐大至極的虛影，冷冷注視著金鹿號。
竟是章魚戰艦第一次沒有借助藤壺，而是由它自己直接發動了迷霧夢境。
顯然是要像正在北海肆虐的克拉肯之觸一樣，將金鹿號給一起拖進夢境，甚至是深層夢境的那座沉船墳場。
不對，區區四階的怪誕沒有讓物質戰艦跨越虛實的權能，它要拖進夢境中的不是船，而是船上所有人的靈魂！
不像庫爾蘭大公國的那位湯姆森少將一樣，到死也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拉進了夢境。
拜倫和薇爾莉特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異樣。
他們同時低喝一聲：“出竅！”
頭頂一線彩光飛射而出，變成另外一對“拜倫”、“薇爾莉特”。
一個使用夢中處刑，一個使用噩夢伏行，兩人的星光體十指相扣，好像兩根船錨一樣死死釘在了金鹿號上。
也同時將金鹿號這個整體釘死在了現實世界。
嘩啦啦
兩人身上一道道輝煌的錨鏈隨之顯化了出來。
薇爾莉特這位灣民公主身上錨定著鐵錨灣所有傳統灣民的最后希望。
拜倫身上的成分則更加復雜一些。
有來自海盜十誡的數千上萬海盜/先鋒領航公司員工的身家所系；
有隨著激流要塞影響力擴展，在經濟殖民和醫療之父觸角不斷延伸之后，越來越強大的黃金律法；
有數千蘭開斯特黨對自家主君帶領他們打回老家的殷切期望；
還有黑廷斯殖民地人民對自家守護者海獵人的無邊崇敬；
當然，其中最粗大的錨鏈，毫無疑問是來自身處國際港的姐姐凱瑟琳，她的一條就足以抵得上別人的成百上千條。
即使拜倫變成背離整個世界的大魔王，也總有一個人會堅定不移地始終與他站在一起。
咯吱——！
雙方一個在夢境一個現實互相角力。
拜倫和薇爾莉特咬緊牙關，好像對面正在拉扯自己的是一頭大象。
萬分懷疑，章魚戰艦的另一端是不是已經掛在了沉船墳場那些幽靈船的身上。
“雖然距離太近，有可能誤傷自己，這個時候能攻擊到水下章魚戰艦本體的也只有岡格尼爾了。”
正當拜倫準備燃燒掉哈瓦那總督貝拉斯克斯、詹姆斯敦皇家港總督杰斐遜·紐曼、海軍少將埃爾西·紐曼這三位三階亡靈侍從，發出最強一槍的時候。
呱呱呱
頭頂忽然有數百只烏鴉，從向風海峽另一側的卡斯蒂利亞殖民地哈瓦那飛來，在他們上空聚集成團。
靈光閃爍之后，竟變成了身披黑袍帶著兜帽的三階大巫師。
拜倫腦子里有百變妖姬碧翠絲的全部記憶，第一時間就認出這是一位剝皮教團的三階執事烏鴉先生內厄姆。
不同于碧翠絲和妖精瑞格蕾爾走的人類皮膚路線，他走的顯然是獸類皮膚路線。
披上某種獸皮，成為某個族群的一員，在一年的時間內挑戰首領，成為獸王。
他分明是將自己變成了烏鴉之王。
而他之所以出現在這里，用腳后跟想想也知道，他又干起了斥候的老本行。
本質是為誰服務一目了然。
“保教權”和“豁免權”之爭的主力雖然是各大海權強國，最次也得是一個獨立王國、大公國。
但并不代表這事兒就跟自他們以下的其他小勢力完全沒有關系。
即使是再弱的王國也至少有一位五階王號，靠著植根于每一位國民的王權鐵律，將一頂王冠代代相傳。
班塔安范圍內再強的隱秘教派，大多也還在為了能達到四階英雄級的第三次血脈升華儀式而奔波、血祭。
即使單純為了更加穩固的錨定和王國體系下的“編制”，各大王國也是各種教派組織的首選合作對象。
跟庫爾蘭大公國合作的黑舌兄弟會是這樣，始終跟卡斯蒂利亞王國保持合作的剝皮教會也是這樣。
看著這個八成已經向卡斯蒂利亞通風報信的家伙，拜倫臉色一冷：
“妖精瑞格蕾爾冒充軍需官一家的晉升儀式，目前一切順利，最多還有三個星期就能晉升三階大巫師。
到時候，我手中一個大巫師，一本包含血脈原典的完整版本禁忌之書《千面典儀》。
再加上一系列跨時代的醫學知識：
《人體解剖學》《組織學》、《胚胎學》、《生理學》、《生物化學》、《微生物與微生物學》
我這份知識產權加起來夠不夠技術入股？
對一家目前尚且不存在四階神話生物的隱秘教團來說，這份貢獻又夠不夠換來一個大股東的身份呢？
你們這些醫院序列中違反了《希波克拉底誓約》的外科醫生，早晚都要叫我一聲院長大人。”
其實他對現在入股的每一家組織都準備了相應的知識產權，只是大多數還沒到拿出來的時候而已。
下一刻，拜倫就沒有心思再去理會這個家伙了。
嘟——！
就看到烏鴉先生內厄姆猛然吹響了手中一只白森森的牛角短號。
緊接著，這片本就暴雨瓢潑的海域氣溫陡然，呼吸之間都冒出白氣寒霜，許多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附近海底的魚群像是感受到大難臨頭一樣，向著四面八方亡命奔逃。
先是一大團陰冷的濃霧從虛空中溢出，一盞慘綠色的鯨油燈緩緩浮現，接著是漆黑的首斜桁、船首像、破破爛爛的黑色船帆
出現在濃霧中的竟是一艘恐怖的幽靈船。